松明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我本来就是昨晚没睡好,而他办公室的沙发和阳光都是有那么恰到好处的催眠效果,不由就昏昏沉沉的浸在了半梦半醒中了。
隐约间感觉有什么温暖的物件披在了我身上,与周身刚刚形成的冷空气的包裹形成了对比,这种细微的碰撞让本来入眠不深的我猛地惊醒。
我揉着眼睁开,有些雾蒙浑浊的视线里出现了松明的倒影,待眼前清明后我才看清,雀羽般的睫毛微微低垂虚掩着眼睛里隐隐的笑意,水色的唇勾了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这距离近到让我瞬间大脑充血清醒过来。
我急忙站起身,身上盖着的一件衣服随着掉在地上,我又慌乱地弯腰捡起他的衣服,鼻息指间都绕着他身上的味道,这味道有些熟悉,像是他车上的香薰也是这种味道。
“昨晚没有休息好?”他勾手示意我坐下,然后准备开始拆线。
“啊……嗯……”我含含糊糊地回答,因为你和鄢菲的事情失眠了一晚上呢。
“怎么还不注意休息呢?”他暂缓手中动作,微微皱起眉一脸的不悦。“你身体太差了,贫血,低血糖,低血压,二十多岁的身子透支了五十年的生命。你为什么总是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负责?”
“嗯……知道了……”我还是一副抻不直拽不圆的样子,要我怎么说?盖了十年的房子一夜之间恍然崩塌,谁能心无旁骛地自若如常?
他沉沉叹息,结束手中工作,然后就是一些例行的医嘱。
我机械一般将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输进大脑,然后点头应和。
“总之,恢复还算不错,没怎么落疤,以后也要多加注意。”
我点头,然后又是一场沉默,仿佛我们之间更多的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是护士来通知手术准备。
“那我一会儿还有场手术,你要是还没睡醒就在那边先睡会儿,我就先走了。”松明匆忙起身,我在他身后,用着极小的声音说了句“再见”。
病好了,出了院,我们之间丝连的那份牵扯也彻底断了,还完钱之后我们又变成了两个平行的人了。
秋风吹过梧桐沙沙作响,枯黄的叶子卷着边打着旋悠悠转转落在地上,然后被来往的行人踏在脚下碾过,最终被环卫工的扫帚扑住划到一边。几片叶子有些粘牢在扫帚间隙,被环卫工大力抖动几番也没有落下,环卫工气恼烦躁地踩住那几片叶子,骂骂咧咧地用脚踢到一旁。
太过黏性的东西总会招人厌,沾在鞋底的口香糖,印在电线杆上的广告贴,甚至夹在扫把里的几片枯叶。那就更不要提一场独自轰烈的感情了,被这种感情粘住的双方都不会好受,一方受困扰,一方受煎熬。
这样其实挺好的,他还没有发现,我不至于太过狼狈,事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控的时候,怀揣着这份感情的我像咀嚼着早就没有味道的口香糖,找张纸包好扔掉就会消失的不留踪迹。
叶子还有大把没有掉落,冬天提前来了。
签售会在Jenny操持下顺利如期举行了,在商场的咖啡角,立牌和横幅倒是从入口延绵铺到了整个大厅。
我紧张地拉着陪同过来的苏矜的手,像是洞房夜晚的小媳妇盼着待客而归的相公。
“我们……不是来做贼的吧?”耳边传来苏矜怀疑的声音。
我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她,想着她何出此言。
“那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而是要躲在这啊?!”苏矜一脸怒火,一巴掌招呼在我后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啊!”后背火辣辣的疼,我赶紧捂住承受过她盛怒的后背,一脸委屈地看着她:“人家第一次……人家……有点紧张嘛……”
苏矜嫌弃地对我翻了个白眼:“这话留着对你男人说吧。”
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提前好几天进入兴奋期的我早早就起床了,赶到苏矜家把还在被窝里的苏矜拽出来给我化了个精致的妆,然后提前到达现场踩不知道踩过多少回的点。
签约作家里我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甚至一度要糊的位置,可最近快穿题材的兴起让我的一部书炒了个热门的冷饭,几度登顶阅读势力榜,然后Jenny靠着敏锐的商业嗅觉开始大肆包装出版,准备把我这个将要糊到锅底的小作者拉上一把。
“其实会不会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啊……我觉得可能会看这本书的都是些学生吧……这个时间还在上课?”我有些心虚,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在立牌前驻足的寥寥无几,去读者席位等待的更是只手就数的过来,这还包括了几个买菜歇脚的大爷大妈。
“拜托,签售会是在下午,还有四个多小时呢。”苏矜翻了个白眼,抱臂靠在墙上。
“可我听那些办过签售会的大佬们说,读者早上就会提前去抢位置的,还抢不上呢。”
“啊,这样啊,但是你是吗?”苏矜继续向我发送白眼。
这样一想也对哦,我又不是那些坐拥千万读者的大作家。
“哎?这是你啊?”嘶哑的男声在身后传来,我转头,好巧不巧,竟然是那天我碰到的乞丐大哥。
此刻他正端着破碗,站在立牌前打量着,然后上下打量着我,我的牌子显然侵占了大哥的地盘。
“啊……对啊。”我被他打量的有些浑身不自在,想着要不要把牌子移开,避免不必要的争执。
“你的交际圈涉及很广嘛~丐帮都有相识的?”苏矜在我耳边悄悄问。
“说来话长……”我叹口气,回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
“哟,今儿翻花样了?不扮演赤脚大仙改cos古代人了?”大哥双脚一蹬,踢掉那双满是破洞的布鞋,一边操着娴熟的本地口音调侃我,一边铺展着自己的铺盖。
大哥确实挺洋气,连cos这种专业词都懂得,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这是汉服,不是cos服,那些不一样。”
大哥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哼着歌忙着自己手里的事,奔驰车钥匙在他裤兜里掉出来,然后被他满不在乎的重新塞回去。
我感觉被那车钥匙明晃晃的刺了下眼,莫名被人当头一棒的感觉。
“你跟个乞丐都能瞎犟上啊?”苏矜觉得有点丢人,赶紧把我拉开。
时间渐渐过去,门口逐渐聚集起来了一波波的人潮,立牌前也开始不断有人驻足。“我们进去候场吧。”苏矜拉着我,开始准备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