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百里逐影疯狂扫荡燕王甲卒这个当儿,叶参商在原地才得以有片刻喘息,方才眼睁睁地看着夜清被商扬偷袭,自己却无能无力,不禁痛恨不已。
身为邪魔者,不仅身患邪魔症,残活于遭人唾弃的世间如履薄冰,而且唯一可以仰仗的魔通,在绝对实力面前,也只不过像是土鸡瓦狗。
难道真如世人所言,参天世界中,修炼参天五行才是正道,邪魔者俱只不过是歪门邪道而已?
叶参商此时顾不得思考这些。
望着趴倒在雨泊中的夜清,叶参商挣扎着身子,踉跄来到其身旁,弯腰扶她坐起。猛可一滞,刹那看呆。
只见夜清面纱滑落,雪肤花容吹弹可破。宛似桃花灼灼,偏偏暗静默默。
双眸紧闭,姝颜愍悴,摆头之间,右靥之处一道鲜红的字眼映入眼前。
这是一个“清”字,笔法字迹再熟悉不过,同那日自己所写千字欠条的那个“清”字如出一辙。
若是常人看来,定会以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精通书法的叶参商知晓,两者还是略有区别。
“玄......玄碑。”
夜清口中不断呢喃着。
叶参商回过心思,微微点头,望向散发着闪闪霞光的玄碑。
虽然此时过去,有如飞蛾扑火,但此刻,叶参商不知是否是被眼前女子的情绪所感染,还是心中想为自己要一个答案。也同她一般,对着玄碑开始势在必得,既来之,又怎能轻易放弃。
而玄碑附近,已是尸横遍野,不断掀扬着飞焰。
百里逐影双刀如同两条火龙,不断飞舞戏耍于人群之间。
未到一盏茶功夫,百余名换弓用刀的士卒已然只剩下不过半数。
商扬抽搐着嘴角看着这一切,剑眉垮塌皱成一线。手心不断渗汗,脚步犹犹豫豫欲退又止。
他何曾不知弓弩手不该与敌人这般近身肉搏,奈何眼下短暂之间已无兵可用,十二名了了境武卫在大武库高手面前说没就没。这百余人弓箭手也试过拉开距离进行射杀,无奈己方箭矢缓慢,对方身影疾快,还徒然枉伤了自己人。这怎教他不心慌意急。
“殿下,准备就位了。”
正当商扬火急火燎之际,身后脚步声整齐响起,应我行率领着四十名火铳手静待原地。
玄黑色油纸伞鳞萃比栉,相互有序错落排开成两排。伞下钢灰色甲胄兵士各个神情冷凝,肃穆庄重。粗壮有力的十指牢牢端握着黑漆冰冷的火铳,挺腰直背,令行禁止。
望着身后整肃的军容,商扬顿时信心百倍。
欣然上前握着下马而来的应我行满是老茧的双手道:“今日救兵天降,先生如松柏,本王当如青松,此生必不相负。”
尚武的商扬随后便目露喜色,敢情应我行虽是文人出身,彬彬有礼之外,竟然还是名练家子,手上的双茧厚得跟豆粒一般。让人更觉深藏不露,得此良贤,实乃天助。来日得空定当领教一下其身手。
清癯儒士神色平静,收回双手作揖道:“大王言重了,这是我行的本份。”
燕王本想继续寒暄,但此时容不得多作言语,转过身,瞥眼间,那杀起人来孜孜不倦的百里逐影已然身形将近,百余名弓弩手也只剩寥寥十来人。
长廊血流成溪,满目疮痍。心急如焚的燕王赶忙绕到四十名火铳手身旁,对着他们高声道:“尔等以后皆是本王之神兵,今此妖女横行燕王府,当不遗余力齐射诛杀,以振本王之威。”
然而回应燕王的却只有雨水垂打伞面的沙响,四十名火铳手各个寂静得有如雕像。
但此等场景并未持续片刻,应我行手势一挥,众人“唰”的一声,迅速托起火铳,朝着百里逐影的身躯瞄去。
燕王今日尴尬多了也不尴尬。那火铳手本就是应我行一手征募而来,本就只听他的命令。待到日后完全接手过来,悉心训导训导就好。
“放。”应我行冷冷道。声音并不洪亮但却十分尖锐。
音落,爆鸣声再次炸响——
“砰——砰——砰!”
百里逐影虽然早已留意这边,奈何火器发射的铅珠委实快似闪电,纵使自己身法卓绝,依然还是防不胜防,只能仓促之间,拉起身旁的士卒挡在中间。
然火铳威力巨大,铅珠穿透死尸,依旧还是狠狠击中在她身上,骤然间,百里逐影身上又多了两道黑孔,滚滚冒烟。
火铳手前排一轮过后,后排穿梭顶替而上。行动如风,颇具章法。
商扬望着如此训练有素的神兵,并没有再欢颜,而是阴霾不定。
虽然确实伤到了百里逐影,可自己所剩的那十来名士卒也都被击中。如今一个不剩,全军覆没。
若是新兵,或许巧合无意,偶尔误伤亦是有可能。但眼前这四十名士卒绝对不是!
黑洞洞的铳管此刻有一半对准着百里逐影,而另一半则是对准着自己。
“先生,这是何意?”商扬肃迈地望向那名指挥着火铳手的清癯儒士。额间骤然冷汗冒起,又被雨水冲刷而去。
应我行策马而立,漠然地看着商扬。清癯的身姿一下变得笔挺,顿时感觉矫健灵敏了许多。犹如一匹伫立于山顶的孤狼,迎着月色俯视山谷。
“燕王殿下,十年匆匆,转瞬即纵。齐王有命,我行要带玄碑回青州了。”应我行平静道,“殿下若是得让,自可安然无恙。”
商扬浑身一颤,尽管刚刚心中已有准备,但还是被这猝不及防的背叛震惊得五味杂陈。
片刻之前,自己还是那么的感激信任对方,多年来让他身居自己身后出谋划策,即使前段时间得知齐王有奸细混入王府,也不瞒他让他帮忙监视。
可一转眼,到了最后才得知齐王所派的卧底早已在十年前就跟在自己左右。千算万算还是难算齐王无量心计。
回想这十年,自己身边的贤能忠臣各个非死即走,留下的却只是一堆草包和奸人。不禁脖子一阵哆嗦,原来自己头上竟然悬了十年的剑。
“呵呵呵呵,这么些年,三哥真是忍得住,但最后还是为了玄碑将你亮将。”燕王苦笑道,“看来这玄碑真乃天下至宝,也不知你们的齐王有福消受否?”
“这就不劳燕王殿下再费心了,齐王殿下天心人意所归。定能勘悟玄碑无上奥义。”应我行自信道。这种自信源自对一人的绝对敬仰,再对比身前同为王爷的燕王,更是无比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