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城烟雨朦胧,少年人白衣翩翩执伞掌中,身旁站着一妙龄女子倾城绝色,好一对倾世眷偶。
曲臻垂着眸,心中空落落的。
女子轻启朱唇笑魇如花:“松云,我跟年哥哥已经订了婚期,你会来吗?先前你帮过我太多,无以为报,之后若有需要尽管找我跟年哥哥,我们定竭力相助。”
郑华年点了点头,见风吹得雨飘落在女子肩头便偏了偏伞将女子挡得严严实实。
曲臻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容,亲眼见郑华年对玉泠汭的照顾放心了不少。
“好,请柬送到,在下定会前去观礼。”曲臻拱了拱手也未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去。
他姓曲名臻字松云,号游云公子,今生第一次动了心,却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还是结束的彻彻底底的。
许多日后醉仙楼雅座,曲臻收到肖远送来的请柬沉默了良久。
七月初十,是个成婚的好日子。
“大人,还有两日就到了玉姑娘成婚的日子,您...准备备何礼前去?”肖远踌躇了会还是问了出口。
“郑家小公子为人善良正直,待玉姑娘也不错。烟藤殿殿主派人送来的那块血玉不错,你送去吧。”
曲臻说着抿了口茶,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反而在看见玉泠汭那么幸福才会放手。
“大人,那可是血玉!您花费了重金才让烟藤殿主给您打磨好的上好的血玉!”肖远急了。
曲臻放下了茶盏看向肖远:“那本就是为了给她的,大婚当日给也无偿不可。”
肖远没再说话,行了礼退下传话去了。
七月初十很快就到了,这日的郑府喜气洋洋,据说郑家小公子迎娶的新娘子是武林掌门玉家的掌上明珠玉泠汭。
曲臻前去的时候宾客差不多都到齐了。
郑华年身边的小斯见来人是曲臻立刻将他带到了餐桌。
“游云公子见谅,我家公子...我家大人今日实在抽不开身,知道您前来命小的先好好招待您,待抽了空特意陪您喝一杯。”
曲臻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今日来的晚,本也与你家大人无甚交集,前来送了贺礼便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肖远刚从宾客堆挤出来就看见自家大人要走,立马疾步跟上。
郑家虽家大业大,但因着玉泠汭的关系来了不少江湖中人,都热情得很,见江湖中向来神秘的游云公子和部下来参加婚礼不少人想结交,却又碍于游云公子疏离的性子找上了肖远。
“大人怎的走了?”
“郑家小公子私心太重,请柬上特意让我这个时辰过来不就是为了不让我见玉姑娘吗?”
“这...传闻郑年华为人正直,怎会用这种小心思?我见着他为人确如传闻所说。”
曲臻走得快,该是气急了。
“我先前没查过郑家,今日一见忽的想起了一点。官家向来忌讳与江湖中人有勾结,郑家家大,光明正大的迎娶掌门之女还请来了诸多江湖中人,怕是有问题。”
肖远想了想确实如此。当朝皇帝对江湖人士忌讳颇深,朝廷官员无一不表明自家与江湖人士无任何来往,郑家作为相府公然迎娶武林掌门之女为正妻,显然是与皇帝唱反调,又或者是...
“也许他们目的在那个位置?”曲臻思索着道:“朝廷不准私自招兵买马,而江湖人士就是现成的兵马,还绝对忠诚讲义气。”
肖远惊觉有这个可能,顿时忧心忡忡。
“大人,那玉姑娘...就危险了。”
曲臻望向天空,碧空如洗,甚是好看,与郑府的喜庆相配很是让人愉悦的。
他左手放在剑柄上,指腹摩搓着,良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肖远不是很理解曲臻的心思,既然对玉姑娘有意,也希望玉姑娘幸福,那为什么察觉郑家有利用玉姑娘之嫌后断然离开?
曲臻想着:从玉泠汭决定嫁给郑华年开始就注定了结局,两人当下幸福往后却还需他们自己努力。若是现在自己帮助了他们,那么郑华年不会有更大的蜕变,也不会在正道与家族之间做出选择。
是的,曲臻对郑华年送来的请柬时间过晚一事心中还是失望的,不过曲臻很放心,向来直率的人可以为了玉泠汭耍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心思,这说明那人真的很爱玉泠汭。
曲臻在这繁华的沥城大街上走着,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肖远,肖远的后方又是热闹非凡的郑府。
自从那日离开后,曲臻就与玉泠汭断了联系,今日收到信还是玉泠汭成婚两年后的第一次联系。
“大人,玉姑娘...”肖远见曲臻看着信沉默了很久,有些好奇信上的内容。
曲臻闭了闭眼,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准备一下,我们去见烟藤殿主。”说着话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肖远见他这样沏好了最后一壶茶应声退下。
郑华年选择了正道想大义灭亲,但终究是朝夕相处的亲人做不到那么绝,两人被皇帝逼得紧了快撑不下去了。
初识烟藤殿主时烟藤殿主欠下了一个人情给他,这回的事他本身的势力插不了手,只能找烟藤殿主了。
王言卿正研磨着香粉,听到脚步声淡笑着看他。
“我听说了玉家的事,就料到你会来。”
曲臻丝毫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事,烟藤殿不仅杀手众多势力强悍,就连情报也是暗阁比不了的。
“坐吧,早前我已派人去跟那姓凤的说了。不过这点小事算不上人情,所以我先前欠你的还是欠你的。”
曲臻听到这话倒是意外。
王言卿笑容依旧不变,只是眼中带了些怀念。
“你曾经救的那人,是我的心上人。”
这回曲臻是真的惊讶了。倒也难怪烟藤殿主帮这忙还觉着小,比起心上人的性命,这点忙对他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殿主帮我救下的也是我的心上人。商人,从不做亏本买卖。”曲臻坚定立场。
王言卿敛下了笑,与曲臻对视了许久。
“商人也是要看物品价值的,我是买家,对我来说这事不值我心中的价,所以人情不必还清。是我欠你的。”
王言卿从袖中摸出了一枚血玉递给曲臻。
“这是你的,给你拿回来了。”王言卿说着将血玉放在桌子上后大步离开。
血玉,当初曲臻当做贺礼的血玉,在烟藤殿主手里。烟藤殿主没理由对玉泠汭出手,那也就是说,血玉是郑华年跟玉泠汭实在周转不开当了的。
曲臻手中握着血玉,鲜红似血,晶莹剔透的玉衬得他骨节分明的手白得出奇。
“肖远,或许我从未看透过玉泠汭。”依旧低着头看着血玉,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恢复往常那般,面上挂着常有的微笑:“走吧,回山见见师傅。”
肖远见他这般心中冒起莫名的冷意,立刻出殿备了马车待曲臻乘坐。
回了山见了师傅,曲臻心情好了不少,走的时候师傅给了他一卷书卷,说是特意为他挑的。
此后的第三年,曲臻中了奇毒命不久矣,心中始终放不下玉泠汭,于是在临终前给肖远下了最后一个命令:保护玉泠汭及其孩子一世周全。
虽然那么些年过去,曲臻对玉泠汭的感情淡了很多,但终归是喜欢的,心有不甘于是意外的被选中成为了游戏者。
他们这一批十人中最普通的就是他,其他九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玄乎其神的东西,而曲臻只有武艺傍身,若是硬要再说一项也就是曲臻的头脑好用了。
互相介绍的时候曲臻注意到了活泼开朗的奥米莉亚。奥米莉亚跟玉泠汭完全是两种人,玉泠汭温柔冷静,奥米莉亚热情不羁,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曲臻却慢慢在意了。
或许是奥米莉亚总是用那欣赏的眼神看着他,或许是奥米莉亚总是细心的为他解释诸多他不知的东西,更或许是奥米莉亚一次次奋不顾身的救他。
他心动了。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姑娘家家的本就该被人呵护着无忧无虑,他却总是受到奥米莉亚的帮助。
直到有一次在兽场,奥米莉亚为了将他从凶兽口中救下自己被吞入腹中。当时曲臻感觉心中堵得慌,又像是被针扎一般疼痛,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他是奥米莉亚用生命换下来的”。
虽然最后不知奥米莉亚用了什么能力从凶兽肚中出来,他在庆幸之余更坚定了要变强保护奥米莉亚的想法。
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他连玉泠汭的脸都快忘了,一到闲暇时满脑子都是奥米莉亚的笑。
曲臻跟余下的几人学习着他们所会的法术,什么结印术式他都刻苦的练习着。他不知道他哪天会死去,但是他想,只要他在一天就不想再见到奥米莉亚受伤。
同行的游戏者问过他,为什么他现在都不爱说话了,看起来心事也很多。他当时看着远处奥米莉亚的金发沉默着。后来那个人知道问不出话也就放弃问,转身找其他人去。
他想,奥米莉亚就是他的太阳,就算现在自己连表面的温柔都做不到,那就继续如同冰块一般吧。
反正,他只在他的太阳下融化。
到机关之域的时候十人的队伍里只剩四个人了,他看着奥米莉亚跃跃欲试的表情率先进了机关之域。
规则说是活着出来就可以传送到下一城了。所以曲臻当时进去将机关试尽却只管自己性命,其它的他都没再在意了,毕竟条件只是活着。
曲臻到出口的时候想着能见到奥米莉亚了心中松懈,不慎中了机关双腿被废,他只能艰难的爬出去。昏迷前看着奥米莉亚将自己的头枕在膝上,他心中高兴,艰难的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再醒来时他身上所有的伤都已经被治好了,他告知了奥米莉亚和那两个同伴机关之域的机关及布置后昏睡过去。
后来醒过来他发现房间变了,一旁趴在他床上打着游戏的奥米莉亚放下了手机,依旧笑得灿烂,告诉他他们已经到了上城,这是上城管理着特意给他们修养的房间。待修养好了再继续游戏。
曲臻当时还感叹着上城管理者人很好,直到他自己成了管理者他才知道,若不是有个周岚北阻着,他或许早就与奥米莉亚在一起了。
在训练营的时候拜的师傅居然还是周岚北的爱人,他尊敬的师傅在周岚北面前居然跟个孩子似的撒娇。这教他怎么接受得了?
肖远看到萧英堂发过来的信息立刻去找曲臻,却看见曲臻望着手中的管理者印出神。
“大人?”出声唤了一声。
曲臻回过神,原先眼中那点柔色消散不见。
“奥米莉亚大人正在过来的路上。”
曲臻握紧了手,有些意外。
“她走过来的?”
“是。还有一个消息,这批游戏者都通过了训练营被送去上城了。”
“她倒是好心。”曲臻说着偏过了头,他感觉得到,奥米莉亚是做了什么决定才来找他。
肖远想了想问:“元大人还在上城,奥米莉亚大人是不是知道这消息?”
若是李锦元还跟周岚北在一起,而游戏者被送到了上城完成任务,周岚北说不定会因为李锦元在的原因直接将游戏者送去培训。奥米莉亚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不排除刻意送凰霁月等人过去的可能性。
曲臻有些闷,抬手示意肖远退下。
他都特意叫人瞒着奥米莉亚这个消息了,唯一没封口的人就只剩个周笙北了,莫不是周笙北说的?但周笙北应当与何念溪在一起才是,怎么会有时间告诉奥米莉亚?
“曲臻!在不在!姑奶奶我找你来了!”曲臻听见门外传来奥米莉亚的声音立刻去开门。
见着奥米莉亚脸红扑扑的,不顾形象得往自己身上扑,猜到她是喝了酒了。
“曲臻你这个臭男人!天下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也不缺你一个!你居然敢凶我!”奥米莉亚头埋在他怀里拱啊拱,一头金发被她弄得乱糟糟的。
曲臻听到这话面色沉了下来,却又看着这样的她没了脾气,只得给她顺毛。
“曲臻你知不知道啊,我好喜欢你的啊...你这臭男人明明喜欢我,怎么就不告白呢?让我一个女孩子说出口也太没风度了!我很害羞的啊...嗝...”
奥米莉亚说着打了个酒嗝,手捶打着曲臻的背发泄心中的不满。
她本来自地狱啊,喜欢上曲臻她也没想到,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好在曲臻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管理者,不然她想和曲臻在一起就更麻烦了。可是,曲臻明明也喜欢她啊,为什么一直不说啊?她虽然活了几百年,但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啊,也是一个女孩子啊,怎么说得出口喜欢曲臻这件事呢?
她找周笙北诉说着,何念溪在一旁一直劝酒,她酒量很好,却不知道为什么喝着喝着有些晕乎乎的,然后感觉自己好委屈啊,明明就是互相喜欢为什么四十多年了还没在一起啊?
然后萧英堂在她身边出谋划策,她越听越委屈,怎么都是要她去告白的?想找人说话,走着走着却来到了曲臻那,看到是曲臻的房间胆子立刻大起来了。
而见到曲臻时心中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地方排解,立刻扑到曲臻怀里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