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遭遇过两次暗杀。
第一次,是一个从长安投奔来的官员,自称受过则天皇后恩惠,愿效力于大长公主,复立武周天下。并称有秘密情报要面陈大长公主,沈梦昔问了他的情况,接见了他,这人叫苏问,沈梦昔对他有些印象,是武举出身,武帝当年确实十分赏识他,坊间传闻,武帝还有意要他做面首。
然后上演图穷匕见的戏码,沈梦昔早有戒备,隐藏的护卫一拥而出拿下苏问。
第二次,是她住的刺史府夜里被人纵火。护卫森严,纵火之人无法靠近沈梦昔住处,只得在上风处浇油放火,风助火势,木制建筑迅猛燃烧起来。沈十六等人护卫沈梦昔逃出刺史府外,又遭暗箭设伏,护卫护住沈梦昔,挥舞刀剑拨开箭羽。敌人在暗我在明,沈梦昔祭出“万能越野车”挡住暗箭,躲在车后,夜视仪加手枪,一连击毙了三个隐藏的弓箭手,一阵窸窣后,再无动静,护卫们搜出三具尸体,俱是头上一个血洞。
来而不往非礼也,沈梦昔派崔瑾出马,一个月时间便占据邢州,直逼汴州。
崔瑾向南,薛崇简向北,一鼓作气,所向披靡。
到开元三年,北方已基本统一,四十六岁的沈梦昔在幽州被拥立为帝,定国号为明,年号正平。与突厥、靺鞨、新罗、日本等国互为友邦。
薛崇胤为太子,辅助国政。
薛崇简为宁王,与唐朝亲王不同,宁王有封地。分封安东都护府,改为辽宁,统辖辽东、朝鲜半岛。此时新罗,虽为友邦,但已被宁王逼得缩在朝鲜半岛的东端,岌岌可危。
玉儿、鹿儿封为公主,两位驸马也封王封地,各自驻守一方边疆。
明朝没有延用唐朝三省六部制度,而是有皇帝直接统领六部,高度集权。设立内阁参与政务,协助政事;设立监察处监察各部官员。
崔瑾、狄光远均进入内阁辅政。
北方矿产丰富,煤矿、金矿、铁矿大量开采,据说只要是陛下指明大致方向,派人出去探矿,总能满载而归。
政事上,沈梦昔让太子监国,让薛崇胤尽快树立威信,她自己反而把精力都投入到改进武器、发掘矿藏、吸纳人才方面。让之前担忧她会如同武帝一样揽权的一众人大跌眼镜。
正平元年秋,明朝百业待举,李隆基御驾亲征,大举进发唐明边境,崔瑾作为文武双全的丞相,挂帅上阵迎战。
大明兵力远不如大唐,沈梦昔不惜财力,将最好的武器装备都交予崔瑾,务求一击得胜。
首战,明军便推出十门红衣大炮,加上霸道无比的重弩,打得唐军溃退五十里。明军乘胜追击,一举打过黄河,占领汴州,直逼洛阳。
水军从蓟州进攻胶东,登陆后直奔齐州。
李隆基大惊,一时觉得当初自己防备姑母就是正确的,一时又痛悔不该轻举妄动,正该十拿九稳才下手。这几年他被沈梦昔折磨得万事不顺,夜不成寐。
如此打了四个月,北方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唐军棉衣不足,军心涣散,不仅战功毫无寸进,还有失去汴州的危险。吐蕃和突厥闻讯都蠢蠢欲动,威胁西南、西北边境,丞相姚崇力劝和谈,李隆基无奈只得同意和谈。
幽州以南是狄敬恩封地,也是纷争战乱最多的地域,这次谈判,就以狄敬恩为首组成的谈判团,周文彦自荐参与,沈梦昔欣然应允。
他们与姚崇为首的大唐谈判团,进行了为期两月的数次谈判,狄敬恩口才一般,人也不善变通,但胜在极守原则,出发前沈梦昔给了他谈判底限,并告知,谈下来的多少,都划归他的封地。狄敬恩超常发挥,最后结果是,邢州以西以黄河为界,黄河以东、以北归大明,邢州以东,齐州界以北,整个胶东半岛划归大明所有。
姚崇愧疚得要撞柱,觉得自己是丧权辱国的罪人。李隆基无暇管他,提出与沈梦昔在齐州会谈,亲自签订盟约,沈梦昔欣然应约。
盟约之时,已是初春,万物复苏,春风习习。齐州以泉水闻名,双方却都无心赏景,全城进入紧张的戒备状态。
沈七全面负责安保工作,带领一队人马提前进入齐州,他们身着奇特服装,脚蹬黑靴,上衣下裳也均为黑色,身上数不清的衣袋,装着各种出人意料的武器。与一身襕衫的唐军对比,显得更加英武不凡。
当沈梦昔看到李隆基的时候,她笑了。
因为李隆基的脸上表情太复杂了,二十八岁的年轻帝王,用一种既仇怨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嫡亲姑母,沈梦昔一袭黑金色王袍,负手站定,等着侄子上前。
两人对面站定,谁也没有见礼。似乎自秦朝以来,并无两国君主见面的先例。沈梦昔开口打破僵局,“三郎想见姑母了?你我如今身份,实不合宜啊!”
李隆基多年没人叫他三郎,一时有些气愤,又有些感慨,想起幼时在姑母府中玩耍吃饭的情形,带着些赌气成分说:“姑母不肯放过三郎,只好面见姑母,一探姑母用意!”
“哈哈,三郎真是打得一手好耙,与年少时一样顽劣。是你邀姑母共除韦后,也是你忌惮姑母,派兵打上公主府的!三郎啊,姑母逃得无可奈何!家业封邑都扔给你了,那些府邸、庄园花了姑母多少心血和金银啊!姑母不放过你,还是你不放过姑母?总不能引颈就戮才算好姑母吧,我的好侄子!这些年拜祭高宗皇帝和则天皇后,你都是怎么说的啊!”
李隆基脸色涨红,姚崇在旁忙行礼,请两国君主入座就谈。
姑侄两人面南分坐,沈梦昔在东,李隆基在西。
按尊卑来说,西席为尊,但按宾主来分,以东为主。齐州马上就是大明疆土,以明为主,正是道理。
两人各得其所,都无异议。
和谈内容早已议定,只待最后签约盖印。
李隆基父母俱丧,已经蓄须,但在沈梦昔眼中,还是很孩子气,这么多年来,她没有什么大动作,尽量与李旦一家友好,就是希望能不与李隆基为敌,他好好地当他的皇帝,以后愿意盛世就盛世,愿意霸占儿媳妇她管不着。
但事与愿违,不知是历史轨迹,还是李隆基性格所致,他还是坚定地认为姑母是他皇位最大的威胁,登基后不先稳固政权,而是对姑母先除之而后快。
李隆基看看姑母身后威风凛凛、奇装异服、跨立而站的两个护卫,又默想了一下战局,心中暗暗懊恼,形势比人强,他看着案几上的盟约,齐州二字扎得他眼睛疼,想他雄心壮志、御驾亲征,却落得损失胶东的结局,本来意志坚定、雄才伟略的青年,初登皇位即受如此大挫,面对的还是嫡亲姑母,一时羞愤难当,一腔壮志豪情化作心酸,几乎落泪。
沈梦昔装作不知,一抖衣袖,伸出手去,沈七一步上前,递过玉玺,沈梦昔一把拿过,率先用印。
然后双手一抖,将手缩回袖中,放在膝上,等着李隆基用印。
这一动作,不禁让在座所有唐人都想起,关于大长公主袖里乾坤的传闻,全场寂静。
连李隆基也脸色一僵,终于不再纠结,麻利用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