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姚友芊脚步未抬,那个小身影已经三步并两步跳下来了。
他走得有些急,最后两个台阶那里差点摔倒。
姚友芊在儿子就要摔倒的同时,伸出手,将他抱了起来。
“走这么快干嘛?也不怕摔了。”
看着儿子额头上的汗,还有些微的喘气,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指责。
“我想快点抱抱妈咪。”那是一个如水晶一般的人。黑色的细发,一双大眼睛跟她相似得十成十。极为白皙细腻的皮肤。
他的皮肤接近透明,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姚友芊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记,声音很轻:“有没有乖乖的听叔叔的话?”
“我有。”姚凡举起三根手指,比了一个童子军的动作:“我很乖,一直跟叔叔在玩拼图。”
“你回来了?”像是回应他的话,楼梯上出现了一抹清瘦的身影。
赵百川从楼上下来,看到姚凡的样子,伸出手将他抱开:“妈妈上班累了,你不能再让妈妈抱。”
“没关系。我不累。”姚友芊摇了摇头。自己的儿子,抱一下,怎么会累?
“我今天有把蒙娜丽莎的图拼好三分之一哦。”姚凡虽然不能让妈妈抱,不过不影响力他此时的心态:“妈咪。我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我的凡凡最厉害了。”
姚友芊揉了揉儿子的发顶:“凡凡这么厉害,晚上要吃什么?妈妈现在去做饭。”
“太棒了。我要嘱可乐鸡翅,我还要吃妈妈上次做的红烧狮子头,我还要吃鱼。”
“凡凡,不能只吃肉哦,蔬菜水果都要吃。”
姚凡用力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要多吃蔬菜才会长得更快。”
“凡凡真乖。”又在儿子的脸上亲了一下:“好。妈妈现在就去做。”
姚友芊将手上的包包放下就要进厨房,赵百川挡在她面前:“你陪他吧,我去做饭。”
“没关系的。我动作很快,你带凡凡玩一会。马上就能开饭了。”
赵百川看到她的坚持,也不再劝,带着姚凡去玩了。
吃过饭,晚上姚友芊给姚凡洗好澡,又陪着他玩了一会拼图,然后抱着他上床给他讲故事。
在讲到第二个故事的中间段时,发现姚凡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为儿子盖好被子,关灯,这才走人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在走廊那里,她遇到了站在那里不动的赵百川。
“你还没休息?”
赵百川摇了摇头:“我想跟你谈谈。”
姚友芊看着赵百川清隽的脸,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下楼去了客厅。
赵百川先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牛奶,这才在她对面坐下。
“芊芊,凡凡已经三岁了,要开始上幼儿园了。”
“百川。”姚友芊咬着唇,神情有几分不情愿:“你明知道凡凡为什么不能去上学。”
“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可是他已经开始长大了,他要去接触更多的人,交自己的朋友,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成长。你心里很清楚,这样对他才是好的。”
姚友芊沉默,想到了脸上丝毫没有血色,苍白着一张小脸的姚凡。
当年她大出血,甚至一度停了心跳。
虽然最后抢救过来,却也对孩子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
姚凡的身体,比一般的孩子要虚弱得多。
他的心脏很脆弱,刚刚出生的时候,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
而姚凡足足在保温箱里呆了半年多,才捡回一条命。
过于脆弱的心脏让姚凡一直都不能像个正常孩子那样奔跑,跳跃,做激烈的运动。
就像刚才,只是下几个台阶,都会让他不停的喘。
他的身体太差了。
姚友芊不是不知道姚凡已经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可是却总是不放心。
“隔壁的珍妮佛,每天都去上学,每天都回来跟姚凡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赵百川有些无奈:“我不能阻止他交朋友。可是每次看到他用那么渴望的眼神听着珍妮佛说有关学校的一切。我就觉得很心疼。”
三岁的姚凡,早熟,懂事。
因为身体不太好,他比一般的孩子要听话乖巧得多。
赵百川突然正色。神情变得严肃:“芊芊,我知道你担心凡凡的身体,可是现在医生也说了,只要小心一些,他跟正常的孩子是一样的。”
只要不作剧烈运动,应该不会有问题。
姚友芊沉默,她当然知道,姚凡从出生之后,就一直跟医院结缘。
幸好英国的医疗水准在全球来说都算是好的。姚凡的情况也在这一年多来改善了许多。
不过依然难改他身体的体质。
“芊芊。”赵百川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有时候都会想,当年我是不是做错了。”
四年前,他跟在医生的身后,当时脑子里没有其它的念头,就是想给姚友芊输血,然后把她救回来。
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他身患癌症,又怎么可以去输血救她?
对上医生疑惑的眼神,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他僵在那里,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
看,他多没用,自己都快死了,还想着救人?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想逃,却又无处可逃。
他能逃去哪里?那个有着灿烂笑脸的姚友芊,就要死了。
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姚友芊死。
要怎么办?他要怎么才能救到姚友芊?
电光火石之间,他拿出了手机,按下那个,从他八岁起就牢牢背下,却从来不曾拔打过的电话。
“我是赵百川。”
他的声音很轻,内心其实有难以言喻的忐忑。
只是一个名字,他相信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是谁。如果结果不能如自己所愿呢?
电话那边是一阵沉默,沉默到他几乎以为自己打错了。
“有事?”最后,那个他在梦中想过千百次,却一次也没有听过的声音,就那样突兀的响在他耳边。
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反应才对。可是他又很清楚,现在他认识的人里,除了他,再没有其它人可以帮自己。
“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他很冷静的开口,说出自己的愿望。
他要救姚友芊,不能让她死了。
对方点头同意了,却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多说了一句:“你这么爱这个女人,有没有想过,带她走?”
带她走?
可能吗?他可以吗?
他可以这么卑鄙,把姚友芊从顾承耀身边带走吗?
不。这不是卑鄙。
他亲眼看到了顾承耀是怎么对姚友芊的。
他根本不是一个好丈夫。他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男人。
逼自己的老婆堕胎,看姚友芊那般苍白的脸色,就知道顾承耀对她一定十分的不好。
赵百川心里的迟疑只有一下:“你有办法吗?让我把她带走。”
电话那头那个低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几分意味不明:“既然是你开口求我一次。那我自然,要帮你到底。你在那等我,再有半个小时,我的人就会过来了。”
“我等不了,她就要死了。”赵百川从来没有这么急过:“她流了好多血,她。”
“笑话。我要她活的人,就绝对死不了。”
那人扔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事,让赵百川完全没有准备。
他不知道那个人会怎么做,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帮自己。
他只能无力地呆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等着那个对他来说是未知的结果。
在顾承耀从太平间离开之后,已经停止了呼吸跟心跳的姚友芊,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群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那些人把他带到海边,又给他准备了船,他不知道对方要送自己去哪里。
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想怎么样。他只是不眠不休的守着姚友芊。
他很怕,怕她真的死了。
如果是这样,他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幸好,有医生随侍在侧,那些人,用尽全力把姚友芊给救回来了。
半个月后,姚友芊终于醒了。可是身体却很虚弱。
她一直躺在床上养胎,中弹,加上大出血,加上怀孕初期的心情起伏。她有先兆性的流产。被勒令必须静养。
而在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同时,他也被那些人强行治疗。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生病的。
可能是因为他身上带着病历,又可能是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脸病入膏肓的样子。
总之,那些人不给他机会死。
他每天要吃很多的药,他不介意。
他是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更何况是吃苦。
更不要说,同样必须吃药的,不光是他,还有姚友芊。
她的胎一直不稳定。整个怀孕期间,她一直在吃药,在安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