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的两人沉默不语，楼层快速下降。林夕尤习惯性的揉着自己的眉头。陈雨眠的事情应该就要告一段落了，当然，涵脸上满是不赞成的表情。
“辛苦你了。”林夕尤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去哪儿？”
“回去等消息吧。”林夕尤又叹了一口气。证据已经全部消除了，陈雨眠理论上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但记住，这是理论。他快速推测了几种可能，如果陈雨眠不自行了断的话，被抓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陈雅婷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以及最关键的一点——陈雅婷的父母会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她的父母在计划范围内吗？”涵扭头看了一眼林夕尤。
“不在。”林夕尤眉头皱的更紧。“我担心她父母的反应了，如果她父母和我预估的一样不原谅陈雅婷，我觉得一切正常；但她父母一旦选择原谅陈雅婷，我就一点脾气没有。”
涵眼里的责备意味更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
太阳出来了，两人驶向基地。果然和林夕尤想的一样，一夜过去热度依旧没有降下来。责备陈雅婷的声音也不是没有，大意是“为什么你会被骗，源自于你没有任何防备心理。”或者说“你们这种女人活该被骗。”，但直到目前还没出现爆陈雅婷之前私生活的内容。热度降不下来在我预料之内，林夕尤捏着自己的下巴。我安排的舆论维护暂时还不会结束，现在的问题是——
他从车里朝着陈雨眠的家里望了一眼，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会怎么办。
同一时间，陈雅婷双眼血丝密布的坐在家里，她不知道呕吐了多少次。躺不下，睡不着，甚至不能拿起手机。手机早调成了静音模式，随手扔在一边。她想找个人说点什么，至少让自己转移一下这该死的注意力，但问题在于，找谁？
没人，她看到了自己父母试图联系她，但她已经没胆量拿起手机了。老人或许整夜没睡——陈雅婷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稍微丰富起来。她无法预料她的父母看到这消息后到底是什么反应。这个人或许可以。
陈雅婷回忆起了海有雷姆利亚。
林夕尤的手机振动起来。您有一条新消息。
“你醒了吗？”来自陈雅婷，不，来自X。
“怎么了？”林夕尤示意涵找个地方停车。车拐进一个街角停下，涵拉开后车门坐到林夕尤身边，“你看今天的微博了吗？”陈雅婷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没有，出什么事了吗？”对面的回复让她没来由的感到失望。
沉默，令人烦闷的沉默。陈雅婷不知道如何开启话题，海有雷姆利亚也失踪了。几分钟后——“辛苦你了。”就这四个字。然后——
“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陈雅婷颤抖着打下两个字。
“那有把你们的感情生活告诉谁吗？”
陈雅婷迟疑了。她无法预料告诉这个人意味着什么。但陈雅婷还是这么干了——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部分，比如说她委托林夕尤杀了陈雨眠这件事。对面耐心的看着陈雅婷发来的一条条消息，偶尔回复几个字表示自己确实在读。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个人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他能实现各种愿望，然后你把你的故事讲给这个人了——”那人发了条消息过来。“所以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我难道要告诉你我许愿杀了我前男友吗。陈雅婷努力抽动着嘴角。
“当然许下什么愿望都不是您的错。”对面消息回复的也很快。
“要不，先把手机扔了一段时间，休息一阵？”
“真的不是您的错。”
“不是我的错吗？”陈雅婷手指颤抖着发出一条消息。
“不是。”
陈雅婷回忆起了那天晚上扶住她的那只手，眼泪终于顺畅的流了下来。
同一时刻，林夕尤扔下手机，眼泪从林夕尤的脸上淌下来。涵抽出一根薄荷烟点上，看着在车里默默流泪的林夕尤，林夕尤一语不发，任凭眼泪从自己脸上流下来。直到涵的手机又响起来，涵看了看消息，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气。
“陈雨眠死了，刚才。”
“已经有人发出来了吗？”林夕尤闭着眼睛，没有其他反应。
“跳楼，留没留遗嘱不知道。”
“我知道了。”林夕尤睁开眼睛。“接下来该陈雅婷了。”
“现在去陈雅婷家？”
不，不是现在。林夕尤擦了擦眼泪，脸上又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我的意思是该爆陈雅婷的料了——”一只手覆盖在林夕尤手上，涵的手冰凉至极。“用户流失目标已经达到了，收手吧。”
“没机会了。”林夕尤把涵的手挪开。“就这样吧。”
不容置喙。涵没有反抗。打开前门重新回到驾驶座上，车朝着基地开了回去。林夕尤看了看手机里的一条消息，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发送键。
上午九点，当人们还在讨论陈雨眠的时候，接连爆出了三条猛料。
第一，陈雨眠自杀，坠楼。
第二，陈雨眠临死之前把所有的钱捐了出去
第三，陈雅婷绝非想象中的那么善男信女
陈雨眠还有一份遗嘱，大抵上内容是承认了所有爆料属实，以上一切都是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是否认了自己出售私密内容盈利的行为，表示自己是被人算计的。同时对自己曾经伤害过的人做出道歉，遗嘱中特别提到了陈雅婷，大意是“我知道我自己有错，但是你大可不必这么对待我，那我死了是不是就能顺你的意了。”
而第三条爆料才是最引爆舆论的。有几个八卦博主表示收到匿名爆料，总结下来以下几条内容：1.陈雅婷之前从事过不正当行业，时间不算太短；2.高中期间曾经有两群人因为陈雅婷爆发过斗殴事件，两个人因此被开除；3.据不可靠消息，陈雅婷以前就曾经在类似的社交软件上以网恋或者其他什么名义从男性那里获得过大量钱财。
一转攻势。
谴责陈雨眠的声音不少，但是对陈雅婷的同情几乎消失不见。更多的声音变成了“你这种人居然也配博同情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而那款社交软件上本来针对这件事的tag也变成了一片叹息，不少人纷纷表示，“算了还是避开这个软件吧，用户水平也太低了。”
林夕尤睡着了，仿佛卸下一切负担。
但陈雅婷却继续呕吐起来。这一次甚至胆汁都要吐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最不愿示人的东西就这么暴露在了阳光之下。故事差不多到这里就该结束了。陈雅婷吐得昏天黑地，但这次呕吐都没法控制她的状态了。大量媒体纷纷下场，林夕尤坐在家里看着摄像头画面，有人似乎已经找到了陈雅婷住的地方，那个小区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如同嗅到血肉气味的苍蝇。
“让那边抓紧时间导流吧。”涵在一边敲打着键盘。“机会难得。”
“不，再等等。”林夕尤看着摄像头。“现在你迫不及待导流有点吃人血馒头的味儿。”
“你猜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下场？”
“行业整顿不可避免了。”林夕尤摸出根烟在鼻子底下嗅着。“说实话这种事儿很常见，但之前从来没闹得这么大过。整顿应该不可避免了，看吧。”
“陈雅婷那边怎么办？”
“报酬她已经支付过了。”林夕尤敲打着桌子，“但安全起见我们还得去见她一次。”
“不太可能。”涵看着飞速增长的话题数量。“你现在怎么接近她都是问题。”
“这帮蹲守陈雅婷的人又不会很久。”林夕尤看着显示器，“半夜去。”
“她不可能见你。”
“她确实不可能见林夕尤，但她不会不见海有雷姆利亚的。”
和林夕尤的预估差不多，其他几个企业牵头出了相关的行业自律声明，晚些时候的事儿。当然，林夕尤和涵的目标APP也被重点点了名要求增加监管力度。对方也出具了道歉声明，承认在这方面做得有失水准。当然就算控评也来不太及了，林夕尤安排的舆论维护可没下班，评论区被批评和指责淹没的十分彻底。不过这份行业自律公约出的速度快到林夕尤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不应该是正常速度——除非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了东西，正好借着这件事给扔了出来。达摩克里斯之剑仍未落下，没人知道到底会如何。
但和陌生人的沟通需求永远不会消失，有些事儿让熟人知道不可以，但陌生人可以。
该去见陈雅婷了。林夕尤伸了个懒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