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男人的睡颜,墨染第一次懊悔自己曾经的犹豫不决和摇摆不定。
曾经以为,只要顺应了白泽,只要他厌烦了自己,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处处顶撞的自己,他便会放弃自己。
也就是这样的“以为”错失了很多与墨燊的相处时间。
白泽,是自己曾经最渴望,却也是最痛苦的过往。曾经自己与他,有心无力。两人就像是一时的交错的经纬线,更像是,花枝上还未绽放就已经枯死过去的花骨朵。
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墨燊,却原来一直在自己身边浇灌着,呵护着,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自己这株早已枯萎,不见生机的枯枝。
要说白泽是错失的过往,那眼前的墨燊,便是墨染此时此刻想牢牢抓在手里的阳光和温暖。
这样的人,自己怎能辜负了。
依靠在男人怀里,墨染抬头看着男人的睡颜,抬手轻抚着描绘着男人的轮廓。
他的爱,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就像是他给与的吻,是尊重,是爱护,是疼惜。
“我是又睡着了?”男人朦胧着双眼,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恩。”
“瘦了。”
“恩?”
“抱着,瘦了。”
墨染红着脸,不知所措的低着头钻进了男人的怀里。
“真想一直这样,一直这样抱着你。”
男人满脸疲倦,舌根绵软,说出口的话像是落在棉花上一样,轻轻的,软软的,痒痒的。
男人睁眼,低头:“即便是在梦中,也觉着有人盯着我看了许久,怎么,终于发现我秀色可餐了?”
女人双手捂脸,目光不知所措的闪躲着。
男人心中迫切,想是想要急于求证着什么。
蜻蜓点水的吻终于变得热烈,男人心中欢喜:原来,这就是心意相通的爱。
“墨燊……”
“恩?”男人挑眉。
“你,你太重了。”
男人轻笑,侧过身子继续拥着女人。
半响,墨染抬头,这才发现男人又昏睡了过去。墨染看着男人的睡颜,心想:要是他也能遇上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人就好了,这样,每个人都能有最好的结局。
“阿泽,我喜欢你。”
“傻瓜,我心悦你。”
温柔的男人,是墨染从未见过的耀眼。原来,他冰冷的脸上也会出现那样温柔的表情来。
恍惚间,墨染梦见了醉酒的自己依偎在男人怀里,说着自己从未说出口的表白。
“呕……”
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像是要把所有不适都要一吐为快,直到再也没有刻意凸出的东西,墨染这才回过神来。
好端端的,怎么做了那样的梦。
“呵,怎么可能。”
哐!
即便是楼上有结界保护,墨染还是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响动。不知为何,墨染有些不安。
不能牵扯到墨燊!
这是墨染的第一反应。
“下来啦。”
被白矖摁在地上的卿御,脸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墨染下楼梯的脚,看墨染下楼,像是松了一口气地说道。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冷眼看着惶恐不安的女人。
墨灵不在。
“那个,你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黑社会的人啊,你是不是欠人家钱了……”
白矖用力,卿御疼的龇牙咧嘴。
“疼!疼死了!”
“少废话!”
“染染,这人你是不是认识啊,你让他快放开我!我这手臂都快断了!”
卿御皱着眉头,乞求地看着佯装平静的女人。
白矖挑眉,自己不过是简单的擒拿,并没用法力,这人怎么就疼成了这样?
“疼!疼!是真疼!”
白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低头不语的墨染。
“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奚落的声音传来,墨染心头一怔。
“你让他放开阿御。”
“阿御?你知道他是谁吗?”男人冷笑。
“……知道。”
“墨染,你真是好样的!一个司夜神君还不够,又来一个卿公子!你要是想找靠山,也要看看能不能靠得住。”
“白泽!”
墨染惊讶的看着一本正经地迁怒与旁人的白泽,原来,他竟然会这样看待自己……
“怎样?”
“你说我可以,干嘛非得牵扯上别人,说得这么难听……”墨染一脸难以置信。
“你知道的啊,我不会说你喜欢听的话。”男人打断女人的话,起身上前耳语道:“你知道的不是吗,你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开心,不是吗?我开心了,自然会说些你喜欢听的话。”
“你放他放了阿御……”
“我不放,你又能怎样?”男人伸手抚摸着女人肿胀的红唇,双眼冒着危险的讯号:“就这么喜欢他?他都碰你哪了?!嗯?!”
男人眼底的愤怒像是要随时吞噬了眼前瘦弱的女人,带着铺天盖地的怒意似乎要将女人挫骨扬灰。
墨染突然有种错觉,自己与他,此刻的自己就像是犯错被抓了个现行的……他的什么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墨染不怒反笑。
“你这是在关心我,还是在,担心某人的安全?”看女人无动于衷,男人将脑袋搭在女人肩膀轻声说道:“放心,我有信心能让你回心转意,至少现在,我不会伤他。”
墨染后退几步,面无惧色。
“你要的这身子,我不能再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男人浑身颤抖,死死盯着女人的眸子,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不会跟你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白泽,勉强得来的,都不会幸福。算我求你,放过我吧,我爱墨燊,我想和他在一起……”
“你是我的!!”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喜欢你了,白泽,在千年之前就不喜欢了。”在你利用我的时候,在你将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我就不再喜欢你了。
“你再说一遍!!”
发簪,在男人想要靠近的时候,已经抵在了墨染的喉咙。
“你又想威胁我?!”
墨染不敢抬眼看男人炙热的眸子,那里的火焰随时都能将自己吞噬。血液,顺着尖锐流了下来,男人满脸恐慌。
“你敢!”
“别再逼我了……”
女人的眼里不再是绝望,反倒一片安详,静谧,像是被灰色的雾气笼罩,看不见一点光景。
“墨染,你就仗着我爱你,才这么肆无忌惮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
爱?墨染冷笑。
要是爱,怎么会……
“你要再靠近一步,得到的不过是具冰冷的尸体……”
“你以为阎王敢收了我的女人吗?!”
冷漠的脸上终于还是成了满脸的求饶,墨染低吼道:“我不爱你!白泽,你只会强迫我,只会伤害我!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心情,从来不在乎。是,我承认你很聪明,你聪明到我要做什么都能被你尽数掌握,我,在你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你明知道,我不想见你,你却一次又一次随心所欲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你明知道,我爱墨燊,却又来告诉我爱我,白泽,你这样玩弄,很好玩,是不是?”
男人面无表情一步一步靠近,女人手上的发簪烫的男人眼睛生疼。
“他的东西,你还留着,那我的呢?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呢?墨染,你怕是没心的吧。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你,一点让我悔过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我爱你,却一次又一次跑到他这里。你说我在报复你,那你呢,如此这般,是不是也只是在报复我?”
男人拿下女人的手,扔掉发簪,眼底的得逞丝毫没有想要遮掩的意思。
“说什么一心求死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会信?你要是真舍得死,就不会抱着我不放手了。”男人伸手戳了戳女人心脏的位置:“你这里,比你想象的还要爱我。”
墨染惊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男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泽知道,眼前的女人时刻处在奔溃的边缘,可是那又怎样?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不能逃离自己,哪怕只剩下一魂一魄,那也只能是他白泽的。
墨染绝望的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能这样将自己禁锢在手中。
“喂!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不好吧?”
白矖被卿御的一句话吓得不知所措,心想:这男人真是不知死活。
“只要是我想要,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
“那你是?”
“我要他看看,墨染是如何再次的非我不可。”
墨染满脸泪痕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央求着。
“阿泽,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别再惹我生气了,你知道,我下手向来没个轻重,要是一时没忍住对楼上那位动了手,你也知道,他必死无疑。”
女人身上若隐若现的魔息,让男人怒不可遏。
对我,你想着的只有逃离,拼了命的逃。对他,却愿意舍弃一切,愿意舍弃你曾经最看重的一切,墨染,你别再欺骗自己了,也别再逃了,好吗?
只爱我吧,染染。
阴森的宫殿,渗着寒意。
“把这个喝了。”
透亮的杯子里面是不知名的东西,暗色的红像是血液一样的东西,散发着丝丝香甜的气味。
女人转过脸,无声拒绝着。
男人仰头饮下,俯身上前,强迫女人吞咽了下去。
“咳咳!”
“不是不想见我吗?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让白矖在这里伺候。”
温暖的掌,轻轻握着女人的手,像是承诺。
“我不会再强迫你了。”男人叹气,吻落在女人额头。“但你也不能离我而去。”
感觉男人离去,墨染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着的神经,睁眼看着陌生的一切。
这是哪里?
古色古香的建筑,不似墨山偏向日式的构建,光是从室内的装饰来看,一点也看不出是什么风格。
空气里面散发着安心的味道,裹在被子里面的墨染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纱幔后,一袭白衣的白矖上前跪在床边,像是随时等待吩咐的侍从。
无忧殿,是千年前白泽为墨夭建造的宫殿,是白泽想象中,不,是对未来的规划,是白泽和墨夭两个人的未来。
床脚,白矖捡起被扔在一旁的杯子,残存着的暗红色的东西让白矖痛心不已。
“不是说不会再强迫她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她吃这种药?”
看着在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白矖有的也只是有心无力。
那位大人说过,自己不能阻拦白泽的所作所为。这个男人,为什么忽然改变了心意让自己照顾她?
白泽是不会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这药吗?
不!
到底为什么要给她吃了那样的药?
都说上古凶兽性情残暴,可在白矖的记忆里面,白泽对上有尊对下心存宽宥,是位难得的明主,也正是因为白泽处于对一方的庇佑,白矖眼里的白泽不止强大,更是一方的信仰和守护。也正是因为如此,一向独来独往的白矖愿意屈居人下,愿意跟随一直以来孤军奋战的男人。
可是,现在的男人早已没了当初的和煦和宽厚,他阴晴不定,暴戾且无情。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更是用尽了手段,不择一切的想要挽回。
可是,被自己弄丢了的东西,还能回来吗?
白泽啊白泽,你的靠近给她留下的只有她的乞求和泪水,你的出现和言语都在无时无刻不停地摧毁着这个女人最后的坚持,是不是,是不是非得让她精神错乱,内心世界分崩离析,你才肯罢休?难道这就是你爱她的方式吗?
女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面色红润却也神情恍惚。
“小白。”
“你醒了?”
“阿御,没事吧?”
白矖摇头,低头不语。
墨染无奈轻笑着:“墨燊,怕是又要埋怨我了,明明才刚跟他说了生死与共,一转眼又离开了他。”
“您,您是真的……”
“我爱墨燊,就像当初爱白泽一样,奋不顾身。”
奋不顾身的爱?
神情恍惚的女人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的男人,听见女人因为昏迷而无力的声音,男人冷笑道。
“我能为你奋不顾身,不顾一切,你呢?你能做到的只有逃离了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疲惫和贪恋,渴望。满是惊恐的眼落在男人眼底,简单的质问不停地回响在女人脑中。
“你呢……”
“你呢?”
为我奋不顾身?呵呵,白泽,收起你所谓的爱吧,你的爱,我,承受不起。
看女人再次陷入昏迷,男人这才上前。
“下去。”
“是。”
白泽上前将女人抱在怀里,一切的举动温柔的像是梦境一样,转脸亲吻着女人的发。
“别再逃了,回来吧,回来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