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阳光正好,院中绿草上摆满了各种吃食,有点心,有水果。而墨染躺在软榻上一脸惬意,山灵跪坐在一旁看着书,墨灵在一旁煮茶斟酒。
“白日里就这样喝酒,始终是不合礼数。”
自从落座到现在,这是山灵说的第一句话。
“你可真是古板。”
“古板?那里古板了?”
“穿着古板,说话也古板,跟老学究一样。”
山灵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看了一眼翘着腿的墨染。
“你我衣裳皆是山中规制,这是传下来的规矩,不能说是古板。说话嘛,就说说你现在这样子,粗狂野蛮哪里有半点家主的该有的矜持。也不知道这些年墨灵是怎么教你的。”
“白天就不能喝酒了?白天怎么就不能喝酒了?”
“饮酒也要看场合,饮酒作乐,开怀畅饮本事令人舒畅之事,你这是独饮,知道独饮是什么意思吗?独自饮酒是为愁,你有愁吗?”
“我就是看这酒味醇厚想喝一点而已,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喝酒的吗?你不喝,所以这酒中滋味如何,你不懂。”
“老朽是不懂。老朽不懂你那心法练到第四层怎的就不练了,老朽也不懂你现在为何对老朽一点敬畏也没有了。”
“你这不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吗?我自然就要借着这个,好好放松些。”
“你不怕老朽将这些上报长老?”
“你去啊,要我帮你导航吗?”
墨染一脸有恃无恐。
墨灵看墨染脸颊有了些汗珠,便抬手擦拭着。
“很热了吧,这衣领都湿了。”说着便挑开衣领擦拭着墨染的脖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你这个老古板,师姐不过是帮我擦汗,怎么就成了非礼勿视了?”
“即便亲如姐妹,那个位置也不能让人轻易触碰!”
“看不惯,你别来啊。”
“老朽还是在这儿守着你比较稳妥。”
“我又不会闯祸,守着我做什么。”墨染转头,“师姐,你再帮我去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嗯,好。”
山灵放下茶杯看着走远的墨灵,轻挑眉头。
“怎么,有事要问老朽?”
“还没来得及问你,上次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我居然没被责问。是不是你在长老们面前做了些什么?”
“告诉他们事实。”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看你这模样,你应该是很敬畏长老们。既然这么敬重,不难猜测,你的品阶比他们低。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怎么会只是听信了你的一面之词就这么轻易放过了我,就连责问对质都没有,更是没有传下什么告诫的话来我这里。要知道,墨山规矩要是能整合成书,少说也要上十万文字,这一条一条能有多少,我想你比我清楚。要说什么他们维护家主名声这样护短的事情,没人会信,你说,我会信你的说辞吗?”
“那,家主您是如何猜想了?”
“你是不是对玄武行贿了?”
山灵被自己刚饮下的茶水呛到咳嗽,轻笑道。
“怎么会提起玄武,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你不是这墨山山灵吗,居然也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即便老朽是山灵,也不能时时刻刻去关注别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吧?要想知道什么的话,打开玄光镜不就知道了。不用时时观察,如果真那般名气不是真成了偷窥?”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你还没回答老朽问题。”
“是有个叫白泽的人,说找了个能在玄武那里说得上话的人帮我,我能想到的就是你了。”
“白泽?”
“怎么了?”
“对这人远离些,这人太过危险。”
“好。”
山灵轻轻扯了扯墨染的袖子,一脸讨好。
“这衣裳真不喜欢?”
“还凑合。”
山灵收起笑意,又开始一本正经的翻看着手上的书。
“墨山,以黑白色为尊,重要场合,只有极少数大人才能身穿黑色出席。其他一众弟子,无极宫的都是蓝色着装,墨战那里的弟子都是白色。”
“难怪,我这里的衣裳不是黑色就是白色。”
“怎么,不喜欢?不喜欢也得这样穿。”
“我都没说什么。”
山灵瞥了一眼女人身上的黑色,眼里继续看着书。
“这几日见你,总是穿这黑色衣裳,以前见你可是日日都是白色,怎么,转性子了?”
墨染手拿一颗葡萄,透过太阳光看得仔细,半响说道。
“耐脏。”
山灵的嘴角一闪而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按照墨山的规矩,家主的衣物,屋中的一应用具都是每日在更新,根本谈不上,也不会有什么耐脏不耐脏的这一说法。可见,眼前之人早已习惯了这黑色,并不是真的如同她所讲的那般嫌弃和不适。
“对了,说起这个,上次让你帮我隐瞒眼睛的事情,你可别告诉别人。”
山灵想起,自从墨染修炼到第四层的时候,女人的下眼睑的位置突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色。
这分明是墨夭才会出现的特征。
“为什么要隐瞒?”
“看着有些奇怪不是吗?”
“老朽冒昧地问句……”
“知道冒昧就不要问了。”
看到墨染如此打断自己的话,山灵心中的猜想已经明确了大半。
“是。”
“那玄武,你要多留意些。”
“是。”
“对了,今日你送我回来的时候,不是碰上墨战了吗,跟着墨战的可是朱雀?”
“正是。”
“说说吧。”
“是。”
山灵放下手中的书,转身面对着墨染,毕恭毕敬。
“山上都在传说,朱雀喜欢墨战。想必您也怕是看出来了,那朱雀几乎日日粘着墨战。”
“可墨战喜欢的是墨灵啊,咳,他喜欢我师姐。”
“家主说的是,朱雀也知道,怕是朱雀也知道墨灵的心思不在墨战身上,所以这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墨战辈分小,又打不过朱雀,怕是对朱雀的纠缠很是苦恼了。”
“老朽也是这样猜想。”
“喂,用你那玄光镜看看。”
“这,这不好吧?”
“我要看也不行?”
“……行。”
山灵施法启动玄光镜,墨染一脸欢喜。
“这就是玄光镜,真神奇。这样看着,感觉像是在用大电视在看现场直播。”
玄光镜中,正要返回的墨灵被墨战拦了下来。
“有事?”
“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讲。”
“说。”
“其实,我想你也知道。我们相识已有千年,在山灵大人将我送到师父面前的时候,在无花殿,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蹲坐在师父面前的样子。师父说要收我为弟子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不想有我这个师弟,我也看得出来,你怕我的出现分了师父对你的疼爱。”
墨战没发现,自己背对着的女人已经走开。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你喜欢红色,日日穿着各种各样的红色衣裳。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适合红色的女子,不,应该说是,红色是为了你才存在这世上。我喜欢你,没错,我是在跟你告白,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墨战转头,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红色竟然是朱雀。
“原来,你是喜欢我的。”
“不不,不是,朱雀前辈,您误会了!我不是……”
“不要害羞,你的话我都听见了。这里没人,不是说给我听,难不成是在练习吗?我是不是出现的有些不合时宜?”
“是,是不合时宜……”
墨战气馁的瞥了一眼欢呼雀跃的朱雀。
“我愿意,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墨战,我真没想到,你愿意为了我抛去你曾无比看重的身份差距,竟然,竟然对我说出了这样动情的话来。”
“前辈,前辈!你先冷静,先冷静!”
墨战拦下想要扑过来的朱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朱雀一脸期待。
“朱雀前辈,我很认真,也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刚才说的一字一句,您刚才听到的那些,都不是要说给您听的!刚才,就在这里,我正在和墨灵表白,您知道吗,刚才,就在这里,是我和墨灵两人。我要说的这些话,是要说给墨灵听的,知道了吗?”
“什,什么?”
“朱雀前辈,墨战感激您的厚爱,真的,非常感激。因为您的存在和纠缠,我和墨灵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墨,墨战……”
朱雀惶惶不安,似乎已经知道男人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墨战喜欢的是墨灵,从一开始就是她,从未变过。您,不,算墨战求您,您别再纠缠我了,您是我尊敬的长老,墨灵才是我喜欢的女人。我墨战在有生之年也只会喜欢她一人。”
“什,什么啊。我,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认真了?”
朱雀想缓和气氛,显然正在气头上的男人再也听不进半句。
“您自便,我去找墨灵了。”
看到这里,山灵收了玄光镜。
“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算起来,应该是有几次了。每次,听到这种话的总是朱雀。以前,即便是在这样的闹剧后,朱雀依旧对墨战十分热情,不过,看来这次,朱雀应该知道,自己和墨战是不可能了。”
“说说看。”
“墨战刚才很气愤不是吗?”
“嗯,是,继续。”
“怕是忍无可忍了。”
“以前是何种反应?”
“以前虽然生气,但是会看在朱雀是上古神兽,墨山长老的面上语气没这么严重。听说,这山上唯一的一只精卫鸟也是被朱雀和墨战所救,这精卫鸟更是唤朱雀为母亲,将墨战唤为父亲,朱雀对此事很是开心。”山灵瞥了一眼优哉游哉的墨染:“家主放心,此事知晓之人甚少。”
墨染若有所思,像是喃喃自语:“这朱雀这么纠缠墨战,怕不是单单是男女之爱吧?”
“家主英明。”
“还真别说,朱雀模样确实天下无双,的确美貌。”墨染意味深长突然感叹了一句。
“相比墨灵如何?”
“这种总是见仁见智,可我偏偏喜欢墨灵那种,看着舒服,越看越喜欢。”
“大人眼睛真是厉害,堪称这个。”山灵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不敢不敢。”
“当之无愧,当之无愧。”
“我说,这墨战怕不是要追过来了,你我是不是躲避下才好。”
“家主所言正是。”
“去你的无极宫吧,这次,我不饮酒,只饮茶。”
“是。”
“走,喊上水心。”
南烟宫。
朱雀瘫在床榻上,双目无神,喃喃自语。
“又失败了。”
“你想放弃?”一袭绿衣的玄武从纱幔后走出,转身坐在玄武身侧,抬手轻轻抚摸着朱雀绝美的脸颊。
“刚从精卫鸟那里过来,你那只鸟还问我她的父亲墨战怎么不去看她。以前这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就在刚才我是真想杀了她。”
“你没动手吧?”
“怎么,还真把那小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你想要孩子,我们生个。”
朱雀轻笑,起身依靠在男人怀里。
“至少现在不能让墨战发现异常,不是吗?”
“看你日日与他在一起,你不知道我这心里面多想将你抢了过来。”
“抢过来,做什么?”
女人眉眼间极尽柔情。
“你说呢。”
红帐轻动,一室春色。
无极宫,墨染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
“听你这些话,这朱雀倒是让人有些失望。”
“家主不知,这千年间,这心,都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那你呢?”
“老朽的心中,有的是蓝天碧水,是鸟语花香,装的是这墨山风景,家主眼里这墨山可是变了?”
女人轻笑不语。
“家主不说话,老朽便替家主答了。这墨山风景未曾改变,老朽自然不敢妄动。”
“好一句不敢妄动。”
墨染心里知道,千年时间,即便对这些神兽和圣灵来说,改变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何况是这千年光阴。
任何改变,都可以理解,但是有些改变却不能容忍。
不能容的,不是自己,更不会是山灵,而是这数千年流传下来的墨山规矩。而朱雀和玄武这一事,显然不被墨山所接纳。既然明知如此却还是让这事传了出来,这朱雀和玄武究竟是何种打算?
这些猜想,墨染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有些猜想还是需要用时机行动来做检测,以求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