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大门,白日里都是敞开的,方便来人进入,而一旦到了晚上,大门就会紧闭。
翻身下马,解舒牵着马儿走上了楚家的台阶。
生在世俗红尘,无疑有许多东西是需要注意,规则需要遵守,很多东西,都暗含规则,这些规则帮助人们构建起来一种在特定环境下共同生活的人群,能够长久维持、彼此不能够离开,相依为命的一种不容易改变的结构的圈子。
如果是在水蓝星,这个圈子叫社会,若是在这个世界,或许是叫江湖吧?
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些很有意思的规则。
譬如这个台阶,就很不简单。
台阶,是只有氏族豪门或一方统领才能修建的。
若说通过府邸整体格局修建的材质,可以看出一家一族财力大小,那么台阶的多寡就代表了这家人的权势如何,身份高低。
楚家门前的大台阶只有三阶,在整个陆谷镇,也只有这么一地可以有三阶台阶,这暗合陆谷镇楚家统治者的地位。
平民修建的房屋,门前是无法堆砌台阶的,他们最多只能门槛上动动手脚。
这些门门道道,大大小小的规矩,都是楚风小时候从异类杂志之中看到的,小时候他还觉得挺有意思,长大后才发现,这其中的残酷。
一旁平叔也不知道解舒愣在门前干什么,于是他胡乱想到,少爷离家一月,饱经风霜,此刻回家到家门,或许这是思家的表现吧。
想罢,他也就没有打扰解舒,只是径直来到门前,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抓向门扣,轻轻敲了两下。
“咚咚”
“敢问是何人来访?”门扣敲击大门的声响刚刚落下,门内就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
这声音极其尖锐,就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让人难受。
解舒回过神来,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跟上。
“今日当值的是张洪吧,我是秋山院的陆包平”
“哦,原来是老包头啊,大晚上还出去溜达什么呀,早点回来嘛”里面的人,也就是张洪,一听是秋山院的人,语气便变得极其不耐,言辞之中颇为不爽。
解舒眉头微微一皱,楚家的人,居然都如此势利眼,说他倒是可以,他也不介意,这是长久练出来的死猪皮,但是说他身边的人可就不行了。
“额,这不是刚好有事嘛,有劳了”
平叔赶忙打个圆场,平日里,若非必要,平叔一般也不会随意的与人争吵,而且这事他也能理解,毕竟大门后的门栓,一根就有三十公斤重,挪开着实不易,而如这般的门栓,还有整整两根,他以前也论过一段看门的值,固也能理解对方。
“真是的”
对方一边抱怨一边开门,物体摩擦碰撞的声音传来,一根根门栓被拔出。
一分钟后,最后一根门栓被拔出,大门发出“嘎吱”一声,打开一个小口。
“进来吧”
开门以后,张洪单手撑在门上,右脚斜挂左脚,吊儿郎当说道。
“走了,少爷”
平叔应了声后,转头向解舒喊道。
“走吧”
解舒眉头抚平,面对平叔,他脸色迅速恢复成以往的笑脸,以后在楚家,常态暴露一星武兵的实力,他的地位会提高不少,当然,就是把族长和家主的位置都给他,他也满不在意,最主要的是,让平叔他们好过些。
一旁,原本满不在意的张洪,看到平叔旁边还有一人,他下意识移动目看去,此刻,对面也含笑看着他,那笑容,就像是一名邻家孩童一般充满了青涩。
瞧清来人以后,他面色一顿,内心倏的跳起,双脚赶紧并拢,微微俯身,口中恭恭敬敬喊道:“少,,少爷,您回来了”
“很好,表现不错,我记住你了”
一旁,解舒含笑牵着马从他身旁走过。
张洪身体开始抖动,他头也不敢抬,冷汗刷刷的不断往下冒。
两分钟后,张洪偷偷瞧了眼,两人彻底没影以后,他才小脸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心有余悸,内心惶惶不安,结结巴巴说道:“见鬼了,真是腰疼弯身碰了头,点背,怎么一不小心让这废物记上了”
虽然楚家上下对于楚风这个废物的看法不言而喻,私下更是将楚风诋到了泥里,但能真正做到当面折辱的,楚家或许有很多人能做到,但那其中绝对不包括他。
若是白日,门口看守多些,即便是他们私下再不屑,但就冲着三少爷这身份,还是有人愿意奉承下,帮忙把马牵到马棚。
此刻,门口只有一人守门,倒也法腾出手来,只好平叔先将两匹马儿牵到马棚去。
楚家有十院五厅三间一场一池,其中十院是楚家之人休憩之地,按照楚家家主分配,给各直系血脉居住,楚家的支脉则居住在陆谷镇其它区上。
十院各有特色,楚风跟他母亲楚萱萱皆住在秋山院。
一路上,灯火通明,楚家所用的是灵笼,与路旁灵灯不同,灵笼虽然华丽,但一盏灵笼价格却不及灵灯百分之一。
灵笼无法自主补足能量,每夜都必须要有灵晶提供灵力,才能运转。
这诺大的楚家,羊肠小道,转角颇多,若不是楚风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是熟悉到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目的地的程度,解舒一定会迷路在这。
兜兜转转,一时走入廊道,一会踏上假山旁的石子路,解舒一直抄着近路走,也走了十几分钟才看到进入秋山院的拱门。
解舒站在秋山院的拱门前,内心五味杂陈,不住一阵感叹。
事世无常,难以揣测,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以楚风的身份回到楚家,回到这里。
很快,解舒就反应过来,今日秋山院有点反常,秋山院,除却楚风没人去的藏书阁,一个主卧,两个侧卧,两间客房,两间役间,一个客厅,居然全部开着灵笼。
往日,秋山院来来去去也就是五个人,灵笼全开,楚萱萱从小节省惯了,觉得有些浪费,因此,秋山院与楚家其它地方,不管有无人烟,夜如白昼,直至夜半的情况截然相反,除开主要的几个房间,其它没人的地方,灵笼全关了。
忽然,一声可以轻易听出,愤怒到了极致的咆哮从中传出。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
这个声音解舒很熟悉,是楚风老爹的声音。
在楚风的记忆中,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见过楚浩才用这么失智的语气。
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解舒面色一变,身子只是一晃,就进入院中。
怒骂还在持续。
循着声音,解舒又来到了楚萱萱的主卧门口。
再次一晃,解舒身形瞬间进入卧室。
只见八十多平的卧室,居然挤满了人,他们大部分都是楚家的高层。
他们此刻小心议议,脸上皆有点不忍。
见到此番此景,解舒内心一突,脑海里不好的想法接二连三的不断往上冒。
“让开,让开,让开”
解舒挤入人群,一旁的所有人,就像是被拨开的水一般,被扫到一边。
“啊!!!”
他们唯一的反应就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然后倒地。
来到帐前,解舒面色变得煞白。
一旁正在训斥医师的楚浩才听到身后响动,就如同高油溅入了水,一下子勃然大怒,刚刚回头想要怒声喝骂,就看见失了魂一般的解舒。
楚浩才口中酝酿的土脏话瞬间又被他吞了回去,他横眉怒目一天的面孔稍微柔和下来,面露喜色,五大三粗的身子展开,激动的将解舒抱入怀内:“风儿,你回来了!!!”
搜寻一个月了,按照常理来说,动用这么多人,这么大的物力,依旧没有找到,那失踪的人就悬得很了。
不仅仅是家族之人非议颇多,就连他,内心隐隐都开始放弃,认为楚风发生了不测。
不难想,此刻见到解舒楚浩才是多高兴。
他紧紧的抱住这个已经只比他低半个头的孩子,生怕再次失去他。
解舒没有理会,他此刻魂不附体,失魂落魄,就这么低头看着前方。
楚浩才很快也注意到了解舒的状态,他眼神一暗,松开了解舒,同样微微低头看着前方。
“风儿,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娘”
楚浩才萎靡不振,颓废说道。
只见,前方距离他们三米不到的地方,一张华丽帐床,上面躺在一名妇人。
妇人满额斗大的汗珠,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气,脸颊瘦的能清晰看到颧骨。
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掉妇人的绝美容颜,就连岁月,也只是在她身上留下了韵味。
美貌妇人此刻闭目休憩,状态奇差却嘴角微翘,一脸轻松,感受不到一丝痛苦,看起来正在做一个好梦。
卧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就连间不停歇,骂了一天的楚浩才,也难得的没有开口,保持沉默。
良久,解舒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低沉,不复往日活力,就这么痛苦的注视着床上消瘦的妇人,微微哽咽道:“我娘她,怎么了。。。”
解舒不敢置信,平叔不是说,楚萱萱只是思子心切,感染风寒,才病倒的嘛?不是只是一个小病嘛?
修炼木灵力后,解舒对于生命气机有着独有的感觉,此刻,一般人生命是气势如虹还是气息悠长,他一眼便能看出。
此刻解舒细细一感,床上美貌妇人的生命气机,简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就算是不能感受生命气机,但看楚萱萱外在状态,就知道刻不容缓,危在旦夕。
“唉”楚浩才叹息一声,今日他骂了一天,周围人也安慰了他一天,虽然不想承认。。。。
楚浩才将一只手搭在解舒肩上,脸色踌躇,沉吟半响,他才咬牙开口道;“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