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因为暗恋相知,暗恋的却不是你。
“尹一,你说我该怎么办?”柯彦抱着家里唯一的老式电话给尹一发着消息。这时候已经是九点钟了,对没有晚自习的初中生来说,已经算是语文书中说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了。
她是柯彦进入初中的见到的第一个女生,也是柯彦一见钟情的女生,这一见钟情就中意了接近三年。
“听说你在她心中是十全十美的。”尹一边解着数学题边回复柯彦的消息,还有几个月就要中考了,尹一也不敢懈怠。
“那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我不确定啊。”柯彦翻了翻桌子上的练习题,又放了下来,把笔扔到一边。
从一开始柯彦和她就是同桌,两年多下来,柯彦故意制造和她同桌的次数也不下于三次,每次做同桌柯彦都矜持的像女孩子一样。
“你现在想怎么样?是怎么想的?”尹一的数学作业已经做完了,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十四分了,顺手把下午发的物理试卷拿了出来。
“现在她就是我的斜前桌,低头不见抬头见,每天我都很纠结要不要跟她坦白。现在上课我都听不进去了。”柯彦干脆直接拿着电话躺在床上了,没做完的数学题也不管了。
柯彦的小伙伴都知道柯彦暗恋的女生,毕竟都是一个班的,在她面前,小伙伴们可没少添油加醋的向她透露柯彦暗恋的事情。
“现在你们还是在一起值班吗?”尹一想起来柯彦和她都是班委,每天班里都会安排两个班委照看自习,和统计早晨迟到的人数。
“安排值班就是我的工作,我肯定会多制造和她一起做事情的机会啊。”柯彦对自己这个班长兼职物理科代表的身份还挺满意。
每个周四都可谓是黑色星期四,因为轮到柯彦值班。别的班委从来不会管下面有没有人捣乱,只要没人乱跑和叽叽喳喳的说话就万事大吉了。柯彦却从来不会这样,斤斤计较,一丝不苟。别人都会对自己的朋友宽松,柯彦却对自己的朋友更加的苛刻,还美其名曰”现在对你们严格,以后你们会感谢我的。”可能是从班主任那里喝的鸡汤太多了。
“那你可以找个机会把她叫出来,跟她坦白,也可以认她做个妹妹,三年来都没发生什么,快毕业了,不如先把心理的那个结给化解了。”尹一放下了手中的笔,显得有些急躁,删改了好久,最后决定按下发送键。
前人总结出在深夜和不要做决定的道理是正确的,晚上的自己和早晨的自己就是两个人,晚上的自己是归属于佛系的,早晨的自己才是现实的自己。
“你这主意不错,明天正好是周四,我们一起值班,到时候我就趁自习的时候把他叫出来,认她做妹妹。”柯彦这时候已经钻进了被窝里,一字一句的按出这话。
因为她是农村来的姑娘,到鹿城上初中,无亲无故,又不好一个人住,就只好托管在老师的家里。柯彦的一个狐朋狗友许光,与她托管的地方只有一条路的间隔,一个在巷子的左边,另一个在巷子的右边。故而这个朋友的家成了柯彦经常去的地方。当然,只在许光家中没有家长在的时候柯彦才有胆子去。
尹一吊着的心情舒缓了下来,自从初二进入了十七班,柯彦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虽然是异性,但是在柯彦看来这份情感是纯真的,这让尹一的心里很不好过。从柯彦的生活习性到他的纠结的情感,柯彦与她无话不谈,大多数也只局限在电话里,甚至只在短信里。脱离电话,吃饭有丁冠军,值班有她一起,上课又是隔着层层人海。甚至连周末压马路都有人一起,当然这人不是尹一。只有通过这摸不着的电波,才能越过重重的阻碍,将两人的话语勾连到一起。
“叮,叮,叮。”电话突然来了,把柯彦吓了一跳,还没编辑完的短信就这么浪费了。
“喂,丁冠军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不要叫我丁冠军,我叫丁超亚。”
“好的大牙。”既然他不喜欢叫他丁冠军,那就叫他另一个外号好了,其实他的牙长得一点都不大,叫他大牙只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亚字而已。
“我是拿你没办法。说正事,明天五点多你还来吗?”
“去啊,我还要吃你那附近的灌汤包呢,今天去晚了就没吃到。”柯彦的初中没有晚自习,黄昏的时候,学生就跟着夕阳回家了,初三也不例外。但是早晨就要去很早,无论是酷暑还是严冬,六点半早自习都是没得跑的。柯彦和大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习惯,非要早晨起那么早,去吃灌汤包,两个人在学校的两个方向,关系却像一个人似的。
“好,我就不定闹钟了,门给你留好了,你来了叫我起床。”
丁超亚是初二的时候转到十七班的,因为和柯强同在班主任家里托管,柯强和柯彦又是同一个村的,因为这一层关系,友谊建立的很迅速,渐渐地三个人变得形影不离,特别是柯彦和大牙。大牙对物理方面有着不一般的兴趣与班级统治力,但是柯彦身为物理科代表每次物理与九十分总差一步,卡在八十九分卡了近年。大牙还是个拆家能手,不仅仅拆自己家。又一次大牙把自己家的座机给大卸八块了,装回去的时候听筒给弄坏了,于是他到柯彦家里把柯彦的闹钟拆了,把闹钟的零件给安装到电话上,就这样还将就着用了好久。
“你还把我当闹钟了,你把我的闹钟拆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柯彦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哈哈,看好你的电话,说不定今晚我就偷摸的过去把你的电话也拆了。”大牙自然知道按照柯彦的脾气,真的生气是不存在的。
“呦,你还得寸进尺,看我明天不宰你一顿。”
“我这皮糙肉厚的,你也要能宰的动。不跟你说了,睡啦。”
“滴,滴,滴。”大牙把电话挂掉了。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皮糙肉厚啊,还有点自知之明。”柯彦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咕哝着。
“尹一,我睡啦,好梦。”自从柯彦知道晚安还有另一层意思的时候,他就再也不随意对异性说晚安了。‘差点把她忘了,应该已经睡了吧。’
“晚安。”尹一拖着疲惫的身躯,刚刚爬上床准备睡觉了。
‘尹一应该不知道晚安还有其他意思吧。’柯彦放下了电话,盖好被子,依旧要留着灯到天明。
对于太早的事情,我们会畏缩;对于太晚的事情,我们会害怕。就像有的人不愿意早起,因为月亮还没有下班,凛冽的寒风只能与清洁工做交易。就像有的人害怕夜晚,月亮刚刚起床,一切都笼罩在夜色里,对于黑暗里隐藏着什么,我们总是会让我们的想象力做个奇幻的旅行。我们害怕的不是夜晚,是黑暗。我们也不是慵懒,只是害怕和冷冽作无谓的斗争。所以我们追求在合适的年纪做合适的事,一步步走来不断强求着一种平衡。若世事若都是刚刚好,那我们的生活也只是刚刚好了。
“哔哔,哔哔,哔哔”早晨的闹钟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响起,那些能一觉睡到自然醒的鸟儿应该早就在生的长跑中饿死了吧。
柯彦不情愿的和刚才梦中的人儿说了拜拜,熟练地洗漱完,看着镜子里不是那么蓬乱的头发,脑子里缓慢的做着决定。
‘洗头?还是不洗头?’
‘算了,昨天刚洗过,时间也来不及了。’
拿上车钥匙和一副漏风的棉手套,就匆匆的来到了大街上。
‘人们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是南方的鸟吧,北方起这么早的鸟应该都是被冻傻的。’柯彦骑着车,神经兮兮的和已经熄灭的路灯说着话。即使是寒冬腊月,柯彦也不愿意穿上厚厚的羽绒服,穿得太多对柯彦来说觉得太笨重,真的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主。
从二环线到一环线用不了很长时间,这条路柯彦一个人走了快三年,风从缝隙钻进手套里,几乎没有什么车会起得这么早,月亮在偷偷地打盹,星星也做好了下班的准备。可是冬天的五点钟太阳是不会上班的。
穿过两条街道,拐个弯,路过几家早餐店,柯彦拐进了一个巷子里。在进入巷子之前,柯彦总会习惯性的和巷口的‘丁彦幼儿园’打个招呼,大牙曾说过这家幼儿园刚好是他们两个的名字的组合。
进入巷子里再拐个弯,就到了大牙的住处,把看大门的大爷喊起来,就可以直接到大牙的房间。
“今天这么早啊。”
“早。”柯彦早就和看门的大爷混的很熟悉了,还好看门的是个大爷,每天醒得早,不然换做年轻人,柯彦早就不敢来了。
“大大大懒猪,快快快起床啦。”柯彦停好车,直接推开大牙那虚掩的房门,并直接把盖在大牙身上的两层暖和的被子掀了个底朝天。
“下次能不能换个温柔点方式叫我起床,我要是有起床气,你早就被我踹出内伤了。”大牙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要不要我再嘟个嘴,亚亚起床啦。”柯彦故意嘟起嘴要亲了过来,柯彦突然想起来她的QQ网名是‘嘟小嘴,不哭’。
“滚,别恶心我,本来还想睡会,被你恶心的瞬间不困了。”大牙披上棉袄,穿好格子图案的棉拖鞋,拿着脸盆毛巾就去洗漱了。柯彦都来了这么多回了,自然不用把他一般客人一样客气。
柯彦也跟着大牙来到院子里,洗漱间在院子另一边,因为空间比较小,柯彦也就没有跟进去。这时候大院里还没有其他人起床,天上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与院外的风聊着天。
“哎,你们这的猫怎么吃胖这么多,我记得去年还是个小瘦子啊。”柯彦把房东家的猫抱在怀里,这只猫很温顺,见了柯彦也不躲,还往柯彦身上蹭。
“房东说它好像怀孕了。”满嘴牙膏沫子的大牙探出头来。
“你说它怀了几胞胎?”柯彦把猫举起来看着它的肚子。
“我擅长的是物理,又不是研究生物,等它生出来不就知道了吗。”
“你说,我通过猫的产道能不能看到它的子宫,这样我就能看得到它怀了几胞胎不是?”柯彦把猫有放回怀里,一只手轻轻地揪着猫的脑袋。
“别说我认识你,丢人。”大牙倒了点热水准备洗脸。
“为啥你要用热水洗脸,冷水不行啊?”柯彦把猫放了下来,想去逗门口的小黄狗。
“这大冬天的,你不怕冷我还怕呢。”
“冷是我们身体的一种感觉,怕冷就是怕自己的这种感觉,也就是怕自己,我们为什么要怕自己呢?”小黄狗摇着尾巴,跑了过来。
“这就是你天天穿这么少的理由吗?那你夏天不要开空调和风扇,热也是我们的一种感觉。”大牙把又换了盆干净的热水。
“那不一样,几乎所有人冬季都要裹成熊,但是有更多的人夏天吹不起空调和风扇啊。”柯彦蹲了下来,摸摸小黄狗的脑袋。
“好,我说不过你,你要不要过来洗个手。你这又是摸猫又是摸狗的,我看你恨不得在猫窝或者狗窝旁边打个地铺了。”大牙把小黄狗唤了过来,顺手从住了一把狗粮。
“哇,你居然强抢民狗。我要报警了。”
“警察叔叔可忙着打呼噜呢。我都懒得理你,他们哪有空理你。”
“别贫了,快点换衣服去,月亮都晒屁股啦。”
早餐店已经升起了烟囱,稀稀拉拉的都是赶早去工地的工人。也有在院门口摆摊卖油条油茶的老翁。
“要不要今天试试中医院门口的那家摆摊的早餐?我爸说这种地方只能趁着冬天吃,夏天苍蝇太多,不卫生。”大牙扶着柯彦的肩膀,站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你想吃就直说,还你爸,我爷还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呢。”
吃完早餐都已经六点了,校门敞开了一个口子专门为早来的学生放行的。校门口的煎饼摊,大饼摊,以及包子铺前都迎来了新的一天最早的顾客。这时候商店里昏黄的灯已经接管了月亮的活成为了这条街上最吸引人的光点。
“今天你不会再来查我的作业了吧,我今天可没写完。”大牙试探性的问着柯彦。
“没写完啊,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空三题我就算你作业没写啦。”柯彦一本正经的推着车。
“逗你的,早就写完了,一题不漏。还是我同桌比较有人性,比你好多了,数学作业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你想咋地,你还想打他的主意啊,小心我告诉你们家郝悦。”柯彦想起来大牙现在是她的同桌,也是班里的数学科代表,这样他们才有机会一起值班。
“你别瞎说,说得好像她就是你家的一样了。”大牙居然有些腼腆的害羞了。
大牙和郝悦从小学开始就一直是同学,关系也不错,在五年级的时候,郝悦和大牙同桌,上课的时候偷偷地牵了大牙的手,当时大牙并没有什么感觉,反倒这到了初中又遇到郝悦,才因为五年级的牵手产生了情愫,不过这时已经是单相思了,郝悦并不愿意承认曾有过这样一段暧昧。大牙的反射弧也真的是长,三年前发出的信号,三年后才接收到,要是个战队记者,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估计世界都和平了。
“你还说我,你还说我,啥时候让我改口叫嫂子啊?”
“嫂子先不急,你先叫个哥来听听。我好去认弟媳。”
“你还说,你还说。看我不打得连你妈都不认得。”柯彦追着大牙一路小跑一路闹到了二楼。
冷清的教室门口只有尹一在等着柯彦。
‘要是真的能是弟媳,叫你哥我也很乐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