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
薄薄的春雨轻柔地洒在天地之间,又仿佛是人间升腾起迷蒙轻雾。
就像是讨厌着冬日的严寒一般,柳元正也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节。初春预示着万物萌发,生机遍地。
此时,柳元正便迎着春雨,散漫地走在金章院中,随着瑶台丹宴确定时间,如今玄青仙宗与太华仙宗弟子已经提早到达,平日里偏冷清的金章峰如今也变得热闹起来。
不少弟子游走访客,更有两宗修士在金章院宝器阁与灵丹阁之间的空地上自发摆起摊位,行互通有无之事。
一来各宗法脉传承皆有不同,很多符篆、法器、灵丹,都是很好的交易物品。
二来各宗地理迥异,许多天材地宝都需要独特的地势去孕育,同样是上好的交易之物。
历年来瑶台丹宴能成盛世,不止是在于丹宴本身,玄青、五雷二宗弟子能够较好,也不是没有道理,昔日两宗许多好友,都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熟识起来的。
此刻柳元正就站在一位太华仙宗弟子的摊位不远处,并未上前攀谈,只是远远地看着看着那摊位上一块巴掌大小的水纹元晶。
这算是太华仙宗的“特产”之一。
太华仙宗居于中土西北方向的月华山,此山东去三千里,有一活水湖泊,名曰月眼湖。
因湖底有暗河,贯连着中土大通河,故而月眼湖的中央,始终存在着一处漩涡,远远看去,如人眼中瞳孔一般,月眼湖也因此而得名。
这漩涡湍急,蕴含着巨力,古玄门时,有太华仙宗修士曾经尝试过,将玄铁法器扔进漩涡之中,最后却被水中巨力搅成一团废铁,那古修悻悻,便也不收起废掉的法器,径直离去。
等又过了许多年,有后人闲来无事,探看月眼湖时,竟发现那团玄铁在月眼漩涡的经年洗练之下,凝聚成了一团元晶,晶莹通透不说,元晶中更浮现出自然而成的水纹,已是上好的炼器宝物。
如此一来,太华仙宗便将月眼湖保护起来,每年遣修士前往,扔入漩涡中不少宝材,玄铁也好,灵玉也罢,待十余年之后,再如数取出,皆成了水纹元晶。
现如今,太华仙宗弟子也多以水纹元晶炼制法器,算是此宗修士的一大标志。
这几日里,柳元正也四处走着,正准备淘换上一块水纹元晶,找来找去,却只觉眼前这块最有眼缘。
那元晶不过拳头大小,边角处也是晶莹剔透,依然看不出本身的材质来,元晶正中央却裹着一团白絮一样的东西,正是元晶中的水纹,再仔细看时,那白絮又好似一朵莲花盛开一般。
“若是能得到此物,拿来炼入八宝玄雷池正好合用。”
这“八宝玄雷池”正是《雷元养道篇》中所记载的筑基法门里的一种,顾名思义,铸就一方雷池只是第一步,雷池中还需有八宝以应八卦,还需这八宝成莲花状。
如此,以雷池合练八宝莲花,最后炼成一朵道莲,莲心温养五灵元珠,方为八宝玄雷池大成,亦是柳元正的结丹机缘。
如今看来一切仍遥遥无期,但能找到合用之物,已经算是很大的进展了。
正这般想着,不知何时,元信师弟,那朱子同已经笑眯眯的凑到了柳元正身旁。
“元易师兄,这几日倒是见你得闲,今儿还是来闲逛?”
柳元正浅浅一笑,朝着朱子同这里一拱手,“闲逛,左右也是无事,师尊闭关已有月余了,之前一整年始终紧绷着精神,也该是张弛有度些,倒是元信师弟,今日可有收获?”
闻言朱子同笑意更盛,翻开手时,掌心握着一枚灵珠。
“刚才拿一套符篆,和玄青仙宗一位师兄换了这么一枚玉灵珠,前年玄青仙宗又开了一处玉矿,玉矿中采出了些玉灵珠,天然而成,端是难得,到如今这玉灵珠也已难见,算我侥幸了。”
“恭喜,恭喜!”
便是连柳元正都多看了那玉灵珠几眼。
朱子同修玉都神雷一脉,此物对他而言倒是合用。
两人站在原地,又闲散的聊了几句,正此时,忽有几位太华仙宗弟子缓步朝着柳元正这里走来。
行走之间,隐约能看出,这五人中以当中的那位弟子为首。
还未走至,柳元正便察觉到了这人的修为气息,同是筑基境,只是细微处显得晦涩,说不准是筑基境几层修为。
这人脸上带着颇为和煦的笑容,又微微仰着下巴,电光石火之间,柳元正将此人从头到脚看过,心中已然有了些计较。
“这笑容显得有些假,倒是头微微扬起,见了几分倨傲,想来城府不深,只是性格别扭,行走间身形舒展,不见拘谨,出身也不会太差。
又或者出身微末,一朝超凡脱俗,心性也随之而膨胀;步伐虽然端正,眼神却太过活络了些,半数落在我身上,半数悄悄窥着一旁的女修士们。”
一念至此,柳元正下意识的想要皱起眉头,却又很好的掩饰住了神态变化,顺势将眉毛挑起,做探寻状。
只是数步,这人已经走进,一边拱手行礼,一边开口问道。
“身穿碧蓝幽纱八卦如意道袍,可是元易师兄当面?”
柳元正脸上表情愈发困惑,却仍是拱手回礼。
“贫道正是元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两宗相交,早先若无亲份在,统一境界都以师兄互称。
听到柳元正这般问话,那人轻轻地抿了抿嘴,似是对柳元正的反应不大满意。
倒是少年身旁的朱子同,不待那人开口,便笑呵呵的问道:“我来介绍,我来介绍,这位是太华仙宗正山师兄,我们昨日刚见过面的,正山师兄,不知寻元易师兄有甚么要紧事?”
有朱子同开口,那正山师兄再度和煦一笑,朝着朱子同点点头,“元信师兄,今日贫道特意来寻元易师兄,并无甚要紧事情,只是有一桩事想请教元易师兄。”
闻言,柳元正不动声色,脸上也露出温润笑意。
“哦?不敢说请教,不知何事,正山师兄但问无妨。”
“贫道要问的,正是一年多之前冬至夜里的那场变故。”
话音刚落,再看柳元正时,少年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