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之间的发现让柳元正欣喜若狂,他轻声的呢喃着,那断断续续不成字句的声音又仿佛是少年沉沉压在喉咙中的失声嘶吼!阵阵的酥麻感觉从四肢百骸传来,最后直冲天顶。
这一瞬间,柳元正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颤抖的双手分别紧紧地攥着两部道书。
仿佛是狂喜。
这便是闻道者的喜悦吗?
他从来不知世间真正的五行雷法应该是怎样的,《玄霄秘策》之中并未记载昔年五雷散人所修的功法,柳元正拜入五雷仙宗,也并未见过旁类传承。
此间修法,在柳元正的认知中是一片空白的。
所以,他只能走上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一条参悟出他怎样认为什么是五行雷法的道路!
但当柳元正费尽心思,通过传功殿的听讲,一部又一部的将道功抄录,左拼右凑的将自己能够接触到的甲木雷法经文拼接到了一处,他因之而欣喜,似乎自己已经更为接近目标。
可事情真的会是这样么?
哪怕少年不断的宽慰自己,这不过是寻摸到了前路的方向,这只是自创道功的根基,自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甚至是第二第三步,剩下的只需要时间去一点点印证。
可事情真的会变得如此轻易么?
自己果然是万古无一的天骄妖孽?便是连根本的修法都可以无中生有?
天底下的长生修行真的会变得如此儿戏?只凭着拼拼凑凑就能创出所谓道功来?
即便柳元正侥天之大幸,真的就这么创出了一部道功来,那么五部道功呢?
便是五部道功都能创出来,自己如此修炼,到了最后一步,真的能够做到五行相谐么?
这些声音早就存在于柳元正的心中了,甚至已经存在了很久,只是柳元正始终无法去正视这些,他不想乃至于不愿认为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事情只是无劳无功,他不愿认为这是一条死路。
直到,一切真的就像水到渠成一样,柳元正因着自己梳理道功经文的过程,顺理成章的因为甲木乙木之道,想到了阴阳合练。
“阴阳在道中,阴阳在混沌中,阴阳在五行中么?”
阴阳应该也是在五行中的。
“木行以甲乙为阴阳,火行以丙丁为阴阳,土行以戊己为阴阳,金行以庚辛为阴阳,水行以壬癸为阴阳!”
漫漫的思忖着,少年的目光愈发明亮起来!
玉都院有八十七部功,金章院有四十三部经,但是这些经文道功,却源于六部仙经,在玉都院时,柳元正或可用此取巧之法,拼凑五行雷道,但等到晋升如金章院的时候呢?甚至有朝一日晋升亲传道子的时候呢?
这些道功的轨迹终归是朝着六经靠拢的,便也意味着若是按柳元正早先的思路,他迟早会在某一个境界遇到无有经文可以捉摸的地步。
但若以阴阳雷法与五行雷法相互印证,便彻底不同。
于内,阴阳雷法乃宗门一脉传承,直指根本仙经,道途通衢。
于外,以阴阳为总纲,统御五行,也可免去自身五行不谐的担忧。
从无到有的开天辟地艰难,但依靠着参天大树的小修小剪总是来得轻易许多。
紧紧攥着掌心的道书,柳元正双目似闭未闭,掩去目中精光。
“以往心里总是想的太大了些,便是历代宗门先贤,都要在六经的基础上各自发挥,不说创经,而言拆经,心比天高,总免不了命比纸薄,我该务实一些的,便以这道功为蓝本,勾勒出我的前路来!”
一念至此,少年又闭目良久,平复了先前雷云激荡的心情,方才再度伏在桌案上,取出一张白纸,一手翻阅着道书,一手再度不停的书写起来。
……
如此,便是数月时间匆匆而过。
山间的盛夏总是过去的很快,逝去的悄无痕迹。
当一夜瓢泼大雨之后,忽然之间,秋意渐渐浓郁起来。
这一日,柳元正依旧是在传功殿中听讲,高台上紫泓老道端坐,细语慢声的讲着太阳雷元一脉的道功。
殿中人群里,柳元正一边仔细听着,一边伏在桌案上奋笔疾书,将紫泓老道所讲关隘着重记下。
眼见得天色稍稍黯淡,紫泓老道的通讲也到了尾声,伴随着一声“今日便讲至此”,殿中众弟子匆匆起身,朝着高台上躬身行礼,便要转身而出。
柳元正这里心神依旧沉浸在下午通讲的内容之中,便是头也不抬,如众人一般动作,而正待少年转身的时候,便忽听得高台上又传来紫泓老道的声音。
“元正。”
柳元正身形一顿,抬头看去时,见紫泓老道已经走到了偏殿门口,正朝着自己挥手。
殿中诸弟子也是诧异,纷纷朝着柳元正这里看来,少年却不假思索迈步而走,身形如往常无异,无视众人探寻的目光,步履温吞的随着紫泓老道走入偏殿中。
殿内,依旧是两张蒲团,一老一少对坐盘膝。
“不算拳殿修行,你入玉都院也有六月时间,如今各殿课业如何?拳殿不用说,老夫知你八十七部拳都已掌握了。”
“回长老,弟子自忖,当是符殿进境快一些,许是柳氏家传缘故,多少有些符法基础,已学全了《炼雷九鼎神篆符》全套,《小云禁雷光符篆》全套,目前在学《金章小字雷篆书》。
至于其余诸殿,丹殿器殿课业去学的多些,也算是大有收获,至于辰、阵二殿,实在是因为心力有限,往日里去得少一些,想着等三月后过了考教,便要舍了这两殿的课业。”
闻言,紫泓老道点点头。
“人力终有穷尽时,左右不过是护道之术,择其一二精研便是,一切看你考教,老夫不做主张,只是你如今听讲课业也半年了,老夫见你来这传功殿最勤快,可是有心中选择的道功了?”
“还未,只是想着多听听长老讲道,也好做决断。”
听闻柳元正还未做出决定,紫泓老道这里只是颔首,也不点评,更未催促。
如此,又闲散的问了数句,紫泓老道便示意让柳元正离去。
等少年走出偏殿时,偌大的传功殿内已经十分冷清,没有了诸弟子的身影,柳元正也不再多留,迈着温吞的脚步,便朝门外走去,只是刚刚跨过门槛,柳元正这里便脚步一顿。
道殿外的树林旁,一个清冷的身影就站在那里,面朝传功殿,似是等待着柳元正一般。
少年面露疑惑神色,但旋即便是露出憨直笑容。
“见过糜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