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
闻言,柳元正这里也是浅声惊呼,声音几乎是咆哮在喉咙之中,面露诧异不说,险些脚下一个踉跄。
慌忙站定之后,少年依旧难掩面上异色,只是小心的将手指竖起,暗戳戳的朝天一指。
“这般天女?”
仙家因掌握法力神通而得逍遥,但也正因为知晓天地的广阔与仙道的浩渺,许多事情上则更为谨慎,未免因尊者讳,许多事不敢逾越,唯恐徒增口业,削去自身福缘仙运,乃至引来灾劫。
便如修士道号为例,宗门内元字辈的道人,有些道号便不能取,如元辰,或者同音诸字,取了都大为不妙,盖因仙乡之中,有元辰神君,乃神道巨擘,星辰之主。取了这般道号,便与亵渎神君无异,当然,神君高卧九天,轻易不在意这等小事,但若有朝一日此道人犯下祸事,又或者寿终入得阴冥之地,又或者证道飞升仙乡,终须与神君印证一番,了却此间因果。
彼时身遭灾劫不说,也平白让宗门跌了面皮,让旁人以为此宗无有底蕴,师长教育不利,徒添闲人笑柄。
正因为此,宗门长辈赐下道号时,便要慎之又慎,要避上界仙神的名讳,避宗门先贤的名讳,避玄门大德前辈的名讳。
天女也是如此,此类天女也好,天姬也罢,又称神女,神姬,皆仙乡之中,有天材地宝、大道玄韵之类,精英相交,天人化生,向来为仙人之侍,由或是仙人昔年飞升时所携亲友,经仙光洗礼,化而为天人。
此间因着仙人缘故,总是贵不可言。
红尘之间,便是有女子生得美艳,便是如何赞叹都是任意,却万万不可比较天女,否则又是一桩渎仙之案。
一时间,柳元正这里看向朱子同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似是察觉到了柳元正的心思变化,又似乎是早就料想到了少年会有这番反应,朱子同原地里只是低头窃笑,数息之后方才低声说道:“昔日我刚在玉都院修行时,听闻此事的反应与道友一般,说来也算是近年来玉都院中的风趣事,总要戏你一番,院中长老执事皆都知闻,也当笑趣去看,否则你刚入门时,掌院长老便要叮嘱你才是。
莫要诧异,那位确实是天女,这里便与你分说清楚好了,仔细说起来大概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彼时兴怀执事还是咱们五雷仙宗的那一代真传道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正恰逢仙乡玄青仙域群仙汇聚,开瑶台丹宴。
这瑶台丹宴也是件妙事,群仙毕至,此间交流,贵不可言,但仙人昔年也是修士,也是从玄门诸宗修行过的,聚在一起,总是要施展神通妙法,引来人间界的宗门后辈考教一番,也显得传承有序,后辈有人。
道友你也该知晓,咱们宗门向来与玄青仙宗走的亲近,历年来凡有此类事情,玄青仙宗也都会拉着咱们宗门一起,也就是在那次瑶台丹宴中,兴怀执事先阐雷法,又述丹道,引群仙赞叹,一时间风头无二。
玄青仙域诸仙也觉得得了面子,大为欣喜,据说赐下不少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更有数部丹道秘术,最后更有一位仙人,赐玄青天女为侍,以显荣耀。这也不算新鲜事儿了,历次瑶台丹宴多有天女赐下。
只不过计较来说,还是玄青仙宗弟子得赐的多一些,咱们宗门得赐的少一些,且都在那些位昔年的真传道子手中,你我玉都院弟子,又如何能轻易得见,也唯有兴怀执事这里可以得见。
他老人家据说在修一部纯阳类的秘法,在太阳雷元的基础上延伸,要炼就纯阳神雷,故而未曾与这天女云雨,行双修之法,只是做寻常侍女对待,且天人也知妙法,有时在丹殿通讲时,这位也会讲一些。”
如此一番言语,柳元正这里才作恍然大悟状,神情也松快起来,不复先前的紧张诧异,反而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只是少年此刻却同样在心中思忖。
“日后面对朱子同,还要谨言慎行,这位行事爽朗,却也是个大嘴巴的,心中藏不住事,编排起旁人来更见喜意,日后与他相处,多些问话,少些言语……”
一念至此,柳元正这里,脸上更露出几分向往神色,转头看向朱子同这里,浅声问道:“听闻道友这般说,想来这瑶台丹宴,也是开的频繁?”
朱子同闻言摇头,“瑶台丹宴终归乃是仙人雅事,怎会随人间界的循例?向来未有制度可言。有时或许数年间便要开一次,有时可能几十年近百年见不到一次,如此也不好说频繁与否,据说上一次瑶台丹宴召开,还在三十十余年前,而且瑶台丹宴若是召开,提前数年,便会有玄青仙域仙人降法旨在玄青仙宗,而后便是玄青仙宗掌教传讯与咱们宗门,到时自会知晓。”
柳元正这里闻言了然,点点头,似乎已经失神,在遐想着瑶台丹宴的盛景。朱子同这里观瞧的仔细,笑了笑,却也不警醒柳元正,只是随他一路,往丹殿走去。
“此人知晓不少宗门的故事,观其言行,不像是凡俗尘世的少年,此等人得闻仙道,便是在玉都院中修行了一年半,也还是会谨慎一些,而且我本就出自岭南柳氏,是依托仙宗而立的宗族,尚还不知这些事,如此类推,或许是宗门世族子弟,或许是有长辈在宗门修行,否则断然养不成这样的性子,也不会知晓如此多,这般看,心计不算深,些许细节,还需交往之后方能看出来。”
这般想着,不多时,两人几经转折,便已到了丹殿前。
宝殿巍峨森然,此时间赤铜所铸的门户依旧紧闭着,果如朱子同所言,殿前已经有不少玉都院弟子站在那里,远远地看去,一水儿的浅青色玉都道袍,仔细观瞧时,男弟子的脸上都面带雀跃,倒是许多女弟子神色镇定许多。
不敢多看,柳元正这里半低着眼帘,与朱子同走入人群之中。
此时倒也看出这朱子同的人缘来,丹殿前不好喧哗,但依旧又不少人拱拱手,与朱子同互相见礼,朱子同也虚引着柳元正这里为众人介绍,这会儿朱子同说话也更风趣起来,介绍了好些个邻居,邻居的邻居给柳元正认识,说到几位女修的时候,也戏称是住在后院儿的,几位少女脸色也不红,只是朝着朱子同这里虚啐一口。
这番看,柳元正悄然端详着众人的细微神情,便也发觉玉都院众弟子之间,关系还是多为亲厚,柳元正一面温吞的朝众人见礼,一面也仔细将众人姓名记下。
等介绍到一位面容沉静的女修时,未等朱子同这里开口,那女修反而先行言道:“柳道友,我倒是早就知你,先前你在拳殿后院住了三月,每日饭菜还是我送去的,今日斋堂主事告诉我说免了这番杂役,我便知要见你了。”
听闻此言,不少人面露诧异神色,看向柳元正这里,少年也装作震惊,猛地抬头,看着女修,却是在仔细端详此人。
端看起来,这女修算不得美,或许是修道的缘故,倒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气质,反而平添几分别样风姿,脸上也没有稚气,不像是朱子同等人,似乎年纪要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等少年再低头时,也见这宽大的玉都道袍被姣好的身段撑起了轮廓来。
电光石火之间,柳元正这里念头闪动,此女说不得面善,却也不似浑有心计之人。
细细思索着,柳元正脸上便露出感激之色,双手捏起子午阴阳诀,仔细的朝着女修这里一拱手道:“先前三月,倒是多谢道友这里劳神,每日奔波,多谢!”
少年说得郑重,这女修先是一怔,继而笑了起来,笑容也是恬淡。
“如此倒是我失言,说的多了些,柳道友无需说谢,只是我今日换了杂役,往后怕是难有这三月般清闲,又见了你,难免抱怨两句,柳道友无需挂在心上。”
柳元正憨直一笑,“该谢还是要谢的,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糜安筠。”
“见过糜道友。”
说罢之后,两人便陷入沉默,柳元正抿了抿嘴也不再言语,只是想着此女点破自己之前三月练拳的事情,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只是不等柳元正这里想明白,便见朱子同扯了扯自己的袖袍,诧异的说道:“我之前还以为道友出身俗世,如今听糜姐姐这番言语,才知是我相差了。”
柳元正眼帘开合,余光瞥见周围众人都望向这边,糜安筠也是如此,目光中带着些探寻,柳元正便又是憨直一笑。
“也不是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小弟出身自岭南柳氏,勉强算是修行宗族罢!机缘巧合,蒙上宗之恩,得以让我拜入宗门,只是我自幼生长的不算好,长老见了之后,便留我在拳殿住了三月,传授拳法以壮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