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法课上,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在上面拿着课本从头念到尾,下面稀稀拉拉坐着的学生要不东倒西歪昏昏欲睡,要不专注地看考研资料,要不交头接耳百无聊赖,总之,每个人都很忙,就是没有一个在认真听课。大四了嘛,所有的课都无需再考试,只要交一篇论文就可以了,大四了嘛,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出国的出国,谁还在意这几门不着调的课呢,大四了嘛,老师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哪个老师要是还跳出来为难学生那就是吃饱了撑的,大四了嘛,一切本不应该做的事情都变得理所应当起来。
廖一星依然坚持上每一节课,尽管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尽管有人躲她唯恐不及,尽管有人对她嗤之以鼻,她还是很平静地去教室上课,去食堂吃饭,去水房洗衣服,去澡堂洗澡。
班长张涛凑到正在背雅思单词的乐贝贝旁边压低了声音说:“其实一星这次没保上研也没什么,听说我们系之前保研名额要缩减一个的,因为有个导师快退休了,不愿意再带学生了,保研名额就从6个减到5个了,正好一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轮到她头上了,唉,她真够倒霉的。”
“我说你是幸灾乐祸吗?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一星年年给你笔记抄,你能保研吗?”乐贝贝冲他翻了一下白眼。
“我是这样的人吗?真是的,我跟一星也是好朋友的好不好,”张涛有些委屈地说。
乐贝贝没理他,继续背自己的单词。
乐贝贝把余冰叫回宿舍的时候,一星去图书馆写毕业论文了,不给学位证也得好好写论文,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吧。宿舍里只有吴彦丹在看TVB的电视剧“金枝玉孽”。
她们关了门,乐贝贝问吴彦丹:“吴彦丹,你说,是不是你给院里写的匿名举报信?”
“你们说什么呢?什么举报信?”吴彦丹很无辜地问道。
“你装什么装!我在你U盘里看到那封举报信了,今天早上我本想去打印室打印雅思复习材料的,后来发现U盘坏了,正好你的U盘放在桌子上我就拿来用了,你没想到吧,你那封举报信还没删呢,你可真够缺德的。”贝贝愤恨地说。
“我缺德?缺德的是她好不好,谁让她自己干出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吴彦丹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一星平时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对她,你太过分了,你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会遭天打雷劈的!”余冰想不明白,一向温和内向的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即使一星所作的事情确实是不对的,但是也不应该通过这种手段来惩罚她啊。
“当然对我有好处,如果她不下来,下来的就是我。”吴彦丹倒是很坦白。
“你什么意思?”余冰看着她有点儿莫名其妙。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保研名额要缩减一个的消息了,你排最后一名,你知道要减的那个人肯定是你对吧?然后你就揭发一星把她拖下来,这样你就可以保住你的名额了是吗?”贝贝恍然大悟。
“你说的没错,从上大学第一天开始我就听学长们说考试成绩好不仅可以拿奖学金还可以免学费保研,三年了,我一直没敢放松天天上自习,我努力三年就是希望能保研成功,当希望实现的时候我很高兴,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爸妈,他们比我更高兴,你们知道吗?我是我们那里唯一的研究生。可是突然又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的希望没了,你们让我怎么面对其他同学老师,怎么面对我父母,怎么面对我三年来的努力,你们说啊!”
余冰和贝贝一时无语,吴彦丹继续说道:“我不想害她的,我真的不想害她的,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了,必须有一个人退出才能保住我的位置。那天,余冰和一星在楼下说话的时候我正好路过听到,我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唯一的筹码,我只想保住我的名额,我没想让她毕不了业的。”
“可是你确实害了她,你让她以后怎么办?学位没了,四年大学等于白上了,你怎么这么自私啊。”余冰看着低声啜泣的吴彦丹。
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廖一星走了进来。贝贝和余冰有些尴尬,吴彦丹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看向窗外。没有一个人说话,宿舍里静的歇斯底里水过无痕的。还是余冰最先反应过来,她拉着一星往外走,边走边说:“一星,我出去跟你说。”
一星拿开她的手走到吴彦丹面前,谁也没有料到她竟然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甩了她一巴掌,这一声脆响划过死一般寂静的宿舍,响亮的无比滑稽,三个人愣在当场,吴彦丹反应过来的时候声嘶力竭地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是你自己不要脸……”
一星没说一句话走出了宿舍,余冰和贝贝追了出去。
“谢谢你们,不过,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没事,放心,你俩该干吗就干吗去吧,快考试了,抓紧时间,好好复习。”说完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我又少了一个朋友,也可能给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人生总是在失去和得到中反复轮回,可能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也可能得到的比失去的多。而我,失去的远远大于得到的,但我不后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是一条危险的不归路,只是它的报应来的太早了点。现在的我,心里堵得水泄不通。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我的计划,我的设想已经错离了原先的轨道,而且错的离谱,因为我的好奇与贪婪,我掉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地,或许,我会被沼泽吞噬,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也或许,在我的头尚未被埋的时候有个好心人拉了我一把,带我脱离。此时的我,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