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第三天,我回到了办公室,又开始了我的工作。我总是这样,从来没有一次的假期是真的休完才上班,内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总觉得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够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我想,同在南国这座城市里的人有很多都有我这样的感觉吧。
我要提前检视一遍所有人的工作,在业务部门和客服部门呈报上来的报表中我发现一个问题:近一周的时间里大家的活动量明显下降超过百分之五十。原来的业务人员每天会至少进行不低于五人次的客户拜访,客服部门会每周至少跟进一次现有客户的基本情况,会将重要客户的需求和要求全部列出来呈报。但这一周的报表里各类活动量都少了太多,这是个不正常的情况。
于是我赶紧拨通了业务主管的电话,询问他的情况。业务主管也向我大倒苦水:“我们现在只要一出门超过一个小时,人资总监黎不言就会电话追踪我们的行动,从我们在哪里的方位、到和谁见面、见面要谈的内容、谈完了之后准备怎么干全部都要汇报给他。如果我们不配合,他就上纲上线的说我们不服从公司管理,说我们在外面没有好好工作”。我问业务主管为何不向我汇报此事,业务主管说之前的每天总结晚会都是各部门负责人自行主持,然后呈交报表,可是这一周都是黎不言在主持并收走了报表,黎不言说会呈交给赵总。
再继续询问客服部门主管,他的意思也差不多:自从黎不言上班第二天,黎不言就接管了所有的报表,都以为是我的授意。我这时候才发现,黎不言刚来不到十天,竟然已经开始乱整。我每周六才会统一查阅报表,这个时间差里面,黎不言竟然就钻了空子。趁着放假之前我不看报表的时间内,他竟然每天都钻了空子,且每次都用的是我的名义进行干涉大家工作的事情。
这让我心中实在是恼火,黎不言是我请来的,本身希望他做人资管理,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的进行了全面的干预,且对业务本身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好不容易形成的收支平衡局面会很容易毁于他的这种操作之中,这一点我必须要进行处理。看来,恼火是没有用的,只能进行正面的交涉,把他从岗位上撤下来才行。
正自想办法的时候,君之竟然也来到了公司。她说自己在家里闲着实在是无聊,就想着到公司来做一点事情打发无聊的时光。我将黎不言干涉业务和客服的事情跟君之说了,征求她的处理意见。君之说如果真想公司非常好的经营下去,必须在收假之后第一时间劝退黎不言,否则会出现难以收拾的局面。
不过,我心里还是不太愿意将一个认识了七年的朋友就这样踢出公司。君之则提醒我说:“不要为会葬送公司的人员而留情面,这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随后君之说了很多很多的话来开解我,总结起来就一个意思:“不要为了情面而放弃作为一个企业主的思考,一个真的企业家应该思考的是企业的出路和未来,不应该在小的情谊上有任何的妥协”。
如此看来,这也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好吧,那我去亲自劝退黎不言”。当我下定决心后,君之说附近的京基大厦下面的地下通道里有特别好的冷锅串串,那味道十分正宗。我在美食面前毫无抵抗能力,便和君之步行去饱餐一顿。
吃完美味的午餐,君之带我到了万象城的溜冰场。我们就坐在看台上看着下面滑冰的人。有些技术高超的会划出各种花样,有转圈的,跳舞的,两个人在冰上练体操的;有些不会滑冰的,就战战兢兢的缓慢前进,偶尔还摔跤,一些小孩子在教练的指引下小心翼翼的滑着,像动漫里的人儿一样的美。
君之坐了一会儿就累了,于是她靠在我的肩上慢慢的睡着了。我就静静的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的由着她靠着。偶尔我也会低头看看她的脸庞——这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未加修饰的眉毛自然的美丽着,嘴巴像樱桃一样红润而有光泽,脸蛋儿像是皎洁的月亮一般,是的,像月亮一样的透明与皎洁,尽管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用月亮来形容一个人的脸蛋,但我就是要这样形容。因为这脸发着光,不是太阳那样会灼伤人的光,是月亮那样让人想要亲近想要触摸的光芒。
半个小时后,君之醒了。又找我不停的聊天,她跟我讲滑冰的技巧,跟我说她学习滑冰只用了半个小时便敢快速的滑行,对于她的话我一向是相信的。然后她又给我讲滑冰场的保养知识,像这种人造滑冰场每两个小时必须要进行一次护理,否则就会增加安全事故的几率。还跟我讲选择滑冰鞋的时候一定要合脚,初学者选择冰刀时一定不能选择太锋利的。在这种滑冰场滑冰一定要带自己的鞋,如果穿公用的鞋,很有可能会感染脚气,那样就不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高兴的炫耀:“终于说到宝气不懂的内容了,这么久以来不管说什么你都知道,这一次总算是我说你听还插不上嘴了”。
我笑道:“那以后只要是你说的,我就算懂也要假装不懂”。
君之说:“那你这样就是骗我,我不希望你骗我。不行,我得找一样能盖过你的才能才好”。我说:“那就是外语了,我现在会的英语单词不超过十个,而你已经会至少四种语言,已经超越了我”。君之高兴的跳起来道:“对呀,我可以做你的外语老师。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还可以做你的心理医生”。
我诧异道:“怎么还能做我的心理医生了”?
君之弹了弹我的额头道:“你太重情义,这样就会常常受伤,受伤了又独自排解,这样岂不是需要一个心理医生为你开解么”。我说:“你也有哭的时候呀,那还不是我听着,这么说我也是你的心理医生了”。君之道:“那可完全不一样,我是自己主动去排解,你却常常独自一个人消化,所以你更需要心理医生”。我无奈的双手一摊道:“这从何说起呢”。
君之蹲下身来看着我,严肃的说:“那你和李莲花是怎么回事,我可听小伍说过,你常常深夜不睡,就是因为李莲花,经常一个人看着李莲花的照片和电话号码发呆,发呆完了就拼命工作”。我摇头叹道:“你们都不用猜测,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
在我和熊伯对峙之后,公司里很多的人开始重新的认识我。在此之前,有很多人觉得我作为制度执行小组的一员,不过是一时热血走走过场罢了;还有的认为我不过是徐总拿来的一把刀,但这把刀没什么大用处,只要多挫几次锐气,这刀就成了掏火棍。可没成想的是,这个家伙把公司后台最硬的人给办了,还办得明目张胆,董事长和他弟弟竟然是道歉结束了此事而不是找这个小伙子的麻烦。
还有一部分人,终究是有些热血的,也开始支持我和配合我的工作,李莲花算是最早的一个。原本她是在我的建议下招来进行验厂相关文书工作准备的,之前我并不是特别在意她的一些情况,但当她跟我说“你真的很不错,我觉得你做得很对”之后,我们的交流逐渐的多了起来。
莲花是一个二本学校里学习新闻出身的一个姑娘,刚毕业没多久,比我还大一岁,当时她是23岁我是22岁。在来到公司之前她在一个电视台里实习,不过她运气不好,遇到电视台裁撤她实习所在的栏目,便只能重新到社会上找工作。可是她并非名牌大学毕业,真正的好企业并不会录取她,最终无奈之下,她选择先做一份工作积累经验后再继续择业。
莲花的文笔很出彩,经史子集也算是熟读,自己常常也写作一些东西,偶尔也有一些小报会刊登她的文章。她最喜欢的作家是“纪德”,决心有朝一日像“纪德”一样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作家。而我也常常将自己写作的诗歌和散文发给她看,她觉得我的文笔很好,夸赞我是李白再世,我则觉得她的文字过于的婉约多情,说她是小琼瑶。
莲花平日里不与公司的同事们交流,只管完成自己的工作后自己看书写作,活脱脱的一个文学青年。她看待所有事情的时候,都十分符合我印象中的文学青年——不管对错之分,先看这件事物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如果自己喜欢的事物,尽管不是大家所说的正确也要坚决的喜欢;如果自己不喜欢的事物,就算大家都在追求,她也弃如敝履。在所有同事眼中,她的工作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很难接触。
后来的一个周日,我自己在煲汤的时候,送给了住在隔壁宿舍的李莲花一份,她喝了之后说我的汤比她妈妈做的还好,我就说今后每周煲汤的时候都会给她一份。这时候一些同事就跟我打赌说,看我能否追到她做女朋友。我则一时兴起道:“不就是个文艺女青年嘛,凭我的才华很容易就拿下她”。
从那以后,我给她的诗文当中偶尔就会夹杂着撩拨她的情诗,也常常让她作为我的搭档,跟着我记录我的各项工作,这种事情其他文员也能做,但我却独独的总是拉上她。几个星期后,我明显的感觉到——我和她,似乎都动了心。
当我跟她表白的时候,她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但在我们一帮人看来,她没有拒绝便是答应了,于是我便和几个好友一起吃了一顿庆功宴一般的饭,然后宣布她是我的女朋友。这个行为让莲花有了几分反感,于是她决定辞职离开。
当她决定辞职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我心里对她却是万分的不舍与愧疚,便到了她的楼下,万般劝说,还把她的卡通头像纹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以表达自己的真心。后来莲花又留了下来,而我则开始用心的,不再用之前与人打赌的那种方式去追求她。莲花也开始相信我的真心,这期间她和我一起见了我的哥哥、见了我的干妈,尽管有时候我们仍旧会有争吵,但都会很快的和好。我依旧每天给她写一首情诗,每周有空就煲汤给她喝。我们的感情在我的努力下,逐渐的升温。
这时候我的主要工作从前期制度拟定和宣导逐渐转成了纪律监管、内部审核,逐渐的我开始成为总经理办公室的一员,主要负责徐大炮的各类工作的展开。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内部各人员的工作职责进行了新的划分和确认,把各部门的灰色利益链开始进行整顿,我是这件事情的排头兵。在这些主要工作之外,我还成为了“员工关爱小组组长”,负责公司所有员工的建议与意见收集,有随时依据制度进行员工纠纷处置的权力,我的工资也开始水涨船高。
那时候我常常跟莲花说,我会做一番事业,将来就在莲花的老家买一套最好的房子,一辈子爱她不尽。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新的工作却成了我和莲花越走越远的开始,且最后我们似乎成了仇敌。
我开始流泪,君之蹲下来默默帮我擦着眼泪,轻轻的抱着我说:“没事了,都过去了,说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