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并未向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姑娘的腿往上一抬,压住了宋言那条受伤的胳膊。
“哎~~哎哎哎~~疼!”宋言脑子里那些热血的念头被突然升起的痛感一顿爆锤,消散得无影无踪。
姑娘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宋言,充满了疑惑,不为所动。
宋言惨呼了起来:“哎姐~疼!哎呦疼疼疼疼疼~~~”
他拼尽全力一个翻身从姑娘身下爬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靠在墙角,捂着手臂龇牙咧嘴。
他这下真的裂开,伤口裂开了。
而姑娘立马又靠了上来,还是瞪着大眼睛近距离观察着宋言。
可火辣辣的疼痛此刻已经磨灭了宋言作为一个雄性生物的本能,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和对方大眼瞪小眼地僵持。
“嗅~嗅~”姑娘好像闻到了什么,忽然把鼻子凑到了宋言的脸上闻来闻去。
宋言梗着脖子死命往后躲,他搞不懂对面这是什么路子。
姑娘很快转移了目标,皱着小鼻头一边闻,一边手脚并用爬进了屋里。
宋言赶忙起身跟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
“啪”宋言伸手把灯打开——
愣住了。
初夏的月光虽美,却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灯火通明,姑娘趴在墙根一丝不挂。
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前凸后翘的身型,完美比例的身材。
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亮而不媚。
肤如凝脂,齿如瓠犀。
就像是从所有男人梦中出走的女神。
宋言满脑子想起了一堆诗,什么六宫粉黛,什么倾国倾城,但都乱七八糟的不成文章,最后所有的这些汇集成了一句俗语——
真他娘的好看!
而姑娘此刻大大的杏眼正定格在墙根的卷心菜上。
姑娘把头凑了上去,琼鼻动了两下,又嗅了嗅,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其中一颗,似乎是试探。
卷心菜大祸临头,颤了颤。
姑娘似乎终于放了心,伸手把卷心菜轱辘过来,撕下一大片菜叶子,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嗯?好吃!!!
姑娘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笑靥如花,一脸的回味,好像是一个饿死鬼吃到了饕餮盛宴一样。接着一屁股坐了下去,直接把卷心菜抱在了怀里,一片一片地撕着大口大口地开吃,两个腮帮子迅速鼓了起来。
而宋言终于回了回神,晃了晃脑袋,伸手使劲拍了拍自己额头,自己在想什么呢?
“那个……”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看着头顶那个灯泡,大脑有些卡顿:“亲,您要不先……哦哦对,稍等一下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说完就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到铃儿响叮当之势跑回里屋拿了自己一件大褂出来,对着姑娘手腕一抖,抛了过去。
姑娘正在开心地吃着卷心菜,对这团落在自己头上的东西有些疑惑。伸手一抓,又放在鼻子下闻了起来。
“都是洗过的,很干净。”宋言远远地找了个角度确保自己看不到那几坨肉。
姑娘闻过之后,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一脸尬笑的宋言,然后……
然后一口就咬了下去——
“歪!!!!”宋言赶紧一步冲过去,一把夺了下来,他是真明白了,这姑娘脑子出问题了,要么摔坏了。
要么天生是个智障。
而姑娘看着被宋言夺走的大褂似乎很震惊,看向宋言的目光里慢慢地充满了同情……
宋言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
只见她站了起来,一把捏住那件大褂,没等宋言反应过来,“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然后狠狠扔在了地上。
“????”宋言人都傻了。
姑娘随后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光看着宋言,伸手递过来一块刚扯下来的卷心菜叶子。
“……”宋言嘴角直抽抽,“谢,谢谢啊……我……我没打算吃褂子的。”
姑娘看宋言没反应,歪头想了想,似乎更加认定宋言是个智障。于是她把那片卷心菜放到自己嘴边,咬下了一小口,然后剩下的又递到了宋言嘴边。
姑娘温柔的目光与宋言无奈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姑娘突然咧开嘴巴,笑了。
笑得无比单纯,眼神也同样干净,脸上写满了最真挚的不含一丝杂质的情感。
宋言突然就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个柔软而又脆弱的地方被狠狠戳中了。这个姑娘在这一刹那带给了宋言从小到大求而不得的东西——毫无保留而又不含任何原因不带任何目的的信任与关怀。
即使他从小到大一直像是没心没肺混日子,被夸了不会笑,被打了不会哭。
但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埋藏着一种渴望,对家人的渴望。
他的心瞬间就融化了。他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姑娘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吃起了那片生的卷心菜叶子。
姑娘很开心,笑的更甜了,又撕下来一片,自己吃掉一小半,然后递给宋言一大半……
……
宋言怀疑自己遭受了姑娘的某种降智打击,不然怎么也解释不通自己怎么就大半夜的陪着这个智障生吃了小半颗卷心菜。
多亏最后狗剩把脸盆端过来要跟他一起喝的时候,他幡然醒悟。
要不然,这一盆洗过脸的肥皂水喝下去……
他突然想到了上一个可以随意所欲对自己使用降智打击的姑娘——夏玉萱,一个刚刚撕裂了自己对未来一切憧憬的女孩儿。
一想到夏玉萱,宋言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狠狠捏了一把,有些疼。
他即刻进入了贤者模式。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依然在吃卷心菜的姑娘,不带任何歪脑筋。
即使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性可能还不足这个世界的百万分之一,可他依然断定,眼前这个姑娘应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尽管她此时此刻毫无保留地坐在自己面前,但又如何呢?一个比他帅比他有钱的王礼斌已经从他的未来里夺走了夏玉萱,还会有无数个更加优秀的张礼斌刘礼斌等着接走这个姑娘吧?
而且——看看门口的小坑,姑娘或许马上就会回到她那个维度的世界里吧?
天鹅只是从蛤蟆头顶上路过,仅此而已。
他又突然想到了一只猫,父亲失踪的第四年,他在自家门口捡的狸花猫。
它可能是和隔壁家那条小黄狗打了一架,身上秃了好几块毛,腿也瘸了。那只病猫用眼神和惨兮兮的喵喵声捕获了一只宋言。
他把猫捡回家,给它起名叫狗剩。自己天天出去捡空瓶子赚外快,坚持了一个月,花了不少钱和无数的精力,终于把那只猫照料好了。
宋言很开心。
第二天。
那只猫跑了。
而且是把宋言家里纱窗刨烂了跑的……
宋言情绪迅速低落了下去,感到有些烦躁。这些痛苦的往事瞬间压制了他对美好的向往。
他蹲到姑娘旁边,语气有些消极:“我不知道你叫什么,或许你自己也不知道。在你想起来你叫什么之前,我就叫你——狗剩吧。”
说完宋言就转身回屋,拿出了自己一套干净的衣服,也不在乎男女授受不亲,手把手的给狗剩穿了上去。
狗剩没有丝毫的抵抗,尽管她对衣服似乎很不理解,可她对宋言的信任却是毫无保留的。
她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卷心菜,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宋言,露出那种心满意足的笑容。
宋言不敢再看她,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对她说话又好像自言自语:“走的时候安静点吧。”
“或者……唉算了。”宋言有些难受,就这么直接回了卧室,犹豫了一下,反手把门也插上了。
“唉——”伴随着一声长叹,宋言躺在了床上。
……
凌晨三点。
宋言已经完全睡熟了,他太累了。
狗剩像八爪鱼一样趴在宋言身上,呼吸悠长,大大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含苞待放的小嘴不时动来动去,好像在梦里也有好吃的。
看上去无比的恬静可爱。
只有门框上那两个完全裂开的螺丝孔与整个不翼而飞的插销,在无声倾诉着狗剩的暴力。
这时,空间似乎突然扭曲了一下。
头套丝袜的表情包无声无息凭空出现在了宋言的床边。
表情包一会看看宋言,一会又看看狗剩,终于叹了一口气:“唉,不行不行不行。这么漂亮肯定要出事。”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随后低声念叨了几句像是咒语一样的东西,右手对着狗剩的额头一点,指尖突然出现了数个奇怪的符号,顺着手指流到了狗剩的额头上……
狗剩“唰”地睁开眼,然后“噌”地坐了起来,单手捂着额头,嘴里发出几声似是表达厌烦的咕哝。
她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什么都没有。
狗剩眼睛里的疑惑很快消散,又变成了朦胧迷离,低哼了一声,重新把头埋进了宋言怀里,使劲往里拱了拱。没一会儿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表情包的身形又凭空浮现,对着宋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唉只好委屈你了,唉……我也不想这么麻烦的……”
随后,表情包低声念起了更加冗长更加复杂地语言,指尖一个接一个符号涌出,印在宋言的额头上,随后消失不见……
初夏的清晨,宋言的脸上却慢慢凝结出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