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蛾迷雾
崔北海并不否认,道:‘阮剑平的确是我杀的!’
常护花道:‘你却不敢对龙玉波采取任何行动。’
崔北海道:‘因我还有自知之明。’
常护花道:‘你自知不是他对手。’
崔北海点头,道:‘否则第一个我就是杀他。’
常护花道:‘你当然担心他找来!’
崔北海道:‘不担心才怪。’
常护花接道:‘当时你的心中还牵挂着一件事。’
崔北海道:‘你认为是什么事?’
常护花道:‘郭璞与易竹君那事。’
崔北海眼角一跳。
常护花继续说下去:‘你当时一定已查清楚易竹君处子之身给了郭璞,以你的性情,当然绝不会就此罢休。’
一顿他又道:‘龙玉波其时却亦已越来越迫近,要应付这个敌人,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死,由装死而想到乘机陷害郭璞、易竹君,也是由装死你想到遗嘱,转而再想到遗嘱设下圈套,连我也害上一害——因为我知道你的事情实在太多,无疑就是你的眼中钉!’
崔北海道:‘我当然想拔掉这颗眼中钉。’
常护花接道:‘计划拟好了之后,你就按照计划逐步采取行动——首先你制造吸血蛾的种种怪事,然后在十五月圆之夜,给自己制造一具死尸……’
杨迅忍不住截口问道:‘那具死尸其实是……’
常护花反截他的话,道:‘是史双河的尸体。’
杨迅道:‘哦?’
常护花道:‘史双河对于当年的事情必是耿耿于怀,时思报复。’
崔北海道:‘事实如此。’
常护花道:‘你是必已经知道史双河有这个心,索性就结果了他,拿他的尸体来顶替!
崔北海道:‘正是。’
常护花道:‘你再将尸体放在阁楼之上,这一被发现,郭璞、易竹君难免牢狱之灾,何况在事前,你已经以郭璞的身份,亦安排好种种对他不利的证据,只不过三年不见,你的易容术越来越厉害了。’
崔北海道:‘过奖。’
常护花道:‘然后你进监牢之内,击杀易竹君、郭璞,留下吸血蛾,使别人以为他们两人真的是两个蛾精。’
崔北海默认。
常护花道:‘你能够进入监牢,是必又有赖那些易容药物。’
崔北海道:‘还有迷香。’
常护花道:‘当时你是以什么身份混进去?’
崔北海道:‘胡三杯的身份。’
常护花道:‘你事实怎样处置郭璞、易竹君两人?’
崔北海道:‘就是击杀了他们。’
常护花道:‘尸体搬到什么地方?’
崔北海道:‘城西的乱葬岗。’
常护花一声微喟,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无疑就告一段落,之后便是我与龙玉波登场了。龙玉波既然调查到你,又岂会不调查我,珠宝不见了,我与他不免就会发生冲突,斗一个两败俱伤。’
崔北海道:‘我是这样希望。’
常护花道:‘这你就只有失望,事实龙玉波一死,事情反而就变得简单了。’
崔北海一惊问道:‘龙玉波死了?’
他似乎全不知情。
常护花并不奇怪,道:‘还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崔北海道:‘谁有这个本领杀他?’
常护花道:‘崔义。’
崔北海失笑道:‘崔义有这本领?’
常护花道:‘你大概也知道龙玉波曾经决斗毒童子。’
崔北海道:‘我知道,所以我更担心他找来。’
常护花道:‘你却不知道他中了毒童子的五毒散,非独毁去了面目,而且散去一身的武功。’
崔北海顿足长叹。
常护花道:‘可是你也不必长叹,崔义一知道这秘密,已替你当夜杀了他。’
崔北海还是叹息道:‘他无疑是个忠心仆人,只是这样做于我又有何好处?’
常护花道:‘于我却有一样好处。’
崔北海替他说了出来:‘这使你更加肯定我仍然在人世!’
常护花点头道:‘其实事情由开始到现在,要细想清楚亦不难,发觉好几处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咽了一下咽喉,接下去:‘关于这方面,杜笑天与杨迅此前已说及。’
崔北海道:‘你们这之前的推测无疑都大有道理,但是因吸血蛾的存在,才令你们自己都不敢肯定。’
常护花道:‘这是事实,我一开始就怀疑那些画轴,是以始终都认为官方对于这件案的推测并不正确,只是我没有说出来——譬如他们曾经认为吸血蛾魔鬼一样变幻,那些事情其实是郭璞、易竹君利用你对蛾的恐惧日夜施压力,迫使你的神经陷入错乱状态,从而生出种种的幻觉,却不知,假如说那些吸血蛾的幻变当时连你也一样没有看见,亦大有可能。’
崔北海道:‘因为你始终认为那只不过是记录下来的东西,并非现实存在的证据。’
常护花点头,又一声微喟,道:‘我却也不能够否认你是一个聪明人——郭璞、史双河、崔北海一个人竟有三个化身,竟变成了三个人,的确出人意料,尤其是你本身与郭璞一个写下对那些吸血蛾恐惧的日记,一个却养着千百只吸血蛾,完全是性格相反,各走极端的两个人,根本就不可以拿来一起说。’
杨迅又插口问道:‘可是那些吸血蛾的血?’
常护花道:‘不错,是吸血蛾的血……’
杨迅道:‘蛾血又怎会和人血一样?’
常护花道:‘是因为这种东西影响。’
他拿出了小杏还给他的那个小包。
杨迅盯着那个小包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常护花将小包抖开,一朵鲜黄色的小花,一片青绿色的小叶跌了出来。
杨迅道:‘这不是客栈后院那些花树的花叶?’
常护花道:‘正是。’
他缓缓接道:‘那种花树我都不认识,那么多种在那里,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昨夜叫小桃、小杏拿去给我的一个对花草更有研究的朋友看看。’
杨迅道:‘他是否知道?’
常护花点头道:‘他将所知道的都写下来,交她们带回来给我。’
他目注崔北海接道:‘那种花就叫做苏坊,原产于天然,带有刺花黄色,叶则是羽状复叶,将花茎去皮煎液,就是血一样的液体,或叫苏木水,当地人是拿来做染料,那些吸血蛾其实以植物为食物,终日吸食这种苏木水血液才变成这样。’
崔北海道:‘你那朋友是张简斋?’
常护花道:‘正是,他说的是否事实?’
崔北海道:‘全属事实。’
常护花道:‘你在吸血蛾这方面,无疑下了不少苦心。’
崔北海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常护花叹息接道:‘你到底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个疯子?’
崔北海笑了出来,道:‘两种人都是,如果我不是聪明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如果我不是一个疯子,又岂会写下日记才进行这个恐怖计划?’
常护花苦笑。
崔北海笑道:‘崔义现在怎样了?’
常护花道:‘他已经自杀来封口。’
崔北海无言片刻,道:‘连我都想不到你有那么厉害,他当然更加想不到,无论他是死是活,对于整件事情事实都没有影响,结局始终是现在这个结局。’
他缓缓站起身来。
左右傅标、姚坤一起跳起身,一个手握铁锁,一个撒出了双枪!
崔北海一眼也没有望他们,他目注常护花道:‘珠宝在地牢下面,你随我去看看好不好?’
常护花道:‘只是去看那些珠宝?’
崔北海道:‘还了断你我之间的恩怨,下面地牢实在是一个用剑的好地方。’
他转身举步。
常护花一声轻叹,终于亦站起身子,跟在崔北海身后。
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已经无法避免!
崔北海从石缝中拔出了一柄剑。
七星绝命剑?
崔北海目光一寒,道:‘你的剑?’
常护花应声拔剑。
崔北海道:‘多年来我一直都不是你的对手,现在除非会出现奇迹,否则只是一个结果。’
他语声一沉,一字字的道:‘我宁可接受这个结果。’
常护花明白!
崔北海一个身子连随凌空!
常护花的身子也同时凌空!
夜空中剎那划出了两道闪电,明月下突然多出了七颗星星!
闪亮的星星!
霹雳的一下金铁交击声响,铮铮铮铮的落星如雨!
闪电一闪而过,人影凌空落地,位置已互易,崔北海手中七星绝命剑之上的七星竟也不同了位置,嵌在常******上!
崔北海面如死灰,盯着常护花那支剑上嵌着的七星,突然道:‘好,很好!’
常护花没有作声!
一道剑光即是又划空。
崔北海的剑!
剑自下而上,只一剑,他几乎就将自己的上半截的身躯削开两片!
血飞激!
鲜红的鲜血,明月之下瑰丽而夺目!
一片激烈的霎霎声响几乎同惊破夜空,围绕着明月飞舞的群蛾突然都发疯一样,转扑向崔北海身上喷出来的鲜血!
地牢中连随多了一种常护花没有听过的声响!
——吸血蛾!
自己的推测难道完全错误,那些吸血蛾难道真的会吸食人的血?
常护花整个身子彷佛浸在冰水之中!
地牢内是月夜,客栈外仍然是白天!阳光温暖。
走在这阳光之下,常护花的心头仍然是一片冰冷。他没有作声。
小杏、小桃左右伴着他,也一声不发,两人的面色都是一片苍白。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常护花才回头一望。云来客栈已经不在视线内。他只觉得就像是做了一个恶梦。
恶梦现在终于已过去。
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恶梦?
常护花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这样的恶梦却就是一个也已嫌太多!《吸血蛾》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