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喜虽惊喜,却并没有着急拜谢。
他久闻眼前女子的本事,且她并非面相言语这般良善温柔。
她叫东陈国的安心柠和南蜀国的白芊芊闻风丧胆,且让皇上不得不在荣家人面前低头,又让册封杨翊皇子为储君……
论智谋和胆识,满朝文武,也无人能比得上她,他也不能不防备,这女子计谋得逞,杀他灭口。
“公主殿下既知晓此事,为何把这功绩给奴才?您完全可以自己去请功领赏。”
“一个人在荒漠中走久了,经历过苦痛饥渴,乍见一汪山泉,是有些戒备和不知所措的,一则怕这是海市蜃楼,二则怕这是陷阱,是吧?”
妙珺眸光直接地看进他的眼底,见肃喜不争辩,抓住他的手腕,自他的袍袖中取出刚刚塞进去的银票,慵懒地拿指尖弹了弹菲薄的纸片。
“你不想去,便当今日我不曾说过什么、不曾给过你什么!”
“别,别,别……”肃喜忙抢回银票,收入袍袖,“奴才福薄命浅,只怕这话说了,也无人相信。奴才也是担心,此事的结果,不如公主所愿!”
“皇上多疑,我若去说,他定怀疑我要谋害杨素雪和杨素霆。而你,身份单纯,毫无立场,三言两语,皇上就算不信你,也势必派人去核查真伪。”
肃喜却听得胆战心惊,一个将皇上的行为举止拿捏精准的女子,要夺天下,也是易如反掌了。所幸,他刚才被选中,否则,与这女子为敌,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妙珺见他脸色惨白,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肃喜,你尽管去做,我会在暗中护你周全,此事一成,我便将你推荐给表哥,只要你诚心带我,我必百倍诚意还你。”
肃喜俯首,“不知那丢失的东西,到底是何物?若此举搬不到杨素雪和杨素霆,奴才告密之事一旦暴露,将来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里面是传国玉玺。”
肃喜惊得退了两步,“杨素雪和杨素霆这是要谋反?”
妙珺遥望着吴家的方向,摇头讽刺一叹。
“谋反的何止是杨素雪姐弟?那东西若落在旁人手里,定然战乱四起,民不聊生。”
肃喜恍然大悟。
“难怪!皇上刚才召见太子殿下,本夸赞太子殿下革新稻米栽培之术的奏折写的好,还说要太子殿下召见户部、工部,与众官员细细商议推行之策,谁知没一会儿,皇上就怒了,随后,护卫统领、御前护卫统领,殿前所有当值的护卫就都被宣召了进去。”
“下圣旨么,必然是用到玉玺,皇上发现玉玺丢失,必然是要怒的。”
妙珺说完,忽然想到什么,忙又将一条手帕递到他眼前。
“这是你撞见杨素雪和杨素霆偷盗玉玺的罪证。”
肃喜忙接过手帕,发现上面绣着水墨雪景图。
这图正是杨素雪最引以为傲的一副,是她自京城第一学堂结束课业之时画的,且为此画格外得了太后奖赏,人尽皆知。
“公主殿下放心,奴才定让公主心想事成,奴才誓死效忠公主殿下!”肃喜这才跪地朝妙珺磕了头,匆匆自假山的缝隙钻出去。
妙珺看着肃喜离开的小路,扬起唇角,很想笑,却笑不出。
前世之仇,今生来报,经历了生死,实在不是一件开心快乐的事。
若是可以,她宁愿此生此世都不曾见过那姐弟俩。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安然无忧地嫁给荣之玹,什么天下,什么权利,什么争斗,她半点都不想掺和。
……
说巧不巧,妙珺策马出宫之际,杨素雪和杨素霆正被押入宫门,且押解姐弟俩的,并非寻常士兵,而是直属杨屹敖的鬼面暗卫……
天光之下,两队人黑色甲胄,佩戴玄铁骷髅面具,整个宫门下也因此弥漫着一股暗黑的杀气,道两旁的守卫皆是不寒而栗。
妙珺自路中央收住缰绳,骑在马背上,瞧着森森的骷髅面具,心里也膈应,她逼着自己不准退缩半步。
迟早有一天,她会撕碎他们的面具,或将他们彻底驱逐,或彻底连根拔起。
在宫门冗长的拱形过道下,她一人一骑与这队伍,狭路相逢……
一方宫袍华美,身骑白色骏马,且人与马都艳若落尘的仙,一方仿若地狱之师,气势悍然,鬼气森森,形成了一幅诡奇画面。
最受冲击的,却是被押在队伍中间的杨素雪和杨素霆。
姐弟二人,手铐脚镣俱全,落魄狼狈不提,目视着荣妙珺高高在上,更成了一种生不如死的折磨。
杨素雪更是妒恨交加,咬牙切齿。
这几年,她拼尽全力,只想超越并碾碎这女子,踏平荣家。
眼见着吴家谋反,她和素霆偷盗了传国玉玺便能登上皇位,偏胜利在望之时,宇文腾的军队爆出瘟疫,吴家的计划泡汤,鬼面暗卫突然杀到,竟从她的车底下搜到了传国玉玺。
是谁如此了解她的心思?
这局棋,她还没来得及挪动半颗棋子,就输得如此惨烈!
“荣妙珺,是你——一定是你——”
杨素雪突然失控地挣开两个暗卫的押解,冲到妙珺的马前。
“是你偷盗了传国玉玺,藏在我的车下的!”
“我当这两个蠢物犯了什么错,竟劳动鬼面暗卫亲自动手。原来,竟是偷盗了传国玉玺。”
妙珺轻巧说着,一眼没看杨素雪,她目光清寒地看向鬼面暗卫地统领的骷髅面具。
“见到本公主竟不行礼?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也被这两个蠢物传染了放肆的野心?”
统领倨傲地抬着下巴,声音自玄铁面具下,粗沉如滚雷。
“末将有要务在身,事出紧急,还请公主让路!”
杨素霆见状,巴不得统领能暴揍妙珺一顿。
“大统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她竟敢对只属于父皇的鬼面暗卫不敬,这分明是找死!”
“大统领,你赶紧杀了她,我愿伏法认罪,任由父皇处置!”杨素雪道。
“死到临头,还如此挑拨离间,不愧是赵绮梦的儿女。不过,你们这么快就不打自招,倒是勇气可嘉!”
妙珺清冷地一笑,见统领阴着眼睛直盯着自己,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捏着指甲弹了弹,轻蔑地仿佛弹掉一缕尘。
“本公主实在不屑当这公主,也不屑拦你们的路,不过,皇上既然圣旨册封,本公主实在盛情难却!你们是尊,还是不尊,本公主可做不了主,你们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