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铜被百格轻描淡写的话激怒。几万将士的性命,在这阉人眼中,竟如此一文不值?!身为人臣,当着宇文腾的面,他却又不好发作。
“殿下,昨晚将士们病情一起,末将就派人快马加鞭、分头去周围的城采买药草。无奈,天麻只寻到十几斤,而龙涎香如今也只皇宫有,且宫中之物都是给皇帝皇子用的,若拿来救天宸士兵,恐怕漓帝……”
宇文腾忙斥道:“我已下令增援吴至,怎能与杨屹敖讨要龙涎香?更何况,咱们秘密行军至此,万不能暴露!”
“殿下,将士们的性命不保,您如何增援吴至?”赤铜心急如焚,“殿下麾下虽有三十万大军,随行来的五万却是精锐,若是失去这五万……”
宇文腾不耐烦地打断他,“放肆!你以为本皇子不重视将士们的性命么?大漓皇宫之中,有皇祖母的眼睛,此事一旦暴露,莫说那些将士,本皇子与你们都会性命不保!”
说着,他又厌憎地盯了眼百格。
百格自也明白,昨晚自己办事不利,已然让主子处于劣势。
“赤铜将军,殿下也为将士们忧心,但是,大漓皇宫是万万不能进的,你需要多少药草,杂家可帮你想想法子……”
赤铜不敢恭维地冷笑,“公公,若真有本事,不如去军医属借药。”
“军医属?不成,不成!”宇文腾又摇头,“你既来寻本皇子,不会是想到了这个法子吧?”
赤铜:“殿下是明白人,若眼下不向皇宫借龙涎香,便只能从军医属借药,人命关天,还请殿下速速决定。”
“军医属供给诸国军队药草,往来数量极大,且又是皇祖母眼皮子底下的营生,还有荣焕坐镇……”宇文腾狐疑地看赤铜,“赤铜,你这是刻意为难本皇子呀!”
赤铜见求药无望,忙又往马车前跪行数步。
“末将听说,军医属的药材供给司,一大早新进了许多药材,其中就有不少天麻和龙涎香。”
“这么巧?”宇文腾狐疑地看赤铜,“除了咱们军队里有瘟疫,其他地方可有?”
“这……末将不知,御医查证,咱们的将士水土不服,军队驻扎附近的那条河,更是连着东陈国。当年有人亲见东陈国瘟疫而死的百姓栽进河中……”
百格见宇文腾若有所思,忙道,“殿下可是怀疑这瘟疫是有人蓄意为之?”
“此事不是不可能,不过,若要彻查,便查到当年东陈国瘟疫之事……又是一桩麻烦。”宇文腾神色严峻地看百格。
“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为主子彻查明白。”百格俯首。
赤铜忙道:“当年东陈国瘟疫,荣焕最清楚,找他一问便知,事不宜迟,末将愿意陪殿下去军医属一趟,正好也可借药草。”
“你们习武之人做事都如此鲁莽么?”宇文腾不悦地瞥他一眼,又迁怒地瞪百格。
百格忙道,“赤铜将军,殿下要先去荣府送礼。”
赤铜是军人,素来行事直接,眼下已是心急火燎,自然没什么耐心陪同送礼,只怕耽搁一个时辰,便有将士送命。
说巧不巧,马车停到了荣府大门前,妙珺也正穿着一身军医属的官袍,自马背上下来。
赤铜急迫地大喊道:“妙珺公主,末将正有急事相求!”
妙珺不认得他,却认得百格和宇文腾。
她不动声色地看宇文腾那辆崭新的华车,适才打量疾奔到眼前的男子,男子一圈络腮胡子,剑眉朗目,虎背熊腰,腰间一柄剑又宽又长,剑鞘上镶嵌着五彩宝石,一看便是御赐之物。
通过男子的甲胄和宝剑,她顿时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和前来的目的。
“这位将军定然是二皇子麾下的赤铜将军吧?”
“公主认得在下?太好了,眼下……”
百格忙跟上前,打断赤铜,“公主见谅,赤铜将军久仰公主威名,今日一见如故,难免激动。”
赤铜最是受不了百格阴柔的拐弯抹角,“公主,末将是来借药……”
宇文腾匆促自马车上下来,迅速挡在赤铜身前,“妙珺,赤铜素来鲁莽,请你莫要怪罪!”
妙珺没想到,他和百格竟是如此沉得住气,“二皇子和百格公公昨晚差点弄死妙珺和储君殿下,若非六哥及时赶到,恐怕妙珺早已身首异处!”
赤铜忙挪到宇文腾身侧,狐疑地看妙珺,又看宇文腾,这才明白,自己一厢情愿地借药,借到了刀刃上。
宇文腾忙道,“昨晚之事,是一场误会,那其实是……”
妙珺抬手打断他,看急红了眼睛的赤铜,“将军可是有话要说?”
赤铜:“末将……”
宇文腾忙又截断他的话,“本皇子来时,奉皇祖母之命,采买龙涎香,只可惜,市面上的龙涎香早已经卖完,本皇子听说妙珺你刚为供给司那边采买了许多,本皇子可以双倍的价钱买下来。”
赤铜小心翼翼地看妙珺的神色。
百格极有眼色地忙从车上取下礼盒,“公主殿下,这是二殿下给您和荣府准备的厚礼,一则为昨晚的事道歉,二则也是诚意求买药草。”
妙珺却一眼没看礼盒,“我的翡翠阁都被无价之宝塞满了,实在无处搁置二皇子的厚礼,二皇子请回吧!军医属的药草,都是天宸储君和太后的,二皇子要买药草,去找天宸储君买,妙珺身为一个小小的掌司,可做不了这个主。”
说完,她懒得理会宇文腾是什么嘴脸,兀自迈进大门,对门口的护卫下令,“关门!”
门板轰然关闭,妙珺却又心慌气短。
她是专程过来给荣之玹道歉的。
昨晚她命人连夜采买药材之后,返家时正看到外婆与外公吵架,竟是因为外公没打招呼,去参加了一官员夫人的寿宴,醉倒在酒宴上一夜未归。
外婆指着外公的鼻子骂,“你搭着一条老命醉死在外面,无人给你收尸!”
妙珺适才想通,荣之玹昨晚那样怒她恼她,竟是太过在乎她,且也是在与表哥吃醋……
她先给祖父、祖母和父母请了安,来到翠竹轩,就见“假储君”正巴巴地给荣之玹叠衣服,收整包袱。
所幸她来了,否则,荣之玹恐怕与前世一样,又要来一场不辞而别,从此与她分道扬镳。
最可怕的是,荣之玹竟穿了一身玄黑丝袍,与前世一般,不苟言笑地正坐在主位上翻看一本小册子,叫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之玹,你……你这是要走?”
假储君忙搁下手上的衣服,抢言道:“小嫂子你再来晚一步,我们真就走了!”
妙珺忙走到桌案前,硬着头皮凝望着荣之玹,“之玹,昨晚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假储君玩味地看了眼自家兄长,热心地对妙珺道:“小嫂子,你不是专程来咬我哥的吗,怎么巴巴地道歉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