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唯恐荣之玹跑了,自马旁死死抓住荣之玹的脚踝,仰着脸,哭得涕泪横流。
“之玹贤弟,本皇子的军队被宇文腾的人偷袭,全军覆没。宇文腾还派人追杀本皇子,所幸本皇子乔装成百姓才逃过一劫。这一路上本皇子都是赤足走得小路,身上也没了盘缠,腰牌也被偷了……”
荣之玹不动声色地听着他哭诉,却听得颇为舒心。
自然,灭宇文珏军队的是他,派人追杀他、却又不杀死他的,也是他。
父皇那一张不能杀兄弟的圣旨,他可是严谨遵守,无半点违背。
护卫统领却听得匪夷所思,对宇文珏鄙意地呵斥道:“你这臭乞丐是在说书呢?不要以为世孙有几分耐心,你就可胡乱编撰……”
宇文珏急得咬牙切齿:“严——大——轲!你如此与我做对,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统领嗤笑,“你一个乞丐,只知我的名讳罢了。我严大轲镇守宫门多年,是太后钦封、储君下的谕令,岂是你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荣之玹也不想宇文珏此刻得了痛快,“二皇子和五皇子关系最是亲厚,怎么可能追杀五皇子?”
严大轲忙钦佩地俯首,“还是世孙这话在理,二皇子和五皇子做什么都是一起,这些年谁都知道,他们就连寻找太子,都是一起派的人……”
荣之玹抬手制止他,“闲话就不多说了。严将军,要证明此人的身份很简单,派人去找五皇子妃和侧妃们来一认便知。”
宇文珏忙道:“之玹贤弟有所不知,那些女子伙同她们本家明争暗斗,个个捏着心思。我去了皇子府,她们死活不让我进门……”
严大轲幸灾乐祸地道,“你是乞丐,那些娘娘们自然不会让你进!”
他忙又对荣之玹道:“世孙,五皇子妃和侧妃们那可都是睡在五皇子身边的女人,竟也不认这人,咱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宇文珏仓惶抱住荣之玹的小腿,“之玹贤弟,我若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哼,为了霸占五皇子的位置,你可真是豁得出去!”严大轲不敢恭维地冷笑。“天打雷劈算不了什么,你该发誓断子绝孙。”
宇文珏见荣之玹不语,忙又道,“之玹贤弟,我可是还听说了,太子和你妹妹荣妙珺被宇文腾的人抓了去,太子险些被射死,你妹妹被射穿了右肩,重伤惨重……”
殊不知,荣之玹正等他这句话。“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宇文珏:“我还有几个暗卫盯着宇文腾的举动,这会儿宇文腾自东门那边恐怕已经入了宫门,若叫他恶人先告状,只怕太子和你妹妹也成了恶人。”
荣之玹佯装诧异地一凛,对严大轲道:“让这人跟本世孙入宫。”
严大轲担心地俯首,“世孙,万不可大意呀!世人都知,您最疼惜自家妹子,这人恐怕吃定了这一点才故意那样说……”
“出了事与你无关,本世孙担着。”荣之玹不由分说,捞了宇文珏到身后,策马入了宫门。
宇文珏紧紧搂着荣之玹的腰际,忍不住抬头看皇宫大门拱形的过道顶。
“之玹贤弟,你知道吗?这里是本皇子出生便久居的家,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被拦在门外,还被当成乞丐,想来委实讽刺。”
荣之玹:“严大轲职责所在罢了。若有贼人意图扮做皇子擅闯宫门,他若不知阻拦,他便是死罪。”
宇文珏忙道:“之玹贤弟言之有理。以后,本皇子的命,便是之玹贤弟的,贤弟或荣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本皇子义不容辞。”
荣之玹:“在太后面前实话实说即可。”
宇文珏不放心,自他身后探头,看他惊艳的侧颜……啧啧,这张脸实在惊艳耐看,就连他这男人都禁不住心动。
“之玹贤弟就没有什么需要本皇子效劳的吗?”
“有。”
“何事?”
“将你那群女人打发了。”
“之玹贤弟这些年对女人没有兴趣,甚至还拒绝过江环巧,莫非你是对本皇子有意思?”
荣之玹匪夷所思地侧首向后瞥了一眼,“你想多了。”
宇文珏忙挪开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之玹,你若是针对本皇子有兴致,本皇子十分荣幸,本皇子也愿意为你舍弃红颜三千,不过,本皇子对男人真的是没兴趣,咱们可以当最好的兄弟。”
荣之玹由衷地道:“我不愿与你当兄弟。”
宇文珏被他清冷的口气震慑,只当他是太在乎自己而恼怒。
“之玹,兄弟也能朝夕相处嘛!”
荣之玹没再理会他。
他让这厮把女人打发了,不过是为避免那群老臣以兄长妃妾众多之由劝他纳妃,也为他和妙珺的一夫一妻铺一条坦途罢了。
……
慈云宫,乃天宸太后乔迎宓所居之处。
这座宫殿已建造三百多年,翻新多次,廊檐下画了诸国风情的凤凰,颜料贵重特殊,至今鲜艳富丽。
廊下新更换的温室里培植的牡丹喷在,开得正好,朵朵碗口大,风撩着花香,弥漫整座宫苑。
太后最喜欢的,却是自己亲手栽种的几盆“绿牡丹”。
这花名为绿牡丹,却是绿色的菊,自大片红的粉的牡丹里,更显得特殊。
此时,太后小心翼翼地拿着绵柔的布巾正坐在廊下擦拭“绿牡丹”的叶子,叶子浓绿,花朵通透如玉的嫩绿,相映清新贵雅,甚是讨喜。
注意到大门外的小太监进来,她敏锐度抬头望了一眼。
一旁掌宫大太监德利,忙匆匆握着拂尘迎向小太监,压着声音道:“何事?”
小太监凑到他耳边一阵嘀咕,德利脸色微变,忙小跑奔回来。
“启禀主子,二殿下回来了,之玹世孙带着五殿下也刚到,二殿下和五殿下都嚷着告状,两人大打出手,奴才不敢做主叫他们进来,还请太后示下。”
“皇帝死便死了,留下一群孽种,一个个混账东西!都不叫人省心!”
太后气闷地骂着,将手上的棉纱布搁在一旁,撑着凤首拐杖起身,朝着门口那边中气十足地怒吼,“不怕丢人现眼的东西,都给哀家滚进来!”
宇文腾、宇文珏已然厮打得鼻青脸肿,两人争先恐后地闯进庭院来,见祖母阴着脸,忙都跪在廊前的台阶下。
荣之玹自后慢悠悠地进门,见老人家满眼期盼地盯着自己,忙道:“太后娘娘不必看了,妙珺没来!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儿无法痊愈。”
“什么?哀家的孙媳妇受了重伤?”太后不敢想象妙珺伤成了什么样子,“前几日阿史那渺渺来了,说妙珺被百格抓了,特请她来搬救兵……此事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