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小小往布袋里塞了十多个瓶子，那布袋却像是无底洞似的，竟丝毫不见鼓胀。
襄王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慕青云这才笑起来。
“这是乾坤袋，里面可以装下任何你想要装的东西，回来再给你慢慢研究。”
他们两个都是和气的性子，虽然兴趣爱好各有不同，但在很多方面却极为合拍，加上襄王体弱，常年药不离口，慕青云就自然而然地住到了他这里。
“嗯，你快去吧，听说京兆府和禁军都已经赶去北门了，若去迟了，只怕被贼人跑了。”
有人急匆匆的出宫出城，也有人兴致勃勃地进宫。
夕阳西下，出宫方向的宫道上，正并肩走着两个人，正是刚从凤阳宫出来的瑞王和利王。
利王神色淡淡，长年带着笑的眼睛，此时却闪着深不可测的幽光，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稍有好奇想一探究竟的人，都会被其吞噬。
瑞王脸色则有些复杂，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
利王看他一眼，斯文儒雅的声音平淡道：“母后早已同我说过，靖王并非你我的亲生兄长，如今他既然有意与你我相争，母后自然要让你明白自己的立场。”
“可是……”
他才说了一句可是，又觉得自己的辩解有些无力。
什么兄弟情深，什么母慈子孝，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难怪，这些年母后总是在有意无意提醒自己，要与靖王抢功劳，争得父皇的喜爱。
他往日还以为，那是母后对他的偏爱。
如今才明白，偏爱是真，虚伪也是真。
他和靖王，竟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的。
他无力地笑了笑：“那接下来呢？我们要为了太子之位，跟他争个你死我活么？”
利王面无表情看着他，声音依旧无波无澜：“你太天真了，自古皇权之争，哪一次不是你死我活？你若不争，以为靖王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放过你我？”
瑞王的脸色变了变，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前面宫门进来一个人，立刻闭上嘴，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
到了正中的宫道上，双方碰面，瑞王和利王同时拱手行礼。
“皇叔。”
“给皇叔请安。”
面色和煦的定亲王看着他们道：“哎呀，原来是你们两个，进宫来给皇后和皇上请安了？”
利王俊美优雅的面容上带着一抹无懈可击的浅笑，眼角的一颗小泪痣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更阴柔，像女子一般柔和无害。
“是啊，皇叔又进宫陪父皇下棋了？”
定亲王得意地笑笑，伸手拍了拍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故作神秘道：“本王今日进宫是来献宝的。”
利王立刻捧场地道：“哦？是什么宝贝？皇叔也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瑞王也朝他手里的盒子看了看，显然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定亲王得意地朝他们眨眨眼睛：“真的想看？”
说着，不等利王和瑞王回答就，主动把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盒子给他们瞧一眼，立刻又关上。
但仅仅是一眼，瑞王和利王便双双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即便生在皇家，像这样的惟妙惟肖的玉雕，他们也是头一次见。
“怎么样？是不是好东西？”
利王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抹羡慕和赞赏来：“这宝贝皇叔是如何得到的？那玉的雕工如此好，水头上乘，香气浓郁，父皇定会喜欢的。”
瑞王点点头：“说得是，父皇向来喜欢奇石，更何况是如此罕见的闻香玉，皇叔今天肯定能得不少赏赐。”
“嘿嘿。”
听到兄弟二人的夸奖，定亲王笑得更加得意，把那装玉的盒子宝贝似的抱在手里。
“行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赶着去见皇兄，你们去忙吧。”
他挥挥手，瑞王和利王便又朝他恭敬地拱拱手，朝宫门走去了。
定亲王站在宫道上，朝他们远去的背影看一眼，神色慢慢冷下来。
他转头望向后宫方向。屹立在西北角的花蕊宫，像残阳中的一抹虚影，在峥嵘巍峨的宫殿群里显得那么渺小，那么破败。
他仿佛又听到母妃绝望的哭声从宫中的寝殿里传来。
她拼命挣扎，保养完好的指甲抠在殿中的地砖上，断裂翻转，鲜血直流，她满面泪痕，却叫不出声来。
她的脖子被白绫紧紧勒住，两腿不断乱蹬，脸色变得越来越红，眼白越翻越多，直到最后，气绝身亡，一动不动。
他被母妃藏在衣柜里，被迫目睹了这一切，那种绝望而恐惧的滋味，在之后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像条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让他彻夜不得安枕。
母妃，我曾经发誓会为你报仇，让害你的人不得好死，如今，我就要实现我的诺言了。
他边想边扯起嘴角，眼里冷毒的神色散去，变得一片和煦无害。
他像戴了一张面具一样，用这样无可挑剔的笑容，骗了所有人整整十八年。
未央宫中。
批了整天奏折的梁王直起腰杆长吁一口气。
福公公立刻小心地将一盏茶递上来，劝道：“皇上，你还是歇歇吧，奴才看你这脖子痛的毛病又犯了，不如让靖王妃进宫替你做做针灸吧。”
梁王摆摆手：“过几日吧，听说她这阵子也挺忙的，帮着给城中感染瘟疫的病人治病。”
福公公笑了笑，躬身道：“可不是，皇上你福泽深厚，子孙也个个是人中龙凤，这靖王妃瞧着小小一个人儿，但做起事来却比宫中的太医还顶用，实在是皇上的福气，大梁的福气啊。”
梁王笑了笑，点着他道：“朕看你今日是偷吃了蜜饯吧。”
福公公一听，也忍不住笑起来：“奴才说的是实话，要不奴才先让人给你弄个药包敷敷？”
梁王摇摇头，眉头紧紧皱起来：“不知城北的事解决得如何，希望这次不会再让鬼族那帮人逃掉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皇兄，臣弟又来找你下棋了。”
一听这声音，梁王便知是定亲王来了，立刻一甩衣袖，朗声笑道：“快进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