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大理寺接到一起凶杀案,一女子在京城主干大街被杀,死相惨烈,身上衣不蔽体,死的蹊跷。
这件事引起了百姓的轰动,很快大理寺接手了这起案件然后就在花楼里就找到了杀人者,是一地痞无赖,被找到时,那人还荒唐的搂着一姑娘,喝的大醉。在仗廷的威胁下那痞子招的那叫一个快,是一小官的儿子求而不得买凶杀人,给了这无赖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一两银子在这个时代能买三百斤米,一千两能买三千斤。现在的普通老百姓一月大约就一两银子的工钱。一个八品小官的儿子居然有这么多钱能够挥霍!
阮莫存上奏建议皇帝彻查此事。
皇帝震怒并同意了阮莫存的提议,派人顺藤摸瓜居然查出了朝廷大半官员贪污受贿私吞赈灾银两,甚至牵连了许多地方大员。最终牵连到的人居然是丞相沈钧!就连崔卢王谢都未能幸免。自阮莫存改革开始后沈钧与崔家联合并拉上了同气连枝的其他三家。
沈钧官职最大,入朝多年,攀枝错节,算不上受贿,但总有人巴结。只因夫人收取的一套宝石头面,被判定受贿。
大理寺丞跪在御桌前把调查结果呈上。皇上大怒。
“混账!他沈钧仗着自己是父皇的老臣就如此肆无忌惮!连朕!都不放在眼里!纠结党羽,贪污受贿,死而不足惜!”皇上气的在御书房来回踱步。手拍在桌上震天响。
皇帝下手的第一人就是沈钧。
“叫李谭过来见我!”皇帝挥袖说道。李谭是羽林军统领。
很快羽林军就出发前往沈府。
黎歌听到这情况时还在听崔卢王谢的秘密聚会,因为这事牵出最直接的人是崔家。皇帝下手的第一人在黎歌看来应该是崔氏的嫡子担任的礼部尚书进而是其他三家。
可没想到皇帝竟然从沈钧开始。
马不停蹄的赶回沈府,沈府已经被收监。沈府的仆人都在收拾包裹逃出沈府。黎歌四处寻找沈听澜。跟着羽林军去往大牢。看到的是被打的不省人事的沈钧,号啕大哭的沈夫人,还有被关押沈听澜的哥哥姐姐。此时还牵扯家族,沈氏比不得崔卢王谢,却也是个大族,甚至牵连沈夫人家族。全被收监。看遍沈家所有的人,竟然没有找到沈听澜。
黎歌赶忙回到沈府寻找。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看到一个人,还拉着一个孩子自己从门口进来。那孩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前厅大院看着满院的狼藉,腿一软跪了下来。富丽的沈府,如今破败不堪。
黎歌赶忙跑了过去,比起从前嚣张又骄傲耀眼的小孩子,这时的沈听澜目光呆滞,往日梳的顺滑的头发粘上了灰尘。身边的那个妇人是往日带着他的奶娘。
“奶娘,沈府是不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沈听澜呆愣的看着院中的石板。
“……怎么会呢?丞相是个很厉害的人……”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藏在那柜子后面的暗室里?”
“你还小……”
“奶娘,我为什么还小?我如果长大是不是就可以让父亲母亲平安无恙。”月光下,沈听澜眼角划过一串晶莹的眼泪。
“小少爷,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奶娘泪流满面,粗糙的手不住的擦拭着沈听澜的脸颊。“夫人被抓之前让奴婢找你,带着你跑。是奴婢无用!”
“沈府败了,奶娘,你去自己谋生吧,我不该连累你。”沈听澜小小的身子站了起来,惨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派凄凉。沈听澜淡淡的声音说到。“我不可能逃脱的。奶娘。”
“你听到了吗?羽林军的铁甲撞击的声音,奶娘,你该走了。我护不了母亲和父亲,我总该护着你。”沈听澜红着眼眶说道。
“小少爷,你说什么呢?!奴婢如何能让你护着我?”奶娘震惊。拉着沈听澜让他前厅侧室的狭小缝隙中
“少爷!少爷你听着躲在这里,等沈府安全了就逃出去!再也不要回来!”奶娘泪眼朦胧。
“奶娘!不……”
“谁在哪里?是沈府还有漏网之鱼?!”大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一人身穿银亮的铁甲,猩红的斗篷翻滚,手中持着一柄长剑。身后的士兵训练有素的排成两队,杀伐气息铺天盖地。
是羽林军统领李谭!
奶娘只是个普通的妇人,此时却义无反顾的冲向了羽林军的刀剑。用最大的力气恶狠狠的去推攘身穿铠甲的男人。
被一剑贯胸,血顺着把柄长剑的刀尖上滴落而下,就像一片片花在地上绽放却留下了让人作呕的气味。是那柄剑,也是奶娘凋零的生命。
沈听澜全身颤抖着,大汗淋漓,胖胖的小手死死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惊恐的声音。
沈听澜连夜逃出了沈府,他身形小,夜晚漆黑很难辩识他。唯一的奶娘也走了,是因为他,他非要出来看一眼沈府。
你看,遭报应了吧?
黎歌跟着他,他一直都没有察觉才发现的不对劲。自己没有能够帮助他的手段。
“我已经修好了漏洞,他再也看不到你了。你听,还能听到他的想法。”505对黎歌说。
黎歌笑了笑,笑得有些难看。
一天之内经历天堂与地狱。沈府就是如此。对于沈听澜来说这是刻骨铭心的一天。
沈听澜逃出沈府,在夜晚的京城游荡,可这个时候的京城还有宵禁。沈听澜在夜色中躲躲藏藏才挨过这一晚。他不敢睡觉,更不敢哭,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哭了怕有人找到他。
往日的京城是他的家,可今夜却陌生至此!
沈听澜在街上躲了两天,实在饿得不行了,用脏兮兮的小脏手摸了一下馒头铺子的一个馒头,他发誓,他只想摸一下。可他被打了。馒头铺子的老板向他啐了一口唾沫,“小乞丐,滚开。”
你看,他已经成了没人要的小乞丐。沈听澜忍着痛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一瘸一拐的走远。
他找到了京城里流浪孩子们居住的脏兮兮的破房子,这是京城最脏乱的地方,他们只有一间连避雨都不能的破房子。沈听澜加入了他们。说是加入,其实只要坐在那屋子里就都是小乞丐。他为了不饿肚子,拿着饭碗学会了乞讨,他不想学那些小乞丐偷钱袋的事。因为他记得父亲让他背的《弟子规》里写着:“用人物,需明求。”他乞讨是明求,但他不能偷。周边的小乞丐都骂他脑子有问题。这是他唯一一个还遵守的原来的原则。
连饭都吃不饱,还想这些礼义廉耻的东西。
黎歌看着这个从梗着脖子宁愿饿死都不下跪乞讨的孩子,慢慢地开始放下原则,慢慢地可以接受脏的衣服,可以接受没有绸缎的被子睡在地上,慢慢地可以和这些孩子打成一片。慢慢地成为一个真正的乞儿。
而另一边,沈钧在打牢里被打的血流不止也不愿意签字画押,承认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的罪行。
被收监的官员越来越多,朝中人人自危。
阮莫存跪倒在皇帝面前,希望能彻查沈钧的事宜。那是他的老师!沈钧是他的伯乐。没有沈钧就可能没有阮莫存。一时的政见不合怎能掩盖他们的情谊?
“皇上!沈钧劳苦功高,从先帝时就做了太多为国家社稷着想的政绩,皇上!”
“阮爱卿!你可真是好啊!你倒是让我忘记了你从前是沈钧的学生!你也忘记了朕对你的恩情!阮爱卿还是回府闭门思过为好!”皇帝挥挥手就此下了决议。
阮莫存回府闭门思过。
最后再见沈钧的时候竟然是沈钧被杀的前一天。
那天是个雪天。阮莫存撑着伞穿着雪白狐毛制作的大裘,让人备了一食盒前往大牢去见老师。
他太年轻了,闭门思过多天他才想清楚了很多事情,皇上支持改革是为了铲除一些人,比如沈钧,比如崔家,沈钧说话太直,有时还仗着自己是老臣以长辈自居。世家大族又本身是个隐患。
所以,你看,尽管改革有些成效,但在多数人不支持的情况下,可是皇帝依旧同意推行,为的是在这场改革里铲除异己,你看,反对这场改革的通通都被送进了大牢!换上的都是寒门子弟,没有靠山,没有家族。这场改革从来不是单纯的改革。
阮莫存匆匆走近大牢。
他想告诉老师很多事情。老师不止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挚友。
他从没想过要害老师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