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扛着蛇皮袋子装的行李走在前面,庄生一手拉着买的红色行李箱一手拎着庄文买的一兜水果走在后边。
庄生的家在村子的最南头,整个村子依靠着小河而建,村南头是山,村北头是一片平原地。
这平原地是之前小河发大水时冲出来的,这条小河是县里最大的河,在市里是第二大河,常年水流不断,庄生他们所在的位置再往南三十公里就差不多到了河流的源头了。
之前村里的房子都是紧靠小河而建,都因为一九六三年的一场洪水,把建在河边的房子都给冲塌了,后来大家都把房子往南山和西山根上建,这样地势高了也就不怕水淹了,村里又组织建设了护村河坝。
不过从那场洪水后再也没有过那么大的水,于是人们也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对洪水灾害的记忆也就只停留在老人的回忆中。
河坝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被建房子用沙子的村民从下面把沙子掏出来用拖拉机拉回家了,河坝悬空时间长了就破出一个个洞来。
走了大约十五分钟兄弟两人来到了自己家的大门口。庄生家很好辨认,房子的地基打的最高,方形长条的大理石无不仿佛在告诉看它的人这个房子是多么的坚固,围墙是红色的砖砌成的。
村里统一规划的房子都是刷了白色的涂料,唯有庄生加的围墙因为只是红砖砌起来没有用水泥打底,涂料刷不上去,村里刷墙的人刷了大门边上的一块地方见刷不出来效果来也就没有再刷,所以庄生的家的围墙在村里放眼望去显得格外另类。
爸妈是省吃俭用的能手,好不好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
“娘,我们回来了!”刚进大门庄生喊道。
“哎!”
母亲听到应了一声就开了屋门快步走了出来。
“怎么今天才回来?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吗?你班主任和县里教育局的什么领导都来了两三趟了!”
母亲顺手接下庄生手里拎着的水果,没有管前边扛着行李的庄文,庄文也满不在乎这些的拉开纱门进屋去了。
“哦!”
庄生支吾的应了一声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爹呢?”
庄生扫了一眼没看到父亲在家。
“你爹还能干啥,去果园收拾园子去了。”
母亲把水果兜放在了茶几上,然后去解庄文拿进来的装着行李的蛇皮袋子。
“你这考的好也算给咱家争光了,以前不拿正眼看咱们的那些村里的小干部现在也隔着老远看到了就眉开眼笑的打招呼......”
母亲自顾自的诉说着近来些许小事对自己产生的满足感。
庄文坐到沙发上冲了一壶茶,也没接母亲的话,自己倒了一杯,吹着气一点一点的用嘴唇吸着喝。庄生此时才发现原本阳光灿烂的庄文眼睛里面透着一股股的迷惘和惆怅。
庄文初中没等毕业就辍学去打工了,这倒不是家里穷不让读书了,而是庄文从小调皮捣蛋根本不爱学习,上学也是次次班里倒数。
每次都不情愿的被父亲打着去学校,直到后来父亲实在是打够了,也就如了他的意让他辍学了。
因为年龄小,人家招工的都不敢用童工就没法找个像样的工作。
刚好村里医生(原本是个兽医,后来改行在村里对人卖药行医,毕竟多年的兽医经验村里人还挺买账,如果不是听父辈人说他是兽医打死庄生也是不会信的)的女儿在市里一家医院旁卖油条。
她也盘算着少花钱找个人用,正儿八经雇个人工资高不说还不踏实,所以让在老家的老父亲从村里物色这么个合适的人去帮忙。
庄文辍学在家又没别的事干,就这样老医生跑到庄生家来动员庄生母亲,再三考虑觉得也没别的路可走就让庄文跟着去了。
庄文跟着老医生女儿炸油条,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炸,炸完还得用个三轮自行车带着去医院门口卖,工资都不能用天算的只能说成月薪多少,因为那样看起来还像个工资,每月一百四十块钱。
庄文起早贪黑的干了将近一年,一次休息回家和母亲说他不去了,母亲也明白其中辛苦,孩子小母亲从不指望他能挣到什么钱,只是听到这么劳累各种酸楚涌上心头竟然让母亲哭得稀里哗啦。
庄文没工作就在家帮着干农活,父亲和母亲没有很好的人脉,心里担忧孩子的前程,有时犯愁整宿睡不着觉看着这么小的庄文天天在家晃悠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去正规的厂子年龄又不够。
有一天村里一个姓邢的老头来到了家里和母亲说他女儿在市里弄了个养殖场,不行让孩子去跟着干吧,活不累就是按点喂喂打扫打扫粪土,搅拌动物饲料都有机器,机械化的设备累不到人。
有了这么一条路子父母就商量了再商量最后觉得靠谱,于是就询问庄文本人的意见,庄文一听又能出去了就满口答应全然不管自己要干什么将来怎么发展。
看到孩子同意母亲就去回复了老邢头,这样第三天庄文就被老邢头的女儿开车接走了。虽然诸多不舍母亲还是强忍着自己的泪水送走了庄文。
庄文从养殖场待了一两年的光景,每月工资两百元,慢慢长大了的庄文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在这养殖场工作没有同龄人相伴,尤其没有异性,看到同龄人都有女朋友自己心里不是个滋味。
后来庄文没有和家里商量就自己去了一家纺织厂上班,那一年庄文十六周岁,那时的庄文看起来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毕竟已经参加工作几年了,没有了孩子气,说话办事俨然一副老油条的模样。
厂子招工办的领导老王一看人就相中了,但是一看身份证打鼓了,不敢违背关于童工招聘的规定。
庄文见他打怵,竟跑到厂子对面的饭店定了一桌子的菜,给门卫室的看门老刘头送了一条烟,让老刘头帮忙约招工办的老王过来,老刘头见烟摆在桌上已然高兴地手舞足蹈满口答应这事包给自己。
果然也没让庄文失望,老刘头把老王给叫到了庄文定桌的饭店里。
在包间里,庄文把个老王吹捧的像是做了神仙要腾云驾雾飞起来是的,一通酒灌倒了一个老王头,庄文的入厂资格也就算妥了。
庄文在厂里一开始做的是装卸工,最苦最累的活,全凭着身体强壮,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哪天闪到腰了就废了。
庄文干了个把月发现了这个问题,又凭借着自己的善于交际又摸到了一条去维修车间的路子,故技重施连请客带送的,自己转到了维修车间里面。
全场四百多台纺线机器,每台机器都是两班倒,他们维修车间的工人大约十来个人,平时没事就在办公室下下棋、睡睡觉再就是吹吹牛。
厂房内机器坏了的时候,用机器干活的女工就会跑到维修车间叫人。
车间内大约七八百的女工,而大部分都是未婚小姑娘,大部分都是刚初中毕业就托关系钻空子进来厂子做工,女工少男工多在纺织厂算是常态,因为没有哪个男孩子会去做纺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