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七主意的,工地上不止我爸一个,虽然小七不算倾国倾城,毕竟在僧多粥少臭味熏天的工地上,有这么一个不太缺心眼的女孩实属不易。渐渐的,开始有人抢我爸的生意帮小七干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开始有人凑在小七周围和她搭讪了,不过这对于小七来说很不自在,相比这些来路不明的男人们,我爸相对还是靠谱点。
而且在这里我不得夸一下我爸,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有智慧的。比如知道小七不喜欢聊天,我爸极少搭讪,即便我爸对她的个人信息和家庭情况也很好奇,但是从来没问过,因为他知道,以小七的个性,问了也是白问,还得碰一鼻子灰;比如他知道她喜欢独处,我爸吃饭的时候从来没和她一起过,顶多就是饭好的时候看四下没人给她饭盒里加点肉然后就走开,反正他的肉多么。反观那些想和她共进午餐的傻帽,不但从来不给小七肉(当然他们可能也不够吃),甚至还问她是不是不爱吃肥肉,还打算从人家那揩点肉!这明摆着就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么,既想占人家人的便宜还想占人家肉的便宜,这换成谁也不能答应啊!
于是,在猪队友的衬托下,我爸的形象在小七心中逐渐高大了起来。但是小七来这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挣钱,所以压根也没把我爸太放在心上。我爸也精着呢,知道得放长线钓大鱼,“欲擒故纵”,懂么,那帮文盲根本就没读过《孙子兵法》,可能压根连孙子是谁都不知道,就是嘴上天天“孙子孙子”的飙脏话。我爸每每想到此,一种作为知识青年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猪队友的傻叉行径还远远不止于此。有一个叫大龙的,孤儿,曾经因为偷东西被抓起来了,十六七放出来以后因为有案底找不到别的工作还总被人欺负,找到匪哥,匪哥看他挺可怜,就把他收留到工地上,跟着匪哥干了几年了,干活还算不错,就是有时候还有点手脚不干净,有一次偷工友的钱被匪哥扇了两个大嘴巴让他滚,后来他跪地求饶才把他留下,不过警告他再发现就让他走人没得商量,这两年倒也还算老实。他和我爸年龄相仿,平时俩人没什么来往。大龙对小七有点意思,也表示过帮她干活,不过被小七拒绝了,除了我爸,小七没让别人帮过忙。有天中午,大龙参加了发小的婚礼,喝的醉醺醺的,整个下午都像话唠一样叨叨个不停。下午收工大家陆续回家。小七也回去了。大龙也朝着小七那个方向走。不过俩人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小七也没发现。走到一个胡同的拐角处,大龙快步走近小七,把小七吓了一跳。
大龙嬉皮笑脸的说:“哎,咱们这么长时间的工友了,你也不和我们唠唠嗑啊。”
小七不说话,走得更快了。
大龙走到前面堵住她的路:“咱俩聊聊呗”
小七吓得心里砰砰直跳,但是脸上还尽量维持平静:“不好意思我得回家做饭了,你别挡我路”
大龙穷追不舍:“聊聊呗咱俩,不耽误你做饭”
小七一看,太阳也快落山了,而眼前这个人人高马大,脸上还有好几道刀疤,知道自己得迂回点,于是放软口气说:“要不明天再聊吧,我家里真有事”
大龙伸开手臂拦住她:“我就想今天聊聊,咋整”
小七定定神,知道自己不能硬逃,她记得她妈讲过,有些猛兽像是老鹰啊蛇啊不喜欢静止的猎物就喜欢慌乱逃窜的猎物,看着这个浑身酒气、身高一米八几的流氓,小七预感他就是这种变态的猛兽,于是她不再试图逃脱,而是强忍住快蹦出来的紧张,嘴角微微颤抖:“你想聊啥”
“嘿嘿,聊啥呢”大龙用手指头抠了抠中午酒席在牙缝中残留的肉渣,歪着头:“有对象没?”
“啥?”
“哥问你有对象没?”
“没。”
“小姑娘挺会编瞎话啊。”
“我真没有。”
“那谁咱工地那小木匠没跟你处对象?”
小七没想到他问这,愣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没。”
大龙说:“得了吧,我观察你俩好一阵了,中午俩人嘀嘀咕咕的,是不那啥,暗度那啥仓库。”
小七也不知道他说的暗度仓库啥意思,毕竟暗度陈仓这个成语还是比较有技术含量的,当然了,这个词也是大龙中午刚在酒席上听说的,活学活用一把。
小七有点烦躁,想赶紧走:“你想问的问完了吧,问完了我走了。”
大龙再次伸开手臂挡住她:“唉等会妹子,”大龙一手抓住小七的胳膊,歪着头看着小七:“要不你跟哥处吧!”
小七顿时感觉一阵凉气从脚底升起,从他胳膊下面钻出来就要往出跑,结果让大龙像抓小鸡一样抓过来,把小七瘦小的身体抵在旁边的土坯墙上打算上下其手,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小七吓得腿软,说时迟那时快,我爸有如琼瑶剧里的男主角从天而降,直接给大龙一记左勾拳。
大龙被直接打蒙了,一回头是我爸,直接上来开始回拳,俩人扭打在一起,大龙嘴里骂骂咧咧:“操你妈逼果然是一对狗男女”我爸也骂:“操你妈逼你个赖呆(赖呆在我们家那意思是狼)生的畜生!”
小七站在那不知道该咋办,我爸在扭打间隙带着一鼻子血冲她喊了一嗓子:“赶紧回!”
小七听了才像大梦初醒一样,转头就跑,跑了几步又转回来张望,两个大男人在夕阳即将散去的余晖中如同两只恶熊扭在一起,分不出来哪个是我爸哪个是大龙。
第二天。我爸没来。大龙来了,眼窝和嘴角都是青的。那天收工老板娘记的工分。
第三天。我爸没来。大龙来了,眼窝是愈加黑紫。
第四天。我爸还没来,大龙也没来。
第五天。我爸还没来,大龙也没来。
小七心里开始发毛,觉得我爸不会是死了吧,不过她和谁都没搭过话,也不好意思问,又忍了一天。
第六天,还是如此。小七实在是忍不住了,收工的时候怯怯的问老板娘:“小李没啥事吧?”
老板娘用眼白看了她一眼:“怎么没事,差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