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麻疹
痒，好痒啊。
胡桐被一阵钻心刺骨的瘙痒从梦中拉起，犹如千万只蚂蚁迁徙入骨髓。手顺着瘙痒的地方挠去，摸到大大小小无数个硬块。
坐起，开灯。
睡前小腿上一个像蚊子咬形成的块，已经分散成无数个小块，并扩散开来，甚是吓人。
走到父母的卧室前，一轮明月透过深蓝色的窗户微微照在床上，映出两个人的轮廓。父母的鼾声此起彼伏，就像是在比赛，一声更比一声有力，一声过一声的有穿透力。胡桐望着熟睡的父母，不知该不该叫醒他们。
脑海中回想起，平时父母的辛苦劳作的身影。天还未亮，母亲就要出门赶招手车去分水买菜。父亲也趁母亲买菜的时间去田里除虫施肥，再回来等母亲从车上下完菜，最后去做木匠。他们总抱怨，睡觉都睡不落实，不像别人家那么享福，从来没睡过一个懒觉。
哎，算了。忍到明天再说吧。
就这样，胡桐不停地在瘙痒的块上画十字架，而块也像是繁殖一般，不断冒出来。到了早上，胡桐的背上也被这红块给布满了。
起床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胡素：“阿姐，你看，我腿上都是这个红块。”
胡素见此骇人场景，让胡桐赶紧挡起来：“你不要露出来，盖起来藏起来就会好的。”
胡桐满眼的疑惑被姐姐的肯定的眼神压了回去，想要去找父母求证。不过，这痒块，虽然比昨晚多了些，但没有那么痒了。
正好母亲刚好回来：“你怎么围巾都围起来了，有这么冷吗？”
“冷到是不冷，阿姐说这个要盖起来。”说话间，掀开已经扩散到脖子的红块。
母亲拿掉围巾，上下一检查：“你这是碰到毛辣虫灰了，我给你烧掉热水洗一洗。”
于是胡桐又感受了一波大早上的热水澡。
“有好点吗？”
“好像好一点了，没有那么痒了。”
“不痒了那就没事了。”
胡桐拿下用钉子挂在墙上的“美人镜”照了照，却发现脸颊上都被覆盖了一块。胡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太对。
“老妈，你看我脸上都有了，我感觉不是毛辣虫灰。”
“那等你老爸回来让你老爸给你看看。”
……
去医院的路上，胡桐注意到每个人都在回头看自己，尤其有个差不多年纪的一个孩子，拉着身边的大人，示意大人看缩在自行车后座的胡桐：“妈妈，你看，她的脸怎么了。”
下意识地拿手挡着脸：“老爸，你自行车骑快点。”
“很痒阿，再忍一会就好了。”
看完回到家，迫不及待和母亲吐槽：“根本不是毛辣虫灰，差点被你害死，是荨麻疹。”
母亲讶然：“你在乱说，你这不是出麻，出麻还得了，是要死人的。”
“不是出麻，是荨麻疹。”
“那不就是一样的东西阿，你肯定听错了。”
“你问老爸，你什么都不懂。老爸，你说是吧。”
父亲赶忙打圆场：“就是出风疹，明天还要挂盐水。”
前两天还和同学们吹嘘，自己从来不生病没挂过盐水，这就挂上盐水了。这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吧。
次日一早，母亲就把胡桐送到医院。叮嘱胡桐，自己把早饭吃完，过会就回来。座位边隔壁的老阿姨和母亲是旧识，陪着比胡桐还高一截的孙子挂盐水，也连声答应：“你去忙去忙，反正我也空，帮你看你女儿。”
胡桐囫囵吞枣般把煎饺就吃完了，剩下一碗丰盛配料的豆腐脑。豆腐脑上咸香的虾皮是胡桐最爱。榨菜也尚可，平时闲来无事也会拿榨菜当零嘴。紫菜被浇在上面的酱油和汤汁泡开，零星的葱花将这碗白嫩的豆腐脑点缀的更为可口诱人。
胡桐舀上一口尝了尝，豆味儿在口中绽放开来，哎，还是那不好吃的味道。不爱吃豆制品，不管是原本的黄豆还是黄豆做的任何豆制品。每次看着父亲期待的眼神：“你老爸做的红烧豆腐是不是很好吃，我就最喜欢吃这种原滋原味的豆腐香。豆腐都滚鼓起来，酱油香都浸进去了，最后加一把小葱，不要太香哇，你妈还不爱吃。”
胡桐只能装地大快朵颐：“好吃，是妈妈不懂享受。”
但今天父亲不在，只要挑出喜欢地配料吃完就可以了，哈哈。
胡桐用没被针扎的手悠然自得的挑着吃，欣赏着风景。因为医院太小，人太多，胡桐和大多数挂盐水的人一样被安排坐在了门诊的大门的树下。树很大，也很多，虽已快入冬，但这些树叶都还绿意盎然，反倒是院外那颗金钩吊的叶子都开始枯黄，应当是打过霜了。这金钩吊要打了霜才好吃，酸甜可口，口感丰富，只是长得高要费些力气才能吃上。
“我来喂你，你是不是不方便吃。”还未等胡桐应答，老阿姨就兀自端起豆腐脑一勺接一勺的喂起胡桐。
胡桐一口接一口咽下，感觉这豆腐脑都快满到嗓子眼了，怯怯道：“我自己来吃就可以了。”
“不用害羞，我孙子都是我喂的，他比你还大一岁叻。”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被喂过了，从记事以来，好像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原来有人生病是能像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一直被喂着被宠着的。胡桐回想起来好像一直没有这种经历，爷爷奶奶有很多孙子孙女，外公外婆也有他们的孙子，父母都一直忙得像个陀螺，竟有些湿了眼眶。幸好皮肤的不白皙，没有被别人看到已经微红的眼眶，乖乖吃完眼前这碗五位陈杂的豆腐脑。
直到胡桐挂完盐水，母亲都没有出现，就好像是这个世界被遗弃的孤儿。胡桐故作轻松和老阿姨告别，然后一蹦一跳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到了没人的路段，只有三三两两的狗对着胡桐吠叫着，胡桐才慢下脚步。哎，连黑福都没有陪着来，以前黑福都是护送着的。
到家门前，正巧碰见母亲要出门：“老妈，你去哪？”
母亲看到两手插兜荡到家门口的胡桐：“你都到家了，我还以为要好一会。”
打开手中的保温盒，道：“赶紧进来，我做了韭菜饼，我听说你出这个吃了韭菜饼就能好。就想着赶紧做出来给你吃下去。”
“你回来就是做这个阿？”
“是啊，早上4点钟就起来发好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