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慕昭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死因会是在荒山野岭被恶狗啃食而死,因为她姓蓝,是国姓,是东崇国最最贵的公主殿下。
可她真就这样死了,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甚至被断了声带,丢在野狗堆中,任由野狗将她的肉生生扯下,最后也不知道是疼死的,还是失血过多死的。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的仇人,站在野狗堆外,举着火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蓝慕昭恨,恨这个她用尽手段才得到的男人对她这般狠心。可是她跟恨的是,纵然她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杀了他最爱的人用来激怒他,他对她都永远这样的表情。
就好像此生她从未出现在他面前一样,就好像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路人。
可是他们是夫妻啊……
曾经觉得做不成爱人也要做仇人的想法回荡在蓝慕昭的脑海中,当初还觉得自己伟大,如今想来是多么的可笑。这个男人知道如何激怒自己,知道自己想让他恨,于是他偏偏不恨。
连恨都不恨,不让她留下一丝痕迹。
狠,真的狠!
死前,蓝慕昭就那么歪着头看着那个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看着并不那么真切。那一张斯斯文文看着很好欺负的脸下,实际上是那么一个果决又残忍的灵魂。
突然间蓝慕昭举得她不爱他了,很奇怪,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就放下了缠绕她十年的心魔。身体的疼痛消失殆尽,灵魂像是被洗涤过一样轻盈。
“慕儿,我带你走,我们一起走吧。”某个男人的声音响彻在她耳边,让她仿佛看到了当年,他满身是血倒在她怀里的样子。
“好……”蓝慕昭无声的张了张口,随后彻底的被黑暗所吞噬。
……
‘滴啦哒滴啦哒滴啦哒滴哒滴哒’喜庆祥和的声乐声跟随着一辆大红色四马车撵,从皇城的皇宫门口一路响彻至南城的上官府。
车撵飘着绣金凤凰的红色帐幔,在明媚的阳光下徐徐生辉。车撵所到之处,鲜花铺路,香气萦绕,百姓跪道而迎。
车撵中的人从出了皇城便跪坐在正中,红纱掩面,一动未动。却在临近上官府的时候仿佛抽搐般弹了一下,吓得随行侍候的宫女一惊,连忙问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蓝慕昭的冷汗瞬间便流了下来,面色惨白得毫无血色。曈昽也缩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若非是盖着红纱,此情此景得让人认为她是被恶鬼附体。
死前的记忆仿佛做了一场噩梦般让她惊醒,可蓝慕昭知道,那不是梦……
第二次了,果然,她还是没能改变她的结局,依旧没能让那个人爱上她不说,似乎还加深了仇恨。
但是这一世,她放下了。临死之前的那个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如同一根线一样,牵扯着她的灵魂。
蓝慕昭有些僵硬的转头,透过红纱看着周遭的一切。这个场景她无比的熟悉,正是她当年大婚,嫁给上官流年的场景。
“沁儿。”蓝慕昭开了开口,只是想要单纯的唤上那么一声。当年她杀了上官上官流年对她用刑,嫌她声音太惨烈,直接拔了她的声带让她做了十个月的哑巴。任凭刑具加身,皮开肉绽都发不出一点声音……
现在突然能说话了,竟然叫她有些不适应。
“公主殿下,沁儿在这呢。”身边的侍女果然应声而答。
沁儿自幼和蓝慕昭一起长大,历经两世,她从未当沁儿当做一个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下人在她的眼中只是下人,人下之人,随时都能打死的角色。
前前世……沁儿便是被她活生生的打死的。这个陪伴了她二十多年的侍女,到死的时候都在说‘公主殿下,回头是岸……’。
前世……蓝慕昭断定沁儿怀有二心,随意的便找了个理由将她打死……
记忆像是凉水一样再次袭来,红了蓝慕昭的眼眶。她一把抓住沁儿的手腕,声音几近颤抖的说道:“沁儿……对不起。”
沁儿仿佛警告之鸟一般收回了手,匍匐在她面前,诚惶诚恐的说道:“公主殿下,沁儿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沁儿……”
“沁儿,没事,没事……”蓝慕昭深呼吸,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抬头眺望着越来越近的‘上官府’三个大字,道:“大概是要出嫁了,所以感触良多。”
“是啊……”沁儿颇为伤感的说了那么一句,随后意识到自己失言,当即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整个东崇都知道蓝慕昭喜欢上官流年,但也谁都知道,上官流年不喜欢她。因为蓝慕昭是出了名的任性,或者单单用任性或者嚣张跋扈已经不足以形容蓝慕昭在东崇人民心中的形象。
历经两次死亡,让蓝慕昭看透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有些东西,不属于自己的,哪怕是重来一次,重来两次,都不会属于自己。
车撵缓缓前进着,在上官府门口停下。因为是公主下嫁,上官府上下都要到门口跪拜迎接。
当年她自以为是,想要凭借着公主的头衔强迫上官流年爱上她。就算知道他心有所属,也要将他绑在自己身边。
第一世,她并未在意过她的公公婆婆,一心扑在上官流年身上。将他们当做下人一般理所应当的享受他们的服侍。后来她发现,这上官府的人都是狗眼看人低之辈,面对她时殷勤无比,背对她时却又成了另外一副嘴脸。
第二世,为了不在上官府受白眼,她强迫了自己的公公婆婆当众朝她下跪。甚至跪着托举着她的凤袍进入了上官家的祠堂。
她以为这样,上官流年就不敢反抗。看着他仇恨却又不得发作的眼神,蓝慕昭觉得开心极了。至少那一刻,上官流年的眼神和心是在她身上的。
这一世,沁儿再次搀扶着她下了车撵。十八个宫娥提着宫灯,撒下花瓣,红毯一路铺入上官府正门当中。而上官家的人依旧站在那里,那场景就像是一副画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