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铅云笼盖四野,压的人直不起腰来,暗红的闪电在云层间上下游走,闷闷的雷声,从来就不绝于耳。
岩石像肉瘤一样一个叠在另一个上面,垒的像山一样高,偶然的会有水缸粗细的蜈蚣从地底露出一截,吐出来巨量的泥浆,如泉涌一般,稍稍片刻之后便会凝结成石头,即使刀劈斧砍也只会留下不深的痕迹。
这些疙瘩一样的石头表面当然是寸草不生,但在接近山脚的位置,青苔一层一层的叠加,竟然生机盎然,让压抑的环境终于能喘一口气。
一戴着斗笠的老人在隆起的圆球巨石上席地而坐,身前摆放着陶土做的一酒壶,两酒杯,整齐的一字排开,偶尔端起其中一只喝上一小口,再放回去。
这老人面容枯槁,剑眉,白须,目光有神,身上只有一件单衣青布长衫,衣摆下竟然没有双腿,衣袖中只有一条手臂,但老人端坐能让普通人生出顽石金刚的气势。
老人目光极远之处,一声炸裂,一人带着一道火光从刚才探出巨虫的洞穴喷射而出。
那人刚刚落地,更大的响声如闷雷一般扩散开来,地面岩石坍缩成土浪像浪花一样浪涌开来,浪花的中央探出一个巨大脑袋,三瓣嘴中布满倒刺,两个巨大的大钳挥舞开来。
“师傅死人啦,吊到大货啦,救我”
听声音应该是一年少的人,灰头土脸,看不见样貌,身高七尺有余,身上绑缚着特殊的皮铠,十分贴身,方便在地下活动,只见他双脚如飞速度超常人数倍,一跨步便有丈余,一息就跨出三四步。
这苏贵就是那苏贵,或者说这苏贵一出生就有苏贵的记忆,这样的奇遇对苏贵来说也是相当的莫名其妙,前世普普通通不求上进的上班族,竟然遇到了顶级凶恶的毒贩,还万分惊险的赢了,自己的意识还穿过了天上那蓝色的斑点,来的到了这世界,被一个有法术的老头收做了徒弟,或者是说自己被买下了。
但此刻凶险不能作他想,就看那怪虫速度更快,那感觉不是在爬而是在涌,是在游,是在冲刺,一支大钳猛的刺来,那苏贵跨步太大双腿都离地面无处借力,眼看是要被砸中,忽地背后火光闪耀喷出一团火焰,硬是偏离了轨迹,贴着大钳躲了开去,撞在地面,双手向后一撑缩成了一团球状滚了老远,同时弹射出一根极长的软鞭,如同活物盘住一块巨石再猛的收缩,拉着他的'主人躲开了另一只大钳锤击。
“老东西,再不救我就没人帮你送终了”苏贵急得大叫,那独手老人巍然不动,就好像看不见听不见一样,喝了一口酒,又放了回去。
“老不死的,你不得好死。”
苏贵知道师傅铁了心不会出手,立刻改了战术,大跨步改为小碎步,步幅只有原来三分之一,虽然速度慢了三成,但不至于人在空中双脚无法借力,那两只大钳蛮力虽然恐怖,但挥击过于单调,躲避起来并不困难,接二连三被躲过之后,估计虫子也是恼怒了,巨口猛然开到最大,一阵尖啸从口中喷出,听上去声音不是很大,但巨口对准的方向石头表面龟裂脱落华成飞灰,浓烟气流覆盖了整整一里地,一直到老人面前气势才有所衰减,老人只是单手挥了一下,就好像赶走一只苍蝇,那气流便改变了方向。
巨虫停了下来,刚刚那一声尖啸好像也花费了它不少力气,这么大的覆盖面积想必那只有它一只钳子大小的人一定是躲不开,巨虫等了大约五息灰尘中一个人影跑的更加的远了。
原来苏贵早就料到有这一招,这山里虫子的脾性早就摸的一清二楚,发动法术,使得泥土变得如泥浆一样,自己沉入了地下。
巨虫恼怒如猛龙入水一般也猛的钻入地下。
岩石化土,以大浪滔天之势,席卷而去。
苏贵已经太熟悉这个虫子了,早有应对之法,他身上的皮甲就是这种虫子的甲壳所制造,身上的灰尘被震飞之后,露出了和虫子一样乌黑的甲壳,这种黑的发亮的甲壳对大虫的声波震动有再好不过的抵御能力,手掐诀,口念咒,少顷一声“疾”口中喝出,脚下石头化土,土又化成一个大碗形状,再次化成石头,土浪袭来之时,苏贵就坐在这碗里乘浪而去。
若是普通豪强遇上如此巨大壮观的土浪,除非会飞遁,道法仙术均均是无用,结果只能是被埋了,到时候再来一个化泥成石,就绝没有生路。
苏贵此刻在碗里逍遥又自在朝远方的老头打趣。
“死老头,我那一口灵酒都是我的,你一口都没有”说完双手叉腰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很是猖狂。
老头还是不语,端起自己的酒杯,放到鼻前只是闻了一下再次放下。淡淡说道
“好徒儿,想喝我的酒可没有那么的轻松。”
说话间苏贵的脚下,凝聚了更加多的土灵之力。
忽然密集的石柱从地下射出根根都有海碗粗细,就像击球一样把苏贵和他的石碗捅到天上十余丈之高。
石碗布满裂纹,苏贵不断掐诀修补石碗。
巨虫摆尾如龙一般,扶摇直上,巨大的三瓣口器大开像是要整个人吞了一般。
“干你个瓜脑壳儿”苏贵从石碗一跃而出。悄悄的在碗里留下了三个铁弹子。
后背之上两个碗口粗,一尺来长的金属圆桶,喷出两道火焰,推着苏贵飞了出去,张开双臂,臂下现一张薄膜,如蝙蝠滑翔飞行。
那巨虫扑空只咬碎了石碗,脑门上十余个眼球遍布脑门,早就看清了苏贵的去向,那苏贵毕竟不是飞鸟,用的也不是什么飞行法器,而是和他航模发动机几乎一样的发动机,但动力还是小了。
这巨虫真的如龙一样,摇摆着身体,一摇一摆在空中攀爬着,这架势苏贵还是跑不了。忽然口中闪出三道亮光,接着是三声闷雷一样的爆炸,刚刚三个铁球原来是炸弹。
就这样也只让巨虫痛的缩成一团,还是没有彻底伤到它,更加的激怒了巨虫,暴怒的巨虫,猛的弹开,以更加快的速度冲过去。
“吃我尾气吧,傻虫子”苏贵回头朝着巨虫比了个中指,背上的两个铁罐子前面已更加快的速度吸气,后面喷射的已经不是火焰,而是一道锥形的亮光,速度又超过巨虫一线。
“老头,我的酒。”
在苏贵的眼前,地面已极快的速度扑面而来,怎么停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要是就这样拍在地上,估计是完蛋定了。
“疾”口诀随着指尖一道黄光激射而出,打在老人身边的一块岩石上,地面岩石翻涌开,变成了一坨软泥一样的东西。而苏贵一个鹞子翻身,火焰喷口顿时变向了地面,速度骤然减小,然而那巨虫的口器也就到了眼前。
就在此时老人面前亮起一个大大的圆,一只两张桌面大小的巨手从地里破土而出,一把抓住了巨虫的后脖子,从天上按到了地上。
就就是符阵,选一天地灵气汇集之处,设下符阵,调动天地之力,发挥出远高于修士自身的能力
被按在地上的巨虫通体黑色,已经修炼出了龙尾,龙鳞,但还没有龙抓,只是腹部以下是密密麻麻的小足,虫头上有不规则分布的十只眼睛,和一对龙虾一样的大钳子,它可能是千足虫修炼而来的怪物。
它不甘心,试图调动更多的灵力把地面泥土化,好跑走,那泥土巨手不断发力,方圆百余丈的灵力抽取一空,连石头表面的苔藓化做飞灰,把巨虫捏了个半死,终于软成了一滩烂泥,软倒在地。
“老头我做到了,酒是我的了”苏贵兴奋道,手舞足蹈。
“叫师傅”老头依然不咸不淡,不快不慢的说道,哪怕就剩下一只手也有着压倒性的威势。
“师傅,那我喝了啊”苏贵探过身去,跪做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端起那陶土酒杯,放在鼻前闻了又闻,作陶醉状,终于闭上眼睛一口喝掉。
这是他师傅精心调制,有温养肉身,去除暗疾,稳固灵根的功效,用苏贵的话说这是提高血量,和魔力的宝贝啊。
苏贵全身舒适,舒服的想睡觉。“师傅我先睡一会”说完就躺成了一个大字型呼呼大睡,他真的很累了,刚才看似凶险,其实已经胜算在握,真正的危险是在地下,不仅仅是暗无天日,目不视物,也要闭息忍耐,已自身为饵,引诱这大虫,稍有疏忽就在地下被这大虫子一口吞了。
而且也不知道这地下到底能吊上来个什么东西。
这如同蚯蚓粪便大山脉可都是这些虫子翻出来的,老人能够感应到地底很深的地方有一庞大的灵力源泉,这些修炼成精的虫子都是靠这源泉的余威修炼来的。
对于不了解这里情况的人来说地龙山脉就是禁地,用他徒弟的话来说就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老人单手拍地,带着身体一跃而起,轻盈落在了巨虫面前。
老人晓得,这虫子已经修炼成精,通了人性,到了筑基初期的修为,和真正的地龙有些机缘,日久之后还有那么一线化龙的可能。
此时这巨虫也预感到了末日的到来,萎顿瘫软不再挣扎。
老人按住虫头,已神念灌入所想。
交出土灵珠绕你性命。
土灵珠乃巨虫日积月累,吸纳地脉灵气所化,是一身法力的本源,不需要自己施法,能自行吸纳灵气,只要不用力过猛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乃至宝,虽然已经沦为阶下囚,小命不保,土灵珠这个宝贝也一定不保,但就这样索要,也激发了巨虫的凶性,灵力澎湃而出,想要自爆来个玉石俱焚。
也不见老人念咒,紫光从手中激射,巨虫体内凝聚的灵力就这么消散了。
还有一股恐怖的神念传入,这是上位修士对下位者的压制,这说明老人已经有了结丹期的修为。
巨虫这才不再反抗,打开巨口吐出一鸡蛋大小黄色的珠子,飘到了老人手里。
老人拿到珠子反手珠子已经不见,正手手中出现一紫色石头,扔到了巨虫口中。
这个石头正是引他上钩的东西,对于巨虫步入筑基中期至关重要,拿这个紫晶石换他的土灵珠甚至可以说是有赚的,多少成了精的妖物就是没有这样的机缘一辈子都无可能得道。而土灵珠只要日积月累就可形成,虽然珍贵,功用也不小,但论价值比紫晶石是逊色不少的。
束缚巨虫的大手消散化为泥土,巨虫不可思议,也怕老人反悔,迅速沉入地面。
老人反手手中现一软鞭,鞭子一头把老人拉到苏贵身边,单手隔空探查苏贵体内状况,在老人神识探测之下,苏贵肉身微微发光,已练气九层的修为肉身足可以比肩筑基初期,但丹田气海那一点灵光就有点惨不忍睹了,暗淡的黄光表示苏贵可以使用少量中低级土系法术,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红光,勉强可以使一个点火的把戏就算到头了。
若不是豪门巨富,筑基中后期都是奢望。
他背后两个篓子模样的机关里面是两个杂品的火灵珠,只有蚕豆大小,他那一点点火灵根也就够点火而已,做师傅的也很无奈,这个徒弟就是喜欢摆弄这些个对修炼无用的玩意。
苏贵睡了一天一夜,这样的修行苏贵已经记不得经历了多少次,已经将自己打磨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苏贵,前世大多数人都生活都是非常安全的,每个人都要服从规则,不过也磨灭了人暴力的本能,而现在苏贵的内心可以舒展开来,行事全凭本心,他内心的那股狼性也不需要压抑的那么痛苦了。
苏贵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道“师傅,你又滥发善心了,那紫晶石就算我用不上,也是很贵的好吧,卖了换钱改善改善生活不好嘛”
老人还是不语,变出一把破蒲扇,摇了几下才说道“苏贵啊,我们设计抢了人家的珠子,不给人点补偿,这世道又多了一桩戾气,多不好”
“是啊,你昨天吃烤鸭的时候也没问问人家鸭子愿意不愿意”
叫苏贵的苏贵掐了一个法诀,他们师徒二人脚下圆形的石头化做泥土向四周散落开来,原来这石头你们有一头巨大的蜘蛛,蜘蛛分两节,脑袋一节,肚子一节,各有八仙桌大小,蜘蛛腿伸展开来有方圆两丈大小。
“小八我们走回家吧”苏贵又道“你一定又说,那虫子有了灵智,便不是普通生灵,去年那成了精的猪妖袭扰我们村里,你却把人家给炖了,是何道理,人家也只是下山打猎,养家糊口好吧,师傅你就不能实在一点来一个杀一个,简单轻松舒服。”
蜘蛛小八八脚齐飞,比快马在平路上快了一倍有余
师傅也乐得和徒弟斗嘴“你这小子与我在这地龙山修行不过十余载,活了不过二十余载,可没有见识过这世界宽广,这世界遨游纵横千万里,与多少活了几千年的得道大妖平辈论交,谁能说今天放走的大虫节一段善缘,得一份福报,凡夫俗子笑我太疯癫,那是他们命太短,百年寿数看不破天道运转,至于那猪妖,只能说与它不投缘罢了“
苏贵也不看他师傅,打着手诀驾驭着小八,不能太放纵小八,要不就速度太快,要不就看中了某个妖怪的蛋“师傅你太虚伪了,你不就是想吃猪肉了嘛,以后若有仇人,强人,歹人被你制住了,男的统统宰掉,女的好看的统统留下暖被窝,这个世道好混乱啊”
师傅也不恼怒“你说的也是这世道的一种法则,不过已你现在的身手做这种强盗行径,估计也活不过几个春秋,就是到了老夫这般修为,该低头时还是要低头,你以为谁才是地龙山的主宰,一定有一个强大到你难以想象的存在的老妖,我们在人家的地头浑水摸鱼,喊打喊杀,当真以为没人管吗,惹了不该惹的跑都来不及。”
“这修行修的还真不痛快,天天打这个杀那个,还不知道哪天某个大人物一个喷嚏就把我们灭了”
“你这小子,人说出生牛犊不怕虎,你这还没筑基,就有老夫这般心境,不知是喜是忧啊”
“师傅,我的意思是说及时行乐啊,既然你老说外面修仙世界多么的凶险,让我做个农夫我也不乐意,那就及时行乐啊,先快活个够本,哪天真要挂了我们也不亏啊,是吧,不如先给我找个老婆吧,要是我死的时候还是独生,那不是太亏了是嘛。”
师傅虽然只剩一只手了,但对于徒弟这个突然的要求也愣了一下,摇了两下蒲扇才说道“你讲的也有道理,村里的那些女娃娃想必你是看不上的,过些时日吧我们出山去见见市面,不要随便什么姑娘勾勾手指就将我的徒儿骗去当枪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