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箐立回道:“我刚溜达时跟数学老师发微信问情况,老师说火已经被灭了。只是,我们没地方上课了。所以暂时先放个长假。修建新的怕是赶不上高考的进度,于是正在打扫整理另一间老教学楼,大概两三天时间。”
“那就好。”星娟回。
“真的没事吗?”
我迟疑道,生怕揭了她的伤疤。
“人世间所发生的苦难,本就是要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可总有山回路转之时,绝望的尽头,是一条宽广的大道,最后活着的人都很幸福。”星娟平淡如水道。
“也是,也是……
我们几个人又与星娟聊了几句,便出了病房,去了沈千寻那。
我心里想着,平日里泼辣的沈千寻活的跟个太阳一样,就算毁了容,应该也不会寻死觅活的吧。
可走着走着,起先轻松的心态,愈发地消耗的没有丁点残渣。
邻近她所在的病房门时,一种阴郁的寂静笼罩着他,像是站在漂浮于大海中的一叶船上,远远的飓风在呼啸。
过了几分钟,行至门口。
我透过门缝,往里瞧时,病房中响起碗瓢崩裂坠地的声音,并闪过一道刀光,然后一切复归寂静。
忽而又听见两个人的交谈声:
“爸爸,你让我去死吧!我没脸见人了!”
“不管你什么样子,天仙也好,丑八怪也好,你都是爸最亲最爱的宝贝闺女。”
“同学,朋友,他们,他们肯定、一定会取笑我的。”
又闪过了一道刀光。
“那是沈千寻和她爸!”
我与陆可无他们见势赶紧推开露出一条缝的病房门。
我看去时,沈千寻安分的躺在了病床上。
而她的父亲拿着刀,手上流着血,一句一句的缓慢而严肃的说着:“你记住,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他又带着一种毫不变动的节奏,仿佛斧子砍在橡树上,说:“脸不就是张皮。天底下又不只有你毁了容,多少像你一样毁了容的人照旧活得自在快乐。人胡歌,大明星,不也出车祸毁了容,可最后不也凭借《琅琊榜》、《伪装者》封神。”
“人生呀,没有过不去的坎。生活是不公平的,要么自杀要么战胜它。”
我们常会徘徊在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究竟何去何从,这考验着我们的智慧,更考验着我们的勇气。
心里的选择往往是痛苦的,它需要有壮士断腕的气魄。
而沈千寻此时此刻仿佛也正在遭受着人生十字路口的洗礼,是浴火重生,还是畏惧不前,她在思考。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这是精神不灭的信念。人生的十字路口,有着暗香浮动,有着恶浪汹涌,做出自己的选择,迈出关键的一步,休管他人论美丑。”
山山极力地想挽回沈千寻那颗求死之心,出山跟她只是点头之交,没有与星娟那样一起长大的情份,可她不忍心,让沈千寻就这样走向绝境。
她走到了沈千寻床边,握着她的手,语笑嫣然:“我奶奶教给了我一句话,她说呀,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见她脸色微霁,山山又道:“我奶奶她有一次攀到屋顶补窟窿,不小心摔伤了,但她第二周就坚持落地走路。还有一次她手指被刀给切断了,她只说了句,哎呀,让刀给切断了。我爷爷的葬礼上,我奶奶她一声都没哭。即使看着我爷爷的躯体即将进入焚化炉,她也只是乜斜着眼。我问她为什么不难过,她说呀,因为我舍得。”
“说这么多,就想告诉你。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这世上一遭,本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一个人活着不是为他人活着,更不是让自己变得很惨很惨,而是让自己过得好好到足够让那些说你丑的人所艳羡。有些人,他贵着贵着就贱了,可有些人平平淡淡就高贵了。人活着并非养尊处优、行尸走肉,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前进的过程,要接受许多的千难万苦。”
在这个单纯的像矿泉水一样的年纪,校园是社会的一个缩影,而火灾却也是沈千寻人生的一个缩影。
沈千寻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此时却什么都怕了。
她紧紧抱着山山,山山眼里泛着泪光,抱住了沈千寻。
山山又说道:“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朋友,想想那些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你可别再像子歆那样傻了。
他们相互抱着,流着泪,口齿不清地说着悄悄话。
我不好打搅这久违的寂静,将手里提着的一箱牛奶以及陆可无手里的一篮香蕉偷偷放在了沈千寻病床边。
摸了摸校服口袋,拿出了两张便利贴,思索了片刻,各写了一句。一张贴在竹篮上,曰:“真正的人生不是端坐于青灯古佛前,而是用一生去探索、去实践。”另一张自是粘在了那箱牛奶包装上,曰:用须臾时光,做一番大事。日子还长着呢,慢慢来。”
……
静夜,凉风兮兮,微弱的星光陪衬皎月,洒下清辉。
我与山山两人在人行道上走着。
我心下回想着:沈千寻在她父亲和山山的苦劝下,终于了断了自杀的念头。并且说会继续努力的念书,考取一个好的大学。就算自己不完美,也能让自己完美。
而陆可无他们则已经被他们的父母带回家了。(当然,小陆只有他妈来了)。
记得那时,他们的父母看到他们,就像珍珠失而复得样,紧紧地拥抱住了自已的儿子或女儿。
山山父亲不知为何未来,只知家里只有她祖母一人。她祖母年迈,行动也不便,山山也不好叫她奶奶来接她,可大晚上的,又没去她家那的公交车,一时很是为难。我见她这样,便说一起租个摩托回家。
毕竟我与她家也顺路,虽说不是一个村的,倒也邻近。
……
忆至此,我道:“山山,谢谢你。不然,我又少了沈千寻这个朋友了。”
她莞尔一笑,唱着五月天的那句:“逆风的方向,更适合飞翔。”
“你和千寻又不是好朋友,你为什么要帮她呀。”
“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千寻说,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偶然听到她跟朋友们说话时说的。”
“我觉得她心里有根,所以我心里有底。”
……
我与她租了个摩托,便让她先上车,我坐后面。
她上车时,我那不知疲倦的心仿佛停止了突变的声音。
她依旧是那么的迷人,而我却像望尘莫及的小鸟,永远永远都那么的小,那么的微不足道。
“海海,你四叔偷税被抓了,你爸也被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