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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谁动了我的地盘(4)

“我是你妈,你聊天我怎么就不能看了!别扭什么呀!除非你真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要不你害怕什么呀,别扭什么呀!”妈妈有些咄咄逼人,但是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而且逻辑严密,无懈可击。可是小秋也确实没做什么亏心事儿呀,母女俩就此陷入了一个死命题:妈妈想陪着闺女聊天是觉得她还小,怕她被骗,担心她;小秋不想让妈妈看,是因为现在真的有些话父母理解不了,只能跟同学说,比如说哪个老师不好吧,要是让妈妈看到她们竟然抱怨老师,那不是正往枪口上撞,等着被教育嘛!这是一个随着儿女的成长要求尊重和隐私以及父母的关心和要求知情冲突所带来的命题。

小秋一言不发了,妈妈一个人唠叨也没用,母女的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最后妈妈带走了小秋的手机,“为了你能按时起床,并且不被陌生人欺骗,所以你借来的手机妈妈暂时替你保管,等送你上学的时候,和你一起还给同学。”这是妈妈的原话,小秋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是没有办法,讲道理她永远也讲不过妈妈。

回到自己的卧室,妈妈又拿着手机研究了半天,进入小秋的空间,还真是把妈妈给惊着了,QQ签名短短一个小时之内竟然能变三次。其实真正的震惊不仅仅来源于签名的变化频率,更来自于签名的内容:“年华哗哗啦啦地流过,谁曾出现在谁的记忆里,只有我才知道。远去、背影。只需一分钟就可以碰到一个人,一小时喜欢上一个人,一天爱上一个人,但需要花尽一生的时间去忘掉一个人。如果微小的我能够,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那,是不是丑小鸭也能得到王子的眷恋?”这哪像初中的小毛孩子写出来的话、该有的心情和感慨,简直都快成世外高人了,要么就是哲学家!这是妈妈跟爸爸说的原话。震惊之余,妈妈想自己是不是太不了解小秋了,还是因为她长得太快了,而自己却始终还停留在她的儿童时代,吃一顿好吃的,买一件漂亮衣服就能哄得她高兴好几天的那个时代,难道真的已经过去了?这回轮到妈妈失魂落魄了,一种被时代抛弃的失落感和对女儿的担心交织在一起,纠结而又无计可施。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辗转反侧,妈妈几乎一夜未眠。

就在这样无计可施而又担心不已的煎熬中度过了两天之后,妈妈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小秋那么喜欢在网上聊天,而我又那么不了解她,不如我以陌生人的身份和她聊聊,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妈妈是个行动派,立马申请了个新的号码,为了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特地起了一个很时髦的名字“三分之一光年”,这名字绝对九零后,文艺范儿,然后搜索到女儿的号码,发出了好友申请“交个朋友怎么样?”没想到,不到两分钟就有了回应,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成功了!妈妈心里暗自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还没落伍,冒充得像才能取得信任;又有些生气,上课时间,竟然能通过申请,你说她这是在学习吗?

“好啊,在忙神马?”这是妈妈这两天学习的结果,现在流行的语言,她也掌握了一些,为的就是消除代沟,了解女儿的真实想法。

“木事,上课。”

“上课还有时间玩手机?”妈妈有些生气。

“体育课,自由活动,你口气怎么那么像我妈啊,多大了?”

“有些好奇而已,16了。”刚才差点露馅儿,妈妈说话尽量平和一些。

“那咱们两个差不多,你平常玩什么?”

“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听听歌,学习呗,要不就得被唠叨!”妈妈尽量模仿着一个16岁孩子的口气说话。

“看来咱们的遭遇差不多,我也经常被唠叨,都烦死了!成绩下降了,起床起不来了,甚至聊天都会被监视……”小秋像遇到了知音一般。

看到自己因为关心所做出的陪伴行为被解读为监视,妈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得佯装不知情“监视”。

“是呀,我聊天,我妈就坐我旁边,唉!”

“哈哈,估计是怕你被陌生人骗吧!”

“是,我妈也这么说的,可我也没那么傻呀!而且我都不见网友,只是有时候很多话不愿意和父母说,说了他们又不理解,所以才喜欢聊天,好像这样能轻松些似的!”

“好像现在很多人有了心里话都不愿意跟家长啊朋友啊说,倒喜欢跟陌生人倾诉。”妈妈打下这些字的时候,心里有些怅然。

“也不是,其实心里挺想跟他们说的,可是他们总会以教育者的姿态居高临下,一副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的样子,要是你,你愿意跟他们说?”小秋像有倒不完的苦水似的,而且,这样的聊天,她显得很健谈。

“肯定不愿意,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他们不就更担心了?”妈妈努力地想让小秋多角度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先不聊了,我们下课集合了!拜拜。”

妈妈的“拜拜”还没发过去,那边就已经下线了,头像都黑了。看来孩子也没有因为聊天就不上课,是自己多想了,而且一让集合就下线了,还是很遵守纪律的,妈妈悬了好些天的心终于放下了,看来以同龄人的身份跟她交流是一个不错的方式。

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头像亮起,在这种虚拟的交流中妈妈看到了希望,最起码能平平静静地说话了,女儿并没有改变,是自己平时做得不太好吧,以后在生活中也得注意方式方法了。

“你喜欢网络聊天吗?”这是妈妈发给小秋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她迫切想了解的。

“谈不上喜欢,就是找人说说话而已。”

“那怎么不在现实中交流呢?”

“现实中?现实中的影响因素太多了,长辈会教育,同龄人有共同语言,但还是怕心里的一些话说出来被嘲笑,还是这样好,谁都不认识谁,没有顾虑,反倒能畅所欲言了。”

不知道怎么的,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妈妈的心仿佛被针扎到了一样,是呀,自己平时太关注孩子的成绩,忽略了她的心理需求,谁不需要朋友呢,由于自己的唠叨,孩子只能去网上找人聊天,这不得不说是自己的失败啊!

“那你没想过用什么方法和家长沟通吗?”

“想过,可是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妈妈太唠叨了,而且有些专制,连爸爸都说妈妈唠叨,唉!虽然有时候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和她对着干。我也想这样,以前我和妈妈的关系可好了,简直无话不谈!”

“看来,妈妈的心还是好的,就是方式不太对?”

“嗯,是这样的。”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妈妈又有些欣慰了,毕竟女儿还是认可她的付出的,“对了,我看你空间,你的说说可是够频繁的啊!”

“嗨,你说那个呀!就是偶尔看到一句话,就写下来了!”

“看那内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什么男朋友啊,还不到时候呢!那些不过是觉得人家写得挺好,就搬过来了,你不这样吗?”

“偶尔,不像你这么频繁。”妈妈意识到自己又差点成了那个居高临下的教育者,赶忙扼杀了这个想法。

“看来我以后得注意了,这么频繁是有些奇怪了!”小秋像是跟自己说话,又像是跟对面那个人说话。

“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你怎么知道?”小秋有些纳闷了。

“嗯,我从你资料里看的!”

“不对,我资料根本没有填真实信息,你到底是谁?”小秋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委,她也好奇,怎么有人平白无故加她好友,陪着她说了这么多话,还让她学会了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这样吧,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就解开你心中的疑惑,好吗?”

小秋还想继续追问,可是那边已经下线了,留下小秋自己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怎么也想不明白。

小秋过生日那天,妈妈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并且准备了一个卡片,卡片上写着:“祝小秋生日快乐,你的好朋友:三分之一光年。”看到“三分之一光年”这几个字,小秋的下巴都要掉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妈妈!贺卡里面有一封信:

可爱的女儿:

小秋,我可爱的女儿,请你不要怪妈妈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和你聊了这么长时间,妈妈是真的担心你,才会出此下策的。

你小时候是那么的活泼开朗,也那么愿意和妈妈亲近,可是渐渐地,我们之间好像有了距离,回到家里你更多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你的成长和改变让妈妈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样和你沟通,怎么去走进你的世界。妈妈很担心你,可是脾气又不好,没能跟你好好交流,让你那么孤独,去网络世界倾诉。以后,让妈妈做你的朋友,好吗?

爱你的妈妈

看到这里,小秋的眼泪掉了下来,拿起笔来,写下了“妈妈,我也爱你”几个大字。

四、这不再是我的房间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秉承着“独立意识要从娃娃树立起”的理念,妈妈就开始和小颖分屋而居。妈妈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迟早都得独立生活,那不如从能开始的时候就锻炼,所以,这第一步就是睡觉形式上的变化。可是作为一名小学一年级学生的小颖,却觉得这样的决定简直难以接受,因此开始了拼死的抗争。

“妈妈,我害怕,一关灯闭上眼睛,我觉得就有一只独眼怪兽来我的屋里,它总是盯着我,好像还要把我吃掉……”如此绘声绘色的描述,并没有打动妈妈的“铁石心肠”:“乖,没有什么怪兽的,要是关灯实在害怕,就开着灯,习惯了就好!”

“妈妈,表姐都8岁了,还跟着她妈妈睡觉呢,我才6岁,我也要跟着妈妈睡……”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小颖想用别人的例子说服妈妈,可是妈妈油盐不进,“那是因为表姐身体不好,可是我的宝贝多好啊,长得壮壮的……”,听到这个理由,小颖都快气死了,原来身体好也是弱势啊!

眼看着文斗不行,小颖就拿出了“必杀技”,赖在妈妈的屋里哭,死活都不走,妈妈也绝了,叫上爸爸就去了小颖的卧室,还把门反锁上了。小颖一个人嚎啕大哭了5分钟眼见还是没人搭理她,既然失去了舞台,那就无需继续表演,渐渐止住了哭声,来到卧室门前抽抽搭搭地说:“妈妈,我一个人睡也可以,就是下雨打雷的时候,你陪我睡好不好……”妈妈想,也得给孩子个适应的机会,而且闺女已经知道妥协了,就答应了这个要求,因此一场战争就这样被化解,母女各退一步,分屋而睡的问题就和平解决了。

刚开始的时候,小颖真的是不敢关灯,可是不关灯又睡不着觉,就这样反反复复忐忐忑忑失眠两天后,还是决定得睡觉,要关灯。但是一关了灯,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到被窝里,头也缩进去,身体还要团成一团,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这样真的能增加安全感,渐渐地也就适应了,一到时间就乖乖回自己屋里了,都不用提醒。妈妈就更得意了,看自己当初的决定多正确啊,孩子嘛就是不能顺着她的心意来,该狠心的时候得狠心,要不怎么叫家长呢!

时光从来不肯因为任何人或任何事停下脚步,白驹过隙,转眼就是7年光阴,在这个炎热而焦躁的夏日里小颖每每想起自己当初胆小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并且开始觉得妈妈当初的决定真是有史以来最英明的一次:晚上只要把灯一关,妈妈就会以为她睡觉了,其实关灯不过是小颖用的障眼法,灯关的那一刻,正是她美好生活的开始呢!再也没有妈妈的唠叨,因为关灯了,妈妈才不会来打扰她休息,这几乎是从早到晚最称心如意的一段时光了。猫在被窝里听许嵩的歌;有时候也会打着手电筒偷偷看些少男少女的故事。长时间窝在被子里,保持一手拿书一手拿手电筒的姿势,隔一段时间就得出来透透气,活动一下手臂,每每这时她就会想,为什么光没有界限,如果能把光圈在自己屋子里,外面的人都看不到该多好啊,这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可幻想归幻想,既然喜欢看,总得付出点代价吧,所以这都不算啥,她也总是会这样安慰自己,然后就像是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似的,继续回到被窝里,开始和故事的约会……小颖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甚至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吾乐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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