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俗话说,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想他林若熹不管怎样,在京城中可是混的有头有脸、有胸有屁股的;但没想到,一来到这天下无悲城,第一顿饱饭是吃的路边摊不说,连睡觉的地方都是废弃的茅屋,是个只能遮的了光、掩不了的雨的破地方。
城中破房子
林若熹无奈的看着忙东忙西的陆延,下巴一托,便又耍赖的蹲在地上;谁知太阳太大,便又噌到马儿的身边,让那英伟的骏马为自己遮着太阳光。
“喂,小延延;你那么辛苦做什么,这里这么脏、这么破,就算是再收拾变不成金窝银窝;瞎费劲。”
某人无聊的蹲坐在一边,说着乏味的风凉话。
陆延听着这声,先是无奈的轻笑一下,接着便又开始打扫起来。
“少爷,虽然咱们现在落魄了些,但是不管怎样,我都要给你最好的;你看这里是简陋了一些,但是风景却不错;更够遮阳、挡风;我们只要先忍一忍,很快就能想到办法,找到真正可以安身的场所。”
陆延说完,就搬起一块石头,放到林若熹面前,温柔的看着眼前闹着小别扭的少爷,“像你这样蹲着,腿会麻的;坐上来会好受一些。”
林若熹听到这话,稍有激动的看着陆延;是啊,就算是他林若熹现在再怎样落魄、再怎样无能,身边都会有一个陆延陪着,有一个人能够让自己依靠着;这种同甘共苦的感觉,是如此的幸福。
“小延延,你也是世家公子,更是当今武林盟主的独生爱子;可是为什么会甘心当我的属下?难道就是因为要替父亲报答我家的恩情吗?”林若熹站起身,一把拉住陆延的大手;终于问出从小到大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因为他害怕从陆延口中听到‘报恩’这两个字,他害怕陆延不喜欢他,害怕他将来会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更是害怕,如此温柔听话的陆延,会对别人好。
陆延转过身,看着眼神烁烁的少爷,想了半刻后便认真的回答着:“在我小的时候,母亲就常抱着我哭,那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直到有一天父亲将我带上马车,站在大门口扶着痛哭母亲,亲眼看着我远远离开;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明白,原来我的出生注定了是要和家人分离;瑶瑶路途、漫漫乾坤,只有五岁的我就这样离开了家,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亲人的另一个大家庭中;少爷,其实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一点也不喜欢你,甚至还总是想要背弃父亲的教导将你害死;这样,我就可以回家了;直到有一天我和你一起出府,一大堆小孩儿上来欺负我们;那时候的你,还没有我肩膀高,却跳得老高的将我抱在怀中,大声说着,我的小延延只有我能欺负,其他人谁敢动,我就跟他拼命;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要好好习武,我决定要用比你宽广的胸怀来保护你,我也决定,一辈子跟在你身边,当你永远的小跟班;什么武林盟主、什么唯一继承人,这么多年来,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唯一想的,就是陪在你身边,容忍你的无理取闹、容忍你的贼心色胆,容忍你一切的一切;因为我没有把握,在离开你后,我会过的很好。”
陆延说着,便又将林若熹扶坐在石头上,用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抓住林若熹颤抖冰凉的小手,温柔的安慰着说:“少爷你放心,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会抛弃你,我陆延不会;就算是要我们这样每天风餐露宿的过一生,我陆延也不会丢下你;少爷,我虽然不太会讲话,但是我的心里明白我应该要做什么。”
林若熹在听完这些话后,彻底崩溃了。
天哪,眼前的这个说着温柔话的男子,真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男子吗?
“傻瓜,你怎么可以将这些情话说的如此顺溜?”林若熹感动的吸了一下鼻子,撒娇的在陆延胸口锤了一下后,便一把搂住陆延的脖颈,泪眼婆娑的说着,“小样儿,没想到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知道跟着少爷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好~等少爷我咸鱼翻身了,就带着你闯荡天下,独占京城。”
陆延听着林若熹的豪言壮语,有些不习惯的掰开林若熹的拥抱;不管怎样,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还是不雅。
林若熹看着陆延羞涩的动作,知道是这男人又害臊了;于是便也不调侃他,听话的坐在一边;托腮看着陆延忙上忙下、跑里跑外。
不知怎么,在经过刚才的一番谈话后,林若熹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不再心浮气躁;真如陆延所说那样,仔细看这破茅屋也觉得挺顺眼,因为到处都是破洞,所以可以看见外面的风景,空气流通性比较好,就不会得传染性感冒;四处潮气比较大,那就证明了湿度很高,这样也可以保护好皮肤,来个天然滋养;嘻嘻~不错不错。
忙活着手中活儿的陆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嬉笑,茫然转头;于是就瞅到先前还愁眉苦脸的少爷现在像是瞧到美娘子一般,笑的灿烂;咯咯的笑声,如泉水般动听悦耳,让人听上也十分畅快。
经过陆延的一番收拾,原本脏乱的小破屋也变得有模有样,洁净许多。
林若熹就像是审视军队一般,双手背在身后,欢快的踮着脚步,走进那连门都没有小破屋中。
“哇塞~小延延,你还真是心灵手巧捏;将房间收拾的这么干净,以后我一定是有福了。”
陆延听见少爷又这样胡说八道,只能一笑置之;然后拉起林若熹的小手,笑声说着:“少爷,请你记住;你是京城林府的名门贵胄,就算是落魄潦倒,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采;你不是个可以被遗忘的人,更不是一个随意认输的人,知道吗?属下还等着跟着你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呢。”
林若熹自然是知道陆延是在教导自己,教导自己现在的情况只是暂时的,他是害怕自己失去斗志,更是害怕昔日那个骄傲无双的林家十一少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被抹去棱角,失去自己生活的重心和意义。
想到这里,林若熹便笑着将陆延拉出小破屋,接着亲自将陆延手臂上的衣衫整理好,自信满满的说道:“小延延,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去带着你去找我们的希望。”
陆延听着林若熹这样说,便有些不明白的看向眼前笑的灿烂的人儿,“少爷,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带你去找流沿慕裳啊;我决定了,要想尽办法的粘着他,一定要从他那里学得管理之能和经商之道;然后带着你大大方方的回到京城,做给那个小皇帝看看,我林若熹,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垮的人。”
现在的林若熹,哪里还有昔日的浮夸和嚣张,就在那张欢喜的面容下,慢慢隐露的气魄和霸气,将他小小的身体照的发亮,宛如悬挂在天际的皓月,虽然不及太阳般耀眼,可是却有股让人无法忽视的能力和光洁。
陆延看着眼前自信满满的林若熹,自然是跟着开心无比;但是想到自己心底的担心,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少爷,你不是很害怕那个被传说成专门吸人血的妖怪吗?为什么现在却又要送上门去,难道你就不害怕……?”
林若熹见陆延口存疑惑,自然是知道他是在问些什么。
“是你说的嘛,传言不一定就是真的啊;再加之我们一路走来,我有仔细观察过;凡是我们经过的乡镇、村落,民风都十分朴实;尤其是越接近天下无悲城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先前在那个面摊那儿吃下的面呢?那个老板明明发现了我是一个落魄的富家公子,却丝毫没有一点嘲弄之姿,而是翻过身来安慰我,还端上来最美味的食物让我们填肚子;小延延,难道你觉得这都是巧合?难道我们初次出门,便这般好运,遇上的都是好人吗?”林若熹轻笑着看了一眼陆延,接着说着:“于是,我在跟着你来这茅屋之前,仔细观察了下四处;发现这里人人柔声细语、个个心地善良;试问一下,若是没有良好的治安管理,这里会出现如此祥和的局面吗?若是没有优质的文化背景,你说我这里的人会活的这般诗情画意吗?”
“所以少爷你就猜定,那个流沿慕裳也许真的是一位能人,而不是传言中那般是个人人害怕的吸血恶魔。”陆延接过林若熹的话,也是满是欢喜的说着。
林若熹见陆延一点就透,便笑着拉紧陆延的大手,像是说着终生的誓词一般,铿锵有力的讲着:“小延延,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沮丧,更不会放弃斗志;林若熹答应陆延,一定会再次爬起来;让那个纨绔无礼的林家十一少见鬼去吧。”
陆延见林若熹决心已定,便也知道少爷真的是站起来了;于是便笑脸相迎、连连点头。
天下无悲城
郡王府
就见位于城北的郡王府外,不同于其他地方那般热闹;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像是被夏雨冲洗过一般,增光闪亮;来往之人,都是低头垂目,好似很是敬畏一般,当走在郡王府门口时,便不再敢轻笑漫语,而是匆匆而过,好似在躲避着什么。
郡王府门口,两座石狮威风淋漓的屹立在两侧;与那左右两排的八根大红柱子相互印衬,别有一番傲然之风;偌大的红木大门处,并没有家丁守卫;看上有种过分压抑的感觉。
当林若熹兴冲冲的拉着陆延来到这郡王府门口时,便有股汗毛倒竖的错觉,总是心慌的觉得那里面好似有一只凶猛的怪兽在瞧着自己一样;发颤的小腿,竟然很不自觉的想要照着原路返回去;但是想到先前在陆延面前说下的豪言壮语,林若熹便又鼓起勇气;大步流星的走到郡王府大门口,看着来往忍不住看他的人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扯着嗓子大喊着:“流沿慕裳速速出来;门外有客在等。”
站在一边的陆延听到这话,也是惊吓的看着站在一边浑然不知所谓的少爷,忙上前一把捂住林若熹的小嘴,紧张的凑在那小人精巧的耳朵边说道:“少爷,你疯了吗?竟然敢在这里喊流沿慕裳的名字;我们是有事相求,应该上前递上拜帖,而不是站在这里像骂街一样啊。”
林若熹听到陆延的话,先是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眸,接着便是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望着陆延,无辜的说着:“以前在京城,我想要见谁就是这样扯着嗓子喊的啊;你们从来没有教过我见个人都要这么麻烦。”
“少爷,这里是天下无悲城,不是天朝的京城了;好了,我也跟你说不通,现在我上前去拜帖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知道吗?”陆延没想到他家一向聪明于世的少爷怎会在这人情世故上就变成了一个三岁的儿童,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作者认为,还不是你们以前太宠着这个混世小魔王了,现在皆是自是因果、有苦难言)。
果然,在陆延施礼上前拜见后,原本紧闭的郡王府大门忽而打开,就看见一个长的眉清目秀的男子探出脑袋,好似没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后,便接过陆延递上来的帖子;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说,便又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将那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主仆二人拒之门外。
天下无悲城中的城民,虽然对那流沿慕裳敬重有加,但终究还是害怕多过敬仰;所以,当林若熹一脸无谓的站在郡王府大门处高喊的那一刻起,原本都在忙活着自己手里事情的人们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般,皆是放下手里的活儿;像是躲猫猫一样窝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看着那一青一白两个人影;悄声掩耳的讨论着什么。
林若熹自然是发现了自己的周围潜伏着众多看好戏的人,于是便壮起胆子,直挺挺的站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任由那酷烈的骄阳暴晒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肌肤。
哼哼~不就是被太阳晒么,他林若熹忍着。
可谁知,半个时辰过后,原本紧闭的大门依旧没有动的迹象;林若熹有些脚底发软的微微斜靠在陆延的身上,依旧咬牙忍着。
一个时辰过去,紧闭的大门上都可以织出蜘蛛网了,但是门儿仍然没有动静,所以他林若熹,接着好脾气的忍着。
两个时辰过去,就连是看好戏的大伙儿也都像是被晒蔫了的茄子,林若熹更是完全将自身的重量压在陆延的怀里;泪眼汪汪的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怒气,大骂出声:“流沿慕裳,本少爷今日前来,乃是钦慕你的才华,可谁知你这连鸟蛋都没有张全的家伙,竟然敢在我林若熹面前耍威风,我告诉你流沿慕裳,本少爷玩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
陆延瞅着被太阳晒得脸蛋红红的少爷,知道现在的少爷已经是快要发疯了;想他林若熹自小到大,到哪里不是一大推人哄着、捧着,像今日这样被人拒之门外整整两个时辰,还是从来闻所未闻之事。
“少爷,不要再叫骂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小心惹火了住在里面的人。”
“操~惹火他又怎样?难道我林若熹离开这天下无悲城就没有去处了吗?难道我林若熹怕他吗?小延延武功独步天下,你在我身边看谁敢欺负我。”陆延听着林若熹的话,心里一阵哀叹,感情是狐假虎威呀;他家少爷,就这一点可是无师自通、最为厉害。
就在林若熹气火癫癫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竟然慢慢打开;就看见,那个原本接过陆延拜帖的清秀男子脚步沉稳的迈下台阶,走近林若熹面前后,欣笑着说道:“林少爷是吧,我家裳少爷说他今日没空,要你改日再来。”
“什么?既然没空那不早说啊,我的时间都被你们浪费的差不多了;难道你就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这个道理吗?我告诉你开门,今日本少爷为了见那个流沿慕裳,连脸都晒伤了,今天,他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林若熹干脆撒泼,双手叉腰的站在原处,十分不爽的大声说道。
那开门的男丁看见林若熹脸皮通红的样子,先是捂嘴轻笑,接着便又转过身去,并不上前再加劝解,而是说了句:“那公子请自便,只是要是感觉头晕不适,请不要晕倒在我郡王府面前,免得惹来晦气。”
林若熹原本心情就极度的不爽;如今又听见这话,更是气的差点厥过去。
还好身边有陆延不停地为他顺着气,要不然,想他林若熹非得在这他乡被人气疯不可。
郡王府内
那个开门小厮刚将林若熹气了个不轻后,便又忙不跌失的跑到流沿慕裳在座的亭子前,朝着流沿慕裳深深地鞠了个恭后,开口说着:“少爷,我已经将你的原话带给那人了,可是他,死赖着不走。”
流沿慕裳听到这话,便有些惊愕的转过头;一头没有梳理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黑色的锦服上,竟有股超越凡尘的妖魅;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没有一点表情,但是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却有股隐隐的火苗,微微窜着。
卓恒的信中清楚地交代了,林若熹这个人心浮气躁,更是个骄傲自大的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有毅力,当真不肯见他便不会走?
想到这里,流沿慕裳便优雅的起身;带着开门的小厮就朝着正门走去。
当大门二度打开,原本喧闹的四处瞬时变的安静异常;林若熹看着四处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便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可当他看清楚眼前之人后,惊艳的差点没吹起口哨。
可是,那站在高台上的人,却说出了一句几近冰冷无情的话,将他彻底气晕过去。
“门房,我不跟女扮男装的娘们说话,让他们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