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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女生书-李信菲和她的猫(二)

·聚会·自打开锁这事儿之后,信菲似乎除了观察彦一的拖鞋,帮他把拖鞋摆好的次数多了起来,她不太懂怎么表达对一个人的感谢,好像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和彦一打照面的机会和之前还是一样,只能通过门口鞋子的摆放和数量来猜测,出去了还是没出去,家里是一个人,还是有一群人。她也没想过要融入什么圈子,只是上次说要请他和甜瓜的宵夜,一直都没有机会。

一个想要感谢别人的人是最害怕时间的拖欠的,时间越久,她越是记得,也就越觉得愧疚。想要解除这种愧疚,如果一直找不到机会,那也只能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她也是鼓足了勇气,在彦一门上留了便利贴,但又怕被风吹跑,也怕被别人看到,又换成了一个用小信封装起来的简短信件,塞到了彦一门下。

周二过去了,没有回信。

周三过去了,依然没有只言片语。

周四也快过去了,下班回到家看到彦一家门口是一双破拖鞋,和一双精致的黑色翻绒高跟鞋,有一只倒了,信菲走过去摆鞋,这好像成了习惯。还没来得及起身,结果就被意外推开的门打到了,向后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哎呦。”她吃痛地摸摸自己的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疼你吧?”一个身穿套装的漂亮女生,鞋子都没来及的穿,就慌忙跑过来去扶信菲,“对不起对不起哈,我不知道门外有人,你把手拿下来,我看一下破了没?”女生说话很温柔很轻,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手也很轻地拨开信菲压着额头的手和前额的头发。“应该是撞到门框了,有个细长的血痕,哎呀,我怎么不轻一点啊,彦一!彦一!快来!”女生一边轻轻握着信菲的双手,一边转头冲着屋里喊。

“怎么了?怎么了?”只听见屋里彦一慌乱的往门口跑,他出来倒没忘记寻找他的破拖鞋,这动作熟练地就像拖鞋长了脚主动跑到他脚上似的。“那什么菲?哎,你咋回事儿啊?”他看着蹲在地上的两个女生,一脸的困惑。

“你们认识的呀?也是,应该认识,我开门不知道她蹲在这里,撞了额头了,有血痕,你家里看一下有没有什么清理伤口的药,别发炎了。”女生和彦一解释这一幕的发生,也为此感到很抱歉。

“有有有,你俩进来再说,别蹲地上了。”彦一看她俩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一手一个拽着胳膊,把她们拉起来。

“没事,没事,谢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信菲站起来没说什么,迅速的转身回家开门进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但是彦一看她还是捂着头,心想这撞得不轻,都语无伦次了。

“那什么,她应该没事儿,等下我去看看,你,什么,快走吧,不然等下迟到了。”这是对那个女生说的。“行吧,那你等下过去帮我道歉啊,我看那伤口还挺深的,我就先走了。”然后是穿高跟鞋的嘎达声。

“嘎嗒嘎达嘎达”这声音在信菲门口停了,然后是“嘎达嘎达嘎达”下楼的声音。

“叩叩,叩叩叩”有人敲门,想也知道是彦一,信菲正对着洗手间里的镜子拨着头发看伤口。刚才碰撞的麻木感过去之后只留下了那个小伤口的刺痛,用手摸可以感觉到一小片的潮湿,看手指也只是有一两处明显的血迹,其他的是有点淡黄色的液体。

“小心扉,你没事儿吧,开门让我看看,我姐她不是故意的!”彦一隔着门听房里好像没什么动静,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喀啦喀啦”信菲打开了门,但是只露出去一个头。“真的不好意思,没事了,等下我去买个药就行了。”信菲怕给别人带来麻烦,没想到彦一却两个手抓住了她的头,这让信菲心里又一紧,但是因为门还没有打开,等于自己的头是被卡在了彦一手里。

“小心扉啊,我看看啊,没事儿,你这伤口再晾一会儿,就要结痂了,不过看这大包,得用鸡蛋敷一会儿,不然消肿很慢。”彦一检查完之后,就把手松开了。“那什么,你要不来我家吧,正好找你有事儿。”彦一说完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扶着门框,等信菲跟他一起过去他家。信菲有点蒙,但是很乖的跟着彦一去了隔壁。

彦一不知从哪儿拿了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还有一面镜子,然后去了厨房。“那什么,小心扉,你还是把你那破皮儿的地方擦擦吧,消消毒好点儿。”彦一在厨房里喊着,信菲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听到了接水,洗东西,还有开火的声音。

“小心扉,接着,小心有点儿烫啊~”彦一迎面丢了一个纱布包,信菲接到手里被烫了一下。“是鸡蛋,你拿那个敷一下你脑袋上的包,滚一滚就好。”信菲对他说的话,一一服从,毕竟人情还没还。

“那个,郑彦一,我叫李信菲,不是小心扉。”信菲一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听了几遍才发现确实不对,她还没有听过别人这么叫自己。

“不都一样吗,谐音挺好的,嘿嘿。”彦一嘿嘿笑着坐到了信菲的对面。“上次在你家看到你刀具挺全的呀,你是不是会做饭啊?”彦一猛地往桌上一趴,信菲吓得往后一躲,但是还是不住的点头。

“那你明天不出门的话,来我家帮我做饭吧,几个朋友说要过来吃饭,甜瓜也来。”彦一的语气里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对他来说之前一来二去,尤其知道信菲比自己还小两岁,又一个人在外,看样子挺孤独和内向,便把她当成朋友了。可在信菲看来,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怪邻居,自己的生活跟他格格不入,本着要报恩的心态,还是把这个事情答应了下来,在她的眼里,陌生人对自己的热情,会让自己有点瑟缩,总是怕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

第二天大概十点多钟,彦一就过来敲门。信菲的作息习惯一直都是早晨六点半起床,上班前会看半小时书,周末就会看书吃早饭,然后八点左右睡十五分钟的回笼觉,再起来就会给自己做当日计划,把计划一件件做完,这会让她感到心情很愉悦。

前一天彦一只说第二天回来找她一起去买菜,但是没有说具体时间,好在信菲没有出门的习惯,彦一来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的样子,她正在拼图,这也是她不多的爱好里最喜欢的一个了。

从日杂店旁边的路拐进去,走到底就是一个菜市场,大概有两条街的样子。卖蔬菜的没有固定摊位,上了年龄的摊主大多还是一个小板凳,一个扁担,两个竹筐,竹筐上一边一个箩盘,这些摊主有些刚来,坐在小板凳上仔仔细细的把一把把蔬菜捋好放在箩盘上,要是卖掉的多了,再从下面的竹筐里拿出新的,依然码放整齐。要是条件好的,会有一辆小的电动三轮车,他们每家不同,有些用剪开的蛇皮袋铺在车上垫蔬菜,有些用的是旧床单,这些卖菜的小车品类和蔬菜的样子都更好一些。偶有一两辆大的中型卡车在卖菜的,这些车上多是一个个大的打包袋,每个袋子里的蔬菜品种都不同,还会有水果,一般这种卡车旁挑选的人就比较多,因为可以一次性在这一家就把需要的品种全部置办齐了。

彦一喜欢中型卡车上的东西,可信菲还是愿意去买那些挑扁担的大爷大妈的菜,他们还在用老旧的杆秤,信菲也看不懂,有些人不会讲普通话,只能靠比划,他们卖的蔬菜虽然品相有些参差不齐,但都不贵。

彦一原本只是想要请甜瓜他们吃火锅的,或者海大南门去撸串喝啤酒,但是甜瓜这家伙帮了信菲一次就不住的在朋友几个面前念叨。考虑到都想挤到他们家窝着,敢情遇到信菲会做菜,基本不会把他家里的榻榻米搞坏,才带着信菲去买菜回来做。

菜市场的尽头一半是卖水果的,一半是卖当天现捕捞的海鲜和肉的。很多水果信菲之前都没见过,比如鸡蛋果,人心果还有水莲果。她第一次看到水莲果时,总在好奇为什么水果摊上都会看到红薯,没一个还都仔细的包着泡沫网。

他们买了两根水莲果,这也是想解除信菲的好奇心。信菲挑了不错的基围虾,梭子蟹,还有活的鱿鱼,她在家里的时候很喜欢研究吃的,这几个海鲜也是她之前自己做过的,应该不会翻车。

他俩一起买菜都还算默契,彦一不懂也不在一旁多嘴,信菲也会顾及一下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唯一尴尬的也就是在付钱的时候,信菲会抢着付钱,原因很简单,帮忙开锁这件事一直揣在她心里,而且她不喜欢占便宜。彦一是典型的东北男生的思维,他觉得带女生出来买菜,让女生花钱栽面儿,所以更是想方设法地抢着付。整个买下来,两个人倒也都付的差不多钱。

走到楼下,信菲不住的望了望学校大门口,她在找那个熟悉的摊位。“你在看什么?是那个卖糖水的大叔吗?这个时间有点早,还得晚一会儿才来,等下你想吃什么,我下来帮你买,先回去吧,螃蟹和虾别再捂死了。”彦一冲信菲晃了晃两手拎的满满的菜。信菲又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彦一看着她,感觉这姑娘胆儿小的让他有些尴尬。

彦一虽然不会做饭,但是家里的厨具餐具都很齐全。调味料都是分装在统一的分装瓶里,并且细心的贴上了标签。厨房装修得很漂亮,和洗手间一样,从地面到天花板都贴满了带有花纹的白色大理石瓷砖。操作台和双槽的洗菜盆都是不锈钢的,嵌入式的烤箱和无名火的四眼灶台,让信菲大开眼界。

“这个厨房还能用的起来不?我装修好之后,也就是来过几次朋友,做过的也就只有泡面,我冰箱里应该还有牛肉和排骨,你可以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彦一怕信菲拘谨,和她详细的介绍厨房里可以利用的东西。

“挺好的,我做饭也马马虎虎,今天大概几个人吃饭,有没有忌口的东西,我看着做。”信菲生怕自己把别人的聚会搞砸了。

“加上你,一共是七个人,除了甜瓜说要吃虾,你做什么咱们吃什么,别紧张,都是一帮很随意的哥们儿。”说着彦一还拍了拍信菲的肩膀。

信菲本来以为只是做个饭,听到说要被留下来吃饭,心里不免紧张起来。她本身就有些社交恐惧,能跟彦一简单交流几句,大多数时间也都是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她想了想把彦一推出了厨房,她习惯了自己做菜,因为她每每拿着刀子,只要身旁有人,总有种会把对方捅死的幻觉。

基围虾买的有点多了,信菲把它分成了三份,一份做了个咸口的蒜泥开背虾,一份只留了虾尾,混着冰箱里剩的一小块菠萝,做了凤梨虾球,还有一份她去了虾线,撒了些海盐和胡椒,利用烤箱做了个烤虾。

她后悔没有让摊主帮忙把鱿鱼处理好,都还是活生生的,那些洗盘让她不是很好下手。她想了想,用葱姜煮了一些开水,她就把鱿鱼都丢了下去,没有煮几秒,然后捞出来冲凉水,这也是她唯一想到不被洗盘叮住手臂的做法了。

鱿鱼她习惯是去内脏和皮,被沸水汆过之后再用冷水冲,那层粘膜很容易就可以撕下来,墨囊她小心的摘出来,但还是弄破了两只。她把冰箱里的冷饭混着一些玉米、切碎的鱿鱼须和香菇粒,这个馅料拌匀之后塞了满满两只大鱿鱼。表皮划几刀,用锡纸包起来和虾放在一起烤的。还有两只,她把须子和头上的小三角都改成均匀的大小,用杭椒丝和洋葱丝炒了一个辣的;剩下的两个鱿鱼筒切成了圈,用海盐和黑胡椒腌了之后裹了蛋液和面粉,做了炸鱿鱼圈儿,下面铺了吸油纸,旁边还放了一小碟她调的油醋汁。

梭子蟹很肥很大,信菲不知是跟谁学的,用保鲜膜当绳子把梭子蟹捆了个结实,就像捆大闸蟹一样。她做了最简单的处理,加了姜蒜和香叶上锅蒸,然后磨了姜蓉,调了一碗姜蓉醋汁。

牛肉她没有想要动,她没想到要怎么做,倒是那一包切好的排骨引起了她的兴趣。土豆去皮切成块,青椒去籽切块,排骨焯水后洗干净去血沫。葱姜蒜切大块,红色干辣椒四只捏碎,如果想降低辣度,要去掉籽。炒锅炒葱姜蒜干辣椒,香叶八角桂皮也都放了一些,加入洗干净的排骨炒到略微泛一些焦糖色,为了节省时间就可以倒进电高压锅里闷大概二十分钟。面粉和成团后,加水没过面团醒面。排骨压好之后,倒回炒锅加土豆翻炒,醒好的面团揪成小剂子,用两只手抻开贴一圈,把刚刚醒面的水多倒一些,水开后现将煮好的饼都用筷子翻一下,加入青椒块翻炒,小火收一下汁就可以了。这个菜谱是信菲总结经验得来的。

青菜她还买了空心菜,黄瓜,红薯叶,生菜。她想已经全是荤菜了,还需要蔬菜和汤。空心菜搭配没有用完的蒜泥,只加一点点盐爆炒一下就很好吃。黄瓜去皮可以减少苦涩感,加一些蒜泥,白醋,薄盐,糖,胡椒粉,滴一些香油,最后挤一两片香水柠檬做装饰,很是清新的口感。生菜她洗干净撕碎,加煮熟过凉的玉米粒,倒了一些有醋汁,做了一个沙拉。他们家吃饭一定是有汤的,醒面的水已经有了分层,上面一层倒进锅里煮开,红薯叶切丝放进去,再加切碎的生花生仁,多放醋和胡椒,开了之后打一个鸡蛋花,然后把醒面最下面一层的沉淀淀粉,加水调成水淀粉勾芡,最后撒一把香菜。

大致信菲就做了这些,她突然想到那个红薯一样的水莲果,她去了皮才知道,连里面都很像是吸饱了水的红薯,只是质地更像是白萝卜。她切了厚厚的片,尝了一块,有些土腥味,还有一些舔,水分很多,她还想起水果摊的老板和她说,多吃水莲果对皮肤好,她不禁笑起来,好像到了哪里,水果摊的老板都会告诉自己,多吃水果对皮肤好。但是放了一小会儿,她发现这个水果的边缘有些发深褐色,原来也是氧化了。她急忙弄了一盆水,挤了一些柠檬汁把水莲果都丢了进去,这是妈妈交给她的,如果土豆氧化她在家也这么做,没有柠檬,可以滴一些白醋。

信菲也算是会合理安排时间,甜瓜带着一众人进门时,信菲刚把烤箱里的鱿鱼和烤虾装好盘,彦一正忙着一个个的往外端。可见他是个很注重细节的人,长桌上铺了大概三张一次性的桌布,沿着桌子周围也都铺了两层。

“小心扉,我们来尝你的手艺啦,看看你今天表现怎么样~”甜瓜完全把信菲当成老朋友,他们不过才见第二次而已,“哇了个噻了,小心扉,看不出来啊,你这是大餐主厨啊,就彦一那小子肯定没帮忙做啥,他不会干这活儿都~我等下检定完你的手艺,考虑一下是不是凑活凑活搬过来帮彦一收拾他这个家~”甜瓜边说边顺手捏了一个鱿鱼圈嚼起来,“这个好这个好,配啤酒配啤酒,绝了,小心扉,你手艺绝了~嘿嘿”信菲越发觉得有点尴尬和局促,侧着身子将一盘盘食物端出去。

彦一坐在长桌靠近窗台的末端,他左手边是甜瓜,依次过去是一个有点胖的男生,带着黑厚重的眼镜,一身肥大的衣服,很是卡通,再接着是一个很高很瘦的男生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一头卷发,中间扎了一个小揪揪,他旁边拐过来是个长头发的女生,穿着背带裤很是可爱,不是昨天那个姐姐,再过来还是一个女孩子,穿着纱裙,头发很精致的盘起来,化了精致的妆,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信菲看,看的信菲想要夺门回去自己的家,她就坐在这个女生旁边,但是是有些偏向彦一这边的桌角的,明显比别人距离桌子更远一些。

做这些菜确实很累,她的额头上贴着刘海,多少有些狼狈,白T上还有刚才炸鱿鱼的油点儿。“你好厉害啊,这些都是你做的呀,你家是开饭店的吗?我好羡慕会做饭的女生啊,可以教教我吗?~”说话的正是这个精致的女孩子。

“那什么,小心扉,这个是我同学,张璐,跟我同年的。张璐,别吓到妹妹,人家今天真的是帮了我一大忙,我都不好意思了,人家就是优秀,不是什么开饭店的。”彦一给信菲介绍,信菲怯怯地冲这个女生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然后迅速把头低下。“那边那个女生,你叫她小鱼就行,她比我小一岁,我学妹。”可爱女生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再过去对面儿那个高个儿,你叫他竹篙就行,我们学校篮球队的瘦竹竿儿,特点就是瘦,没别的。”竹篙抬了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个胖子,你就叫他胖哥哥就行了,比我们都大的‘留级生’,嘿嘿。”彦一打趣到,胖子冲信菲笑的眼睛都不见了。“这个,我不介绍了,你见过的,烂瓜一个。来,同志们,举杯感谢今天的主厨,小心扉,来!”说着大家都把自己跟前儿的杯子端了起来,明显每个人杯子里的东西都不一样,几个男生的全是啤酒,那两个女生杯子里都是红色的,不知是红酒还是饮料,唯独信菲的杯子里是椰奶,这些都是彦一准备的。

“什么烂瓜,平时叫我甜瓜我也就认了,别在小心扉面前埋汰我哈,来妹妹,走一个~”说着甜瓜就端着杯子要敬信菲。

“我有名字的,我叫潘家祥,吉祥的祥,他们叫我肥贼,计算机研二,扶栏人啦,哈哈哈叫我肥哥哥也可以啦,妹妹,走一个~”说着肥贼也端杯子敬信菲。

“我叫孙册,书本儿那个册字,他们都叫我竹篙,也有叫我竹竿儿的,身高197cm,今年研一,和彦一学长一个专业的,妹妹,菜做的不错。”竹篙右手端杯,左手冲信菲比了一个大拇哥,信菲拖着杯子比划了一下,还没放下就有一个甜甜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好,我叫于湉湉,杜牧《怀锺陵旧游》‘白鷺烟分光的的,微涟风定翠湉湉。’,那两个湉。他们都叫我小鱼,竹篙是我男朋友,咱俩差不多大,我就不叫你妹妹了,菜做的超赞的,哈哈。”她隔着张璐,也给信菲比了个赞。信菲慌忙的拿杯子回敬。

“我叫张璐,彦一的现役女朋友,跟彦一一个导师,也是研二,今天谢谢你啦~”她伸出手和信菲握手,信菲这个时候已经非常紧张了,她左手拿着纸杯,右手跟张璐握手,纸杯的边沿已经被她用牙齿咬了一个缺口。

“什么现役女朋友,人家官方承认你吗,每次都跟这个跟那个说,人家小心扉看不上你家彦一!”甜瓜用眼白着张璐,这让信菲更是感到恐慌,貌似自己被卷进了一段不明所以的感情纠葛里。

“好啦好啦,再走一个,大家吃好喝好哈!”彦一急忙把话头掐住。然后大家就一个个话题讨论开来,信菲只是在一旁咬杯子,时不时吃一口东西,然后抱着膝盖听他们说,有些听得懂,比如吐槽哪个老师,或者吐槽身边哪个人的缺点,甜瓜攻击最多的就是张璐,不是说她做作,就是说她信口开河,对彦一身边的女生都有敌意,让信菲小心一些。酒开始喝的多一些就开始聊毕业,是读博还是工作,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什么,话题就引到了彦一身上,问他是不是答应了导师推荐的工作,彦一不知是不想说还是确实喝的比较多了,只是不住的摇晃着头,有点睡眼朦胧。信菲越发想要离开,这时候一路又从家里钻了过来,跑到她身边,和之前一样,把头埋进她的肚子里,前爪张开死死抱住她,她一遍遍摸着它的脑袋,不知不觉一路都长大了那么多,还胖了很多,压了一会儿,信菲的腿都有点发麻了。

“那什么啊,时间不早了,各位今天吃的都还满意吗?”彦一挣扎着从榻榻米上支撑起自己的身子。

“太满意了,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小心扉不喝酒!小心扉没跟我喝酒!”甜瓜大叫着。

“菜,好吃,人,可爱~”肥贼满脸堆笑,眼睛整个都快找不到了。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下次还来!”竹篙抱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小鱼。

“妹妹,记着哈,彦一是我的,我的!你!不能跟我抢~”张璐喝的太多了,说着就往信菲身上倒过来,信菲忙抱住她的肩,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有些分量的。

“什么吧吧吧吧的,彦一人家压根儿不喜欢你!”甜瓜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还是确实喝多了,嗓门异常的大,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还对张璐指指点点,彦一把脑袋往后一扬,之前盖住脸的头发全部跑到了脑袋后面,这是信菲第一次看清楚他完整的一张脸,没有什么特别的,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鼻子倒还算立挺,他没有要阻止甜瓜的意思,不知是假醉还是真醒的状态。

“那哥儿几个自己能回去吗,都回吧,等下宿舍要关门啦!”没想到彦一的逐客令可以那么轻易地说出来。“甜瓜,跟张璐同寝的舍友打电话,你把她扛回去,半道儿别拐弯哈,肥贼哥,你还行吗,帮我看着点儿,一起去;竹篙带着你媳妇儿,爱去哪儿去哪儿,走吧,都走吧,改天再来!再来~”说着自己就干脆倒了下去。他唯独没有安排信菲,他也不用安排,信菲只要走出门去就到家了。

几个人很是自觉地陆续撤退,只剩下桌上的杯盘狼藉。信菲看倒在地上的彦一,她开始收拾起来。她把所有的剩菜汤和一次性桌布全部用一个袋子打包到一起,把需要洗的碗筷全部放进洗碗机,吃饭前洗锅的时候彦一已经教过她了。一切都收拾妥当,她到彦一卧室里拿了毯子,在他脑袋下还垫了一个靠垫,就拎着一堆垃圾带着一路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了门。门关上的一刻,彦一睁开眼,看着天花板,酒意和睡意全无,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形同陌路·

这次聚会之后,信菲都在刻意地躲着彦一,她太害怕聚会给她带来的感觉了。她觉得自己是多余的,跟每个人其实都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即使做饭帮忙的时候她很开心,但是她并不想作为参与者加入这样一个她一无所知的组织当中去。维护社交关系,这比让她做任何事情都困难。

彦一也很识趣,那晚他看出了信菲的很多不自在,他那天下楼给她买的清补凉放在冰箱,他都没有勇气叫住她让她吃了再回去,一晚上她除了夹了自己面前的几块黄瓜和蔬菜,别的几乎没有吃上一口,跟着这帮人她只能赔上笑脸,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都不敢出。张璐这样的女孩子他确实不喜欢,但是以前总觉得自己只要不回应也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但是连甜瓜这种粗枝大叶的人都能看出信菲的不自在,那么喜欢张璐的甜瓜也是第一次说那么难听的话,信菲太敏感胆小,即使有保护欲的人给出了关心和保护,这个女孩子都不会安心接受的。那还不如少给她添麻烦比较好。

几个家伙还是会时不时地来家里蹭吃蹭喝,当然也只能点外卖,或者吃泡面,都没人再提起过叫信菲过来,只是一路还是会那个时间点钻过来,找到彦一,用抱信菲的方式抱彦一。

信菲还是改不掉观察鞋子的习惯,只是她再也不会去帮忙整理鞋子,偶尔确实破拖鞋被踢远了,她会帮忙再踢回到彦一家门口,她重新过回独自一个人的生活,那些朋友来的时候,她透过防盗窗能听到偶尔的大笑,一路消失在阳台,她也知道是去了隔壁,她也不会主动去把一路要回来,对她来说她的生活只要保持“来去皆是缘”的状态就好。

一路之前只有在彦一家的两次抱了信菲,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只要她有机会钻进信菲的怀里,或者信菲把它放在自己腿上,它就会抱着她很久,有时还会睡着。她很喜欢现在这个状态的一路,它的这个举动让信菲心里多了很多暖意。

信菲来海口之前,只做了一年的计划,她在这一年里要做的就是改变自己,时间一到不管是什么状态,她都会回去来时的地方,哪怕没有答案,那她就回去过回原来的生活就好。一路是意外,彦一他们也一样。

人不能尝到被人关心的甜头,尝过了之后,就会产生贪念和依赖感,这是信菲一直都深信不疑的,所以不要有太多接触,更不能有任何过多的想法,人在拥有的同时,就是失去的开始。

·失踪的一路·

信菲和彦一都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一段时间后的一天,彦一从门缝里收到一张纸条,大致意思是一路已经两天不见回家了,如果一路在彦一这里,和她说一下,有需要的话,她可以把家里一路需要的东西拿过来一些。

彦一看到纸条之后,就跑去隔壁敲门,但是半天没人开门,他才想起不是周末,这时他才发现他们俩居然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除了串门儿时说过话,就连上次找甜瓜帮忙来开锁,也都是拿的他自己的手机。也就是说,如果李信菲不再在这里住,那这个人就真的对自己来说是个十足的陌生人了。

他拿便利贴给信菲了一个回复,告诉她一路大概三天没有来过他这里了,还留了自己的手机号,如果一路还不回来,可以打他电话,他会帮忙给找回来,他知道,一路可能对信菲来说不仅仅是个室友那么简单了。

李信菲果然是个敏感胆小的人,她没有给彦一打电话,还是给他留纸条说,如果一路能回来,就尽量帮忙留住它,留纸条她可以看到,这是很明显地在拒绝跟他有其他的联络方式。彦一或许想到了张璐之前的警告,这让一个胆小敏感的女生心里产生多少恐惧,这么想着彦一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期望和信菲有些不一样的感情,或许他心里可以更好受一些,他一样的清楚他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从这天起,两个人每天都拿纸条沟通一路有没有回来,别的不再多说,大概这样过了十天的样子,彦一收到了信菲的最后一张纸条:

[算了,这几天麻烦你了,我想它应该不会回来了,它失踪之前,几乎每天都抱着我,可能它不需要我了,都是缘分,只希望它现在有个好归宿就好,勿回。]

彦一深深被[勿回]这两个字刺痛到了,原来还有这么极端敏感的人,她不敢说自己要什么、自己不要什么,她更多的是观察周围的一切,把活生生一个人活成了小透明,只要被人发现了存在都觉得那么不妥的小透明,是经历过怎么样的过往,一个这样年纪的姑娘才会有如此的念头和举动。

·最后的回归·

一路确实不见了,而信菲好像在海口预留的时间不足两个月,她还是像来时一样,她没有感觉自己有任何改变,她想或许真的就如父母所说的那样过生活就好,不要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务实的生活比什么都好,没有朋友的人不只她自己,人生来就是痛苦和孤独的,想要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只能把一切都摒弃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之外就好。

信菲提前将自己的情况和房东奶奶说明情况,房子她不再续租了,走之前她会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干净,花草和书籍这一年她照顾的都很好,每次房东奶奶不放心过来“检查”时,看到的都是窗明几净的样子,这不免让她想起之前一家人还一起住在这里的样子,她很喜欢信菲这个房客,从没有麻烦过他们或者把家里弄得很乱,尤其那些花草,也都活的很精神。

最后的一个礼拜,信菲想起一年前她来时的样子,那个满布灰尘的房间,因房门被误关上后给自己带来的种种麻烦和别人给自己的帮助,一路对她的黏腻,同事间的友好相处,还有聚会风波,一路的离家出走,一年时间真的太快,还是一样的季节,她要回去她的现实世界了,这一年的逃离她只能说真真正正地活成了自己,那个喜欢和自己单独相处的自己,也许之前的订婚完全就是个错误。

她还是那么胆小,她还是那么谨小慎微,她还是那么渴望着这个世界的爱,她都不能贪恋,她能做的唯一改变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理回到她能把控的样子就好。

离开时和来时的路不一样,她这次选择了飞机,不是归心似箭,也不是仓促逃离,她在这里没有可以告别的任何事物,和来时一样,只是她要感受不一样的旅程。

回归到故乡的信菲,更珍惜跟父母共处的日子,虽然还是不善于表达,推掉了她认为错误的订婚,她觉得自己应该在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人后再谈婚论嫁。六个月后,她收到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路的羊毛毡小玩具和一封信,还有一张一路和郑彦一的大头贴合照。信很简单:

[姑娘,即使萍水相逢,也要好好告别(^__^)]

李信菲脑子里只想到:这人的字写的可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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