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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嘉琳·弗丽娜听到由莱顿转述的,来自于韦泰利的原话,不禁掩嘴失笑。

“太荒谬了,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事情!”

“韦泰利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莱顿提醒她道。

嘉琳的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神情来,“哦,我反倒以为,丽奥娜小姐是个很不错的女人。”

莱顿的脸孔一红,嘟哝道:“你在说什么呢,我是讲真的。当然,”他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但我希望你还是能够跟图拉丁好。”

嘉琳脸上,露出吃惊而又放肆的神色。她大叫起来,“莱顿!这可不象你呀!平常的你可不会说这些话的,难道是谁把你的性子都改过来了?”

莱顿嘴上再不说什么,不过他心里清楚,自从那一次从圣丽奥城回来,嘉琳有事没事就会拉着他问图拉丁的近况。虽然很喜欢跟嘉琳在一起,不过她总是出神于另一个男人,想想也叫人失望。莱顿也是个男人,虽然又瘦又小,可是他的心理年龄,早已过了十九岁。

还有不长的一段日子,他就要准备毕业考试了。杰夫特军事学院每年夏季和冬季都要进行考试,夏季是些无关紧要的文史课,而冬季考试则全都是要命的专业和技能课。

想起这些,他不能不把焦急而迫切的心情转移到过关的事情上来。跟嘉琳随便聊了两句,莱顿起身告辞。

不料,刚刚走出学生会的门口,莱顿便被一个匆匆忙忙的愣头青撞倒在地。那人看清楚是他,不禁横眉怒目地大声骂道:“滚开,你这个废物!不要挡着老子的道!”

莱顿怒视着对方,一脸不屑地站起来。没等他从门口走开,那人的拳头便狠狠地打在他的腹下,莱顿再次跌倒在地,疼得蜷缩起来,“唔——”

打人的家伙名叫托尼,是大公国内最有势力的人物之一,第一军参谋长乔·哈达威侯爵最小的一个儿子。他已经在学院连续留了两级,不过他不在乎钱,因为他有的是钱。在学校里,上至院长,下至新生,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因为他除了游手好闲以外,还有打架斗殴、赌博、嫖娼、酗酒等等本领,在学校里着实有一批跟随着他的骨干。顺便说一句,他也是嘉琳的追求者之一。

“住手,托尼同学。你太过份了!”

闻声赶到的嘉琳怒形于色地叫嚷道,然而,往日熙熙攘攘的学生会门外,现在却是人影全无。

“他撞了我,还不道歉。”托尼强调着理由道,跟随着他的几个好逸恶劳的贵族后代,无不跟着称是。

“好了好了,快起来。”嘉琳阻止住莱顿的辩解,违心地道,“你道个歉,快走吧。”

莱顿低下头去,倔强地抿起嘴巴。托尼脸上的肌肉颤动起来,冷笑道:“想不到你这个废物还需要靠女孩子才能站起来,有本事就上啊!”

莱顿紧紧咬住牙关,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对手。说实在话,他已经吃过很多次托尼的亏了,然而他却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辩解。无论如何,托尼做错了,他才应该道歉!

“莱顿!”嘉琳叫起来,脸上充满了无奈和失望的神情,“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都别闹了!你快走吧,莱顿,马上要上课了。”

莱顿被人拉住,从托尼等人身边走开的时候,也注意到托尼凶狠的眼睛一霎不霎地盯住了自己。

这只是他此后一连串噩运的开始。

8月11日晚,圣丽奥城会议厅中,也在举行一次由杰克逊子爵的副手内维尔骑士发起的,城内所有大小官员共同参加的,一场规模空前的盛大晚宴。

众所周知,在杰克逊子爵到任圣丽奥城后,从没有举行过官方晚宴。这不但是由于老城主刻板的风格,也同样是由于马菲力地区的战争在数十年内从未间断,老城主需要维持前线的后勤保障,因此片刻也未敢疏忽。

而此日举行晚宴,原因未详,据说是因庆祝本城和惠特鲁城有望增加的粮食储备。反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怀着轻松一下、愉快一晚的官员们,无不喜出望外地换上最时髦的礼服,驾着各色车马来到城主府的会议厅中。

晚宴的准备工作是由书记官图拉丁负责的,平淡中而略显寒酸。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客人们的兴致,他们喝着来自于摩堪维那亚帝国的陈年佳酿,谈笑风生。圣丽奥城的官方乐队奏响了一支支熟悉的曲子,男男女女们在置满冰桶的圆形舞池中翩翩起舞,快乐的情绪溢满在整个人群之中。

此时,城主府堡垒的二楼客房,却有另外一种不同的沉闷气氛。

杰克逊子爵身穿灰色的军服,扣子一直系到领口和袖口,他端坐在桦木厚背椅上,一只手指慢慢地在椅子的撑架上敲击着。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面容粗旷的人,他留着两络微微上翘的小胡子,有着漫不经意的眼神和一张时时刻刻挂着贵族般微笑的嘴巴。他的眼睛旁有一块青紫色的胎记,这却没有影响到他轮廓分明的脸颊。他佩着刺剑,还穿着踢马靴,显然是不及换下。

“老大人,您说过的,这里是您的另外一个战场,只是没有硝烟。”

“不错,我是这么说过,可是,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军人,我想通过军人的手段,来解决这些事情,而不是通过阴暗的伎俩!”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微微一晒,只是在表面上还保持了尊敬的样子,“杰克逊大人,您难道不知道,您的很多提案都白白搁置在了亨利伯爵甚至萨米沃尔公爵的书房里了吗?他们没有象您说的,通过军人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老城主手严厉地一抬,止住了他的话头,“别说了!这件事情我希望不要牵扯到军部。很显然,这个人比我们想像的还要复杂。幸亏雪鸥佣兵团的团长保罗阁下与我私交甚笃,否则……”

小胡子呵呵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听了听楼下的动静,“老大人,您准备怎么处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杰克逊子爵似乎被他看出了自己的心事般,静静地盯住了眼前的人很长时间,“我会处理,谢谢你,彼得。”

他站起身,那个叫彼得的小胡子也只得站起来,两人的手掌紧紧相握。

“你不参加军队真是公国的损失!”子爵淡淡笑着道。

“至少我自己没有损失。”小胡子彼得也淡淡地笑着回答道。

下一时刻,包括图拉丁在内的杰克逊城主的亲信,都到达了这间客房里。

“报告,内维尔阁下还在会议厅中!”

“我知道了,今天没有走了一个人吗?”

老城主的眼光停留在书记官图拉丁的身上,后者赶忙立正道:“禀报大人,奉大人的命令,下官已经对到会者说大人将在会后发言,希望他们都能到场。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见过一个官员退场!”

杰克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书记官,你的能力没有使我失望,无论是邀约安排,还是这次宴会的组织,都天衣无缝。不过,马上又是一次考验你的时刻!”

“谢谢大人夸奖,请大人吩咐!”图拉丁毕恭毕敬地道。

所有人都看得出老城主对于这个“新鲜血液”的重视程度,相信不久以后,书记官图拉丁还会有新的任命或提升,那些往日跟随着杰克逊的亲信们,如今也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将这个新人笼络一番。

“你们都该知道雪鸥佣兵团罢!”老城主忽然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图拉丁摇了摇头,而其他人,则大多诧异地望着他。

“雪鸥佣兵团,是圣丽奥城仅次于正规军的军事力量,他们的团长保罗·西曼,是我在杰夫特学院的同学,也是我的朋友。他加入了大陆佣兵联合会这个组织,并为之效力,不过他最终还是以祖国为基地,负责保护商旅团和接受其他仕事。”老大人亲自解释道。

“保罗?我听说过他,他曾击败过昆廷骑士,是公国内数一数二的英雄人物!”

圣丽奥城的城主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来,“这样说亦无不可。前些日子他还来圣丽奥城,提出驻扎申请,可惜现在受聘于查尔斯·马理斯那个家伙……”

“查尔斯?”众人无不一惊,“那个大奴隶贩子吗?”

“没错,查尔斯雇佣了他,让他为自己送一批很贵重的礼物到帝国去。”

杰克逊子爵冷冷地道,包括图拉丁在内的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快。送礼物到帝国,哪个帝国,勿庸置疑,一定是大公国的敌对国,摩堪维那亚帝国!这个查尔斯,他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祸心呢?

“吃里扒外的家伙!”脾气暴燥的雷金纳德骑士重重地一锤桌子,愤恨地咒骂道。

老城主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据保罗的朋友提供的线索,查尔斯与帝国的交往远不止此,他曾向马菲力地区供应过粮食——大家都知道那属于谁的控制之下,他还向帝国王室定期进贡,以满足他开辟商路的需要。不仅如此,他还伪造收入所得,偷漏税款,大肆行贿以买通官员,这其中就有我们圣丽奥城的不少人!这个家伙罪迹斑斑,现在我已经掌握了很多材料。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我才举行了这次宴会。当然,这里面也有书记官提议的功劳……”

图拉丁早已震惊于刚刚杰克逊子爵所说的话,所以对他的夸奖,简直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城主看了他一眼,从桌上举起一迭信件,提高了声音道:“这些,就是从查尔斯家中得到的,他与官员们往来的信件,我已经看过,其中牵扯到的资金数目是你们所难以想像的!光凭这条,我们就可以立刻逮捕查尔斯·马理斯!当然,为防止他狗急跳墙,我们这一次采取秘密行动的方式,必须在不走漏任何风声的情况下,一举将他拿获!”

杰克逊的手掌按住桌子,上身前倾,眼光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所有人都双脚一并,用力地道:“是的,大人!”

一支支精锐的部队从城外戍守营往城内集中,少数便与原城门卫队换防,警备森严地控制了各个关卡。

这支部队隶属于第二军“匹特奥塞警备团”。这支处于二线的分团,共计8000人,第一中队3000人,驻扎在热瓦尔城,这是大公国最接近马菲力自治领的军事基地。第二中队、第三中队各2500人,分别屯驻在圣丽奥城与惠特鲁城中。

此次杰克逊子爵凭籍着自己城主的签信,秘密调动了警备团第二中队。这支队伍的现任长官彼里斯诺维奇,却正在会议厅中饮宴欢腾,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下正在包围城主官邸。

会议厅大门被霍然推开,乐曲声嗄然而止。

出现在会议厅门口的,是全副骑士盔戴的老城主杰克逊,跟随他身边的,有圣丽奥城督缉司长官米奥纳骑士,屯垦司长官海默里特骑士,公国议员雷金纳德骑士和索托巴勋爵,书记官图拉丁·博德,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原本有些惊讶的人群忽然有些骚动,面面相觑的官员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财务司长官米尔拉特马上换了副谦卑的脸孔,阿谀地笑起来叫道:“城主大人光临,大家鼓掌!”

稀稀落落,还找不到那么由衷感觉的掌声很快被杰克逊打断了,老城主冷冷地道:“不知彼里斯诺维奇大人在哪?”

两个魁梧的士兵从人群里找出那个倒霉的家伙,默然不响地站在他的身边。

彼里斯诺维奇,一脸的茫然之色,他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强作镇定,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杰克逊大人,我是军部任命的圣丽奥城戍守长官,你,你没有权利这样……”

杰克逊子爵举起手里残留着火漆的信札,冷冷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彼里斯诺维奇愣了半晌,忽然脸上溢出大滴大滴的冷汗,“这……这……”

“‘某某阁下:想必您已知道军部从这个月开始,对圣丽奥城提供战时援助,包括军粮、物资、马匹和您最需要的役工。这批总额超过10万枚金币的援助,由鄙人经手的可达3万至6万金币之间……前次所提供的魔兽,不知是否合乎钧意……为了阁下的商业利益着想,很有必要对此增加投资……”书记官图拉丁大声地念道。

“经查,彼里斯诺维奇犯有收受贿赂、玩忽职守、私自贩卖军事物资和装备、未经允许调动军队等罪责,经城主杰克逊子爵批准,对匹特奥塞警备团第二中队队长、圣丽奥城戍守长官彼里斯诺维奇执行逮捕,警备团第二中队的管理权暂时移交给圣丽奥城城主杰克逊子爵!”

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押解着大声咆哮的彼里斯诺维奇走出会议厅,眼见到这一幕的官员们都惊呆了,他们的夫人们、女友们也纷纷发出惊叫声,不安的骚动象流火般蔓延。

“静一静,静一静!”杰克逊子爵伸手维持了一下秩序,带着点和蔼的表情有力地道:“彼里斯诺维奇身为戍守长官,担负着圣丽奥全城的安危,甚至是尔等的性命,然而他玩忽职守,勾结其他不安份的势力,私自买卖军事物资和装备,这些已形同叛国!对他的处分将报由军部裁定。然而……”城主大人的语气一转,“诸位中有些人,恐怕也早被金币腐蚀和拉拢了,我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因此请诸位暂时不要离开城主府……”

财务司长官米尔拉特叫嚷起来,“大人,我可和彼里斯诺维奇那家伙一点瓜葛也没有啊!请大人明察!”

一时间,会过意来的诸多官员都纷纷“剖白”心迹,语气激动者有之,行为激动者亦有之。

会议厅的四个门口,很快出现了憧憧人影,这是全副武装明火执仗的匹特奥塞警备团第二中队成员。四十余名长矛手和弓箭手如临大敌般涌进会议大厅,一时原本鼎沸的厅堂内立刻安静下来,夹杂着妇女害怕的低泣和官员打抖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惊得呆住了。

杰克逊城主威严的面容冷酷而森严,他眯缝着眼,冷冷地注视着那些属下,“从现在开始,我以城主的身份下令,圣丽奥城进入全面戒备状态!凡发现有不服从军事管理者,以通敌论处!警告你们,不要轻易地离开这里,在没有弄清楚这次严重的情况之前,我不会放走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清白的!”

“内维尔骑士!”

方才在宴会上还与人谈笑不羁的一个四十多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此时迅速地来到城主面前。他垂下头去,行了个骑士的正规礼节。“下官听命!”

老城主道:“给我守住圣丽奥城,在我回来之前!”

“是的,大人!”内维尔屈身肃然地道,“感谢大人的栽培和信任,下官定当不负重望!”

“报告,第一小队第三分队,第二小队第二、三、四分队,第三小队第二、三、四分队集合完毕!”

根据大陆军事的通行规则,各国都由骑士团控制本国的一切军事力量。骑士团以下,分二到三军,每军下设若干分团,每团下属中队三,每中队再设三小队,而每个小队由若干分队组成。

例如匹特奥塞警备团,便属于迪克默里森大公国骑士团第二军下属分团,这是一个规模比较大的分团,由8000人组成。驻扎在圣丽奥城的警备团第二中队2500人,亦为三个小队,第一小队900人,第二小队和第三小队各800人。

由于第一小队担负城防任务,而第二、三小队是打散开维持城内外日常治安和巡逻侦察等事务的,所以第一小队分为3支每支300人的分队,而第二和第三小队则各分成4支分队,每支分队200人。

此刻,由城主杰克逊亲率的七支分队共计1500人,已在圣丽奥城南门集中了。留给代理城主和代理军事长官内维尔骑士的,则是剩下的四个分队计1000人的力量。

兵器和皮甲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了好一会儿,待这些执着火把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出圣丽奥城的时候,书记官图拉丁仍沉浸在那一刻的热血沸腾之中。

“书记官,你好象有什么心事?”

说话的是圣丽奥城督缉司长官米奥纳骑士,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刚刚他忽然有一种看到自己当年的感慨,所以莫名地对那个看起来象是魂不守舍的年轻人产生了好感。骑着一匹粟色矮脚马的屯垦司长官海默里特骑士,微微一笑,也凑过来想听听两人间的说话。

“啊——没什么,米奥纳大人。”图拉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穿戴成这样去参加战斗呢!”

此时,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早已换好了自己家族最为体面的一套铠甲,看起来与其说要去打仗,不如说他是准备去参加一个仪式。

海默里特与米奥纳交换了一个笑容,米奥纳笑道:“别紧张,年轻人,我们都是从这种时候过来的。这次去征讨的,不过是个商人,没必要那么紧张。放轻松,我们很快能够赢得全胜!”

图拉丁嗯了一声,英俊的面容上浮出现既骄傲又坚定的神色。

三个人并骑了一会儿,图拉丁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米奥纳大人,城主为什么突然会想到征讨查尔斯·马理斯了呢?这些年谁都知道查尔斯这个人是惠特鲁城的实际支配者,并且他还有一个商业联合会会长的职务,这对于此次行动会否带来一些不利因素?”

米奥纳的神色一贯的平静,他先是满意地看了看对方,这才淡淡地道:“子爵大人早有意向要从查尔斯的手里,夺回惠特鲁城的权力,但如果不是掌握到了确凿的证据,他也不致于如此兴师动众的!图拉丁书记官,你应该知道惠特鲁城的重要之处,那是一个非常临近马菲力地区的军事堡垒,从惠特鲁城东看,一马平川的地形几乎无险可守,而我们圣丽奥城依靠东山的防备,是不足以与帝国的冲锋团相抗衡的。而且,米拉扬河改道后,帝国通过天险布尔乌翰大峡谷变得十分轻松,公国的地利因素在破损的特尼奥尔特拉尔山脉面前,已形同虚设。因此,公国将由军事上对帝国的消极抵抗政策转向积极进攻的策略,这样一来,要保证人民的安全和国土不失,必须在惠特鲁城一线构置大量的城堡和前沿基地……”

图拉丁在飞快地消化着米奥纳骑士的话,闻弦歌而知雅意,至少图拉丁听出来骑士团军部在对于摩堪维那亚帝国“侵略”国土的态度上,已发生了质的转变。大公国在对付帝国“龟壳式”防守的和两军漫长的摩擦过程中,逐渐失去了耐心,看起来大规模的正规战很快就要到来了。

海默里特以自己独特的低哑的语调笑着打断了骑士的话,“呵呵,扯远了,扯远了!米奥纳大人,还是说说眼下的事情吧。”

米奥纳一怔,哈哈大笑,“是啊,我真是太罗嗦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书记官,你一定知道那个查尔斯是什么样的角色吧?”

“他是个大奴隶贩子,贪财而吝啬。”图拉丁不假思索地答道。

“这是所有人的共同看法呢。”米奥纳笑着朝海默里特也递了个眼色,“其实,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懂得在彼得斯诺维奇之流身上投资,以取得丰硕的回报。他拉拢和腐蚀官员,骗取了经营奴隶的许可,他还秘密通敌,进贡帝国皇室。他占据着惠特鲁城,俨然就是代理城主,从军部和内务院派遣到惠特鲁城的官员们,无不对之言听计从!这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掌握了大量的财力和十分奸滑却又十分有效的手段,让那些立场不坚的可怜家伙们着了道儿!惠特鲁城曾经是麦粟的盛产地,但现在呢?查尔斯这家伙为了自己个人的私利,不惜多方阻挠和破坏杰克逊大人开渠引流的计划。至今为止,公国为重建惠特鲁城往日的辉煌而投下的金币无可计数,可是因他一人之故,而造成的损失,早已远远超出这些……”

图拉丁愤怒地将马缰绳紧攥在手里,眉头倒竖,“太卑鄙了!”

海默里特低哑地咳嗽了几声,“此次讨剿查尔斯·马理斯的老巢,恐怕并没有米奥纳大人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根据惠特鲁城农政司送来的官方文件说,查尔斯有庄园一百多处,所雇佣的商佣团1500多人,警卫500人。而根据我的调查,他的城堡中还包括含有格拉斯兽、雪山虎、剑齿猫和短速龙在内的攻击性魔兽240多只,魔法师30余人,这些都是很棘手的情况。预计查尔斯在惠特鲁城的大小庄园之中,还有奴隶和劳役25000多人,我们断断不可小觑!”

图拉丁眉头一皱,道:“这么说,城主大人没有必胜的把握吗?”

两位骑士还没有答话,忽然听到有一个有力的声音道:“你们在说我什么呢?”

“杰克逊大人!”三人看见来人,不禁都勒住战马,轻轻躬身致礼。

图拉丁将海默里特骑士的话复述了一遍。老城主闻言淡淡地一笑,示意大家骑马,一边思索着组织语言道:“书记官,你提的问题恐怕也是两位大人的心思罢!”

米奥纳骑士满不在乎地晒笑着,而海默里特骑士则恭敬地欠了欠身,沙哑地道:“大人,如果能够清楚地了解敌我实力的对比,会对于眼下的行动多少有点帮助吧?”

老城主点点头,露出会意的神情,图拉丁注意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在他胸有成竹或者精神振奋时特有的表征,“海默里特骑士、书记官,我想我可以解答这个问题。你们都知道,查尔斯是个靠贩卖奴隶发财的家伙,虽然现在控制着极为广大的土地,并且有着庞大的资源优势,但我却并不担心!说到底,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钱权交易而来,如果没有贿赂、走私、买卖奴隶,他不会膨胀得那么快!现在是时候让他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他环视着三人以及快速往惠特鲁城移动的部队,眼中的凌厉之色愈发明显,“他的那点儿资本,想对抗军队,简直是螳臂挡车!我是代表着圣丽奥城,以及军部甚至公国的所有公民来处理此事,他除了束手就擒以外,别无选择!”

老城主一语带过查尔斯那可怕的势力反击的力量,也许他是对的。对于眼前这个腰板笔直、有着比正规骑士还有风度和经验的老者,图拉丁的心里充满了仰慕和崇敬之情。

其实,这些杰克逊子爵的忠实追随者丝毫没有留意到一个重要的方面:老城主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军部或内务院的命令,出于对朝中实权人物萨米沃尔公爵的担忧,杰克逊决定不加照会的快速行动,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拔掉象查尔斯这样顽固的钉子,解决防务上和民事上的问题,是杰克逊早已想完成的事情,然而,那些报告象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如今,在掌握了查尔斯确凿的罪证之后,老城主极其睿智地选择了一条先斩后奏的计谋,他忧国忧民的心理,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在其府邸的办公桌上,他也早已写好了准备递交军部的辞呈报告。所以,他从一开始起,就隐瞒了这次行动的性质,他要独力承担随之而来的不可预料的结果。

大陆历1005年9月9日,迪克默里森大公国军部开始正式着手调查惠特鲁城的“骚乱”事件,而内务院则正式下达了对惠特鲁商业联合会会长查尔斯·马理斯的正式处理报告。

内务院是直接隶属于公国最高首脑的国家性行政管理机构,在公国议会召开期间,服从其决议。

除了内务院之外,大公也是骑士团名义上的最高元首,并且兼领着第一军的元帅职务。

奥切尔斯特·伯尔里特公爵,大公国的元首,骑士团大团长兼第一军元帅。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非常和蔼的人,在上任伊始曾大力推行农政、税务和司法方面的改革,可惜他的计划被其它强权人物多方阻挠,如今其实力已大为受挫,第三军元帅萨米沃尔公爵,是他的有力竞争对手。

内务院的报告中称,惠特鲁商业联合会会长查尔斯·马理斯,伪造奴隶经营许可证和缴税证明,私贩人口,侵占国家田园、矿山和农业设施,秘密刺探国家军事情报,倒卖军事装备,提供敌对国粮食和物资,涉嫌通敌叛国等等。此外,对查尔斯家族的突击清查中发现,他实际掌握着惠特鲁城的控制权,豢养卫队和公国严格禁止私用的魔兽,贿赂政府官员,阻挠国家经济发展和社会安定,侵害公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报告中还有大量的数字,说明内务院决非无的放矢,而是在得到了确凿证据之下的果断行动。

然而,这个决定却使得军部的高级成员萨米沃尔公爵极度不满。当日,是他力排众议,将圣丽奥城城主杰克逊子爵的军事报告内容压制下去,并将惠特鲁城一案定性为“骚乱”事件。如今,内务院的报告书使得他的声音变得苍白无力,第二军元帅卡尔·贝隆特公爵也已经下令在“自己的辖区”内重新而全面地“核察胜果”。

一直以来,卡尔对于萨米沃尔的专断独行都有所不满,萨氏越限管理、插手别军团的事务,甚至对大公的命令也阳奉阴违。不过,他手头的军队却是三位公爵中最强也是最多的,萨米沃尔奉行藏头露尾的政策,其大部分的军队都驻扎在公国北方地区,因此长年的战争不但没有使他实力象第一、第二军那样损耗,甚至还略有增强。

萨米沃尔积极培养自己的势力,以期替代甚至推翻现任大公奥切尔斯特,从公国的历史来看,除非大公犯有极其严重且不可弥补的错误,那么他的权力便是不可动摇的,议会虽然有权力弹劾大公,但需要进行全民公决才能决定大公的去留问题。全民公决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迪克默里森大公国的上一次全民公决是发生在“铁血公爵”卑尔根的后任蒙托巴大公任上,由于这位大公的经验和能力都远远不如卑尔根,所以经过两届十年的期限之后,大公国国力明显衰弱了,于是在议会的提议下,进行了一次全民公决。经过三年多的漫长表决收集和整理汇总,结果蒙托巴仍以多数票获得留任,这个结果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然,在蒙氏执政后期的十多年里,他最终获得了成功,这恐怕也是很多人难以想象的。

迪克默里森大公国上一任的大公胡尔巴,在萨氏看来绝对是“老得变痴呆了”,他在八十二岁的高龄荣休换届。从当初议会的表决票数上看,萨米沃尔是仅次于奥切尔斯特的人选,只是考虑到奥切尔斯特更加“年富力强”,这才能艰难地胜出。

奥氏获胜的当时,他四十岁,而萨米沃尔五十岁;现在,奥氏也快走到了五十四岁的人生路,萨米沃尔却已经年逾老迈了。

萨米沃尔是公国著名的人物,他有着十分高贵的血统和辉煌的过去。他是大公国的建立者,威尔弗雷德·奥德赛的后裔,承袭家族的荣耀,其祖上有三位公爵、三位侯爵和一位伯爵,比起“无名小辈”奥切尔斯特实在不是一个阶级上的。萨米沃尔在青年时期,参加过平定南方克里特省的战役,立下过赫赫功劳,此后,他指挥过与利比斯王国的“尤尔察哈里地区争夺战”、“凡尔诺曼战役”,以及他军事篇章的成名曲,与堪察公国的“亚姆恩城战役”等等。相比起他来,奥切尔斯特只指挥过西线的屯兵和防务工作,“恐怕连前线什么样都没看到过”。奥切尔斯特的诱人之处在于他非常优秀的辩论口才,以及他一副标准政治家的容貌。

萨米沃尔公爵身材短小,五官也不端正,整天阴沉着脸不会笑,因此给人的印象是个军人。在卑尔根、斯图尔特、珀西等人交替攥权之后,公国的议会显然已经厌倦了军人执政。多数人投票选择奥氏,恐怕其中也有很深刻的政治方面的原因。人们期望改革,期望首脑能够倾注更多的力量在发展经济上。穷兵黩武,只能让越来越多的人失望。

这里不能不说马菲力地区战争。

萨米沃尔的阁僚们都一致认为,这个事件及其所引起的日益升温的激烈争斗,是一个很好的契机。包括萨氏在内,很多人都准备等着看奥切尔斯特的笑话。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公国在西部的利益,甚至连疆土都无法保障,而奥氏在内外交困之下,迟早会顶不住压力交出大权,让位于贤。到那个时候,萨氏会登高振臂,一呼天下应,把帝国军赶出马菲力,直至赶到特尼奥尔特拉尔山脉的东面,他们的老家去。萨氏坐稳江山,当从这个时候开始。

萨米沃尔有着一头白发,斜吊着的眼角和巨大的鼻子。他的眼窝很深,喜欢托着额头抬眼看人。此刻,他正是这样在大圆桌子后面,冷冷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穿着公国的骑兵服,领口松松垮垮,肩章也已经摇摇欲坠了。他略微有些不安,因为被那个素来以凶狠著称的人如此盯着,他感觉到坐立不安。

“嗨,爸爸,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先走了。”

“坐下!”萨米沃尔冷冷地,却又是十分严厉地阻止了意欲起身的年轻人。

对方的惶惑在加大,脸色稍稍变白,坐回位上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双脚。

萨米沃尔哼了一声,用尽量缓和的语气严肃地说道:“这已经是本月你第三次被带到我这里来了,你知道为什么?”

“我打架了。”他的儿子低低地道。

“你打架了……”萨米沃尔点点头,冷淡地重复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忙,整天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去处理?你还来找我的麻烦,难道真的以为我还会象以前那样,关你三天的禁闭吗?”

他的儿子不说话,半晌才嘟哝道:“都是那个家伙不好,他先惹事的,我只不过在正当防卫……”

萨米沃尔重重地一拍桌子,“住口!每次都说自己是正当防卫,我听够了!我的部下若都象你这样,我也就可以退休了!你不要以为有个当公爵的父亲,就能够不知道天高地厚!”

他啪地丢下一张签盖着自己元帅印签的纸,“看看,卢克,这是我给你的最好的惩罚!我将把你调到北方与帝国交界的大山里去巡逻,在那里,你有更多释放自己多余能量的空间!”

卢克接过来一看,不禁大叫起来,“你不能这样做!我要告诉妈妈!”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卢克。给我滚出去!明天我会派耀星骑士押送你去北地省!”

呆若木鸡的卢克好半天没有吱声,他泪流满面,手颤抖着,把那份“判决书”丢到地下。

萨米沃尔再不理会他,径自摇了摇铃,立刻有两个战士走入他的办公室,把卢克给带走了。不多一会儿,另外一个中年人快步地走进来,双脚并拢,行了个军礼,“阁下!”

“坐。”萨米沃尔忽然感到一阵疲累,用大拇指和中指覆盖在太阳穴上,轻轻地推揉着。

那个中年人见状,知机地道:“公爵大人,您真的要把令子送往北地省吗?那里可是与摩堪维那亚帝国的边境地区,穷山恶水,气候也十分严酷……”

萨米沃尔白发颤动,慢条斯理地道:“你以为我想吗?”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女儿虽然在军界小有名气,但她总要嫁人的,终究无法继承我奥德赛家族的衣钵。可惜,卢克这混账小子不争气,到哪里都不得安生!”

“那更不能把他送出去啦!”中年人低声地道,“把卢克公子安排在第三军参谋部吧,那里都是自己人,也不怕别人会说闲话。”

“不好啊,亨利伯爵。”萨米沃尔拖长了声调,“我不怕招人非议,就怕卢克这小子恃骄而横,变成个废物!我不能把他惯坏了,现在把他送出去锻炼锻炼,就是为了他的将来着想啊。”

亨利想了想,信服地笑起来,“还是大人高瞻远瞩。这样吧,由参谋部发调令,安排卢克公子到北地省‘洛尔卡山地步兵团’任职,我再派遣一个精通山地战的骑士过去,您看如何?”

萨米沃尔看了看亨利,唇角浮现出满意的微笑,“很好,伯爵你真懂得我这个做父亲人的心啊,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

他站起身,亨利伯爵立刻双脚一并,恭敬地站在原地。萨米沃尔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侧坐在椅子上。

“最近内务院针对惠特鲁城骚乱事件发布的报告,你怎么看?”公爵背负着双手,在房内走了近十个来回之后,停下脚步来问道。

亨利微微皱眉思忖了一下,回答道:“根据下官的观察,奥氏虽然也喜欢做些应和民意的事情,但还从没有说过那么激进的言辞。这份报告似乎急于澄清内务院没有向商人颁发过可以经营奴隶买卖的许可,此外,报告里还破天荒地列举出诸多缴没,如果不是奥氏想赢得民心,那么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萨米沃尔看了看自己的下属。亨利伯爵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一直忠心耿耿,现在任第三军参谋长官,萨米沃尔觉得这是个可靠的与论者。

“不错,奥切尔斯特向查尔斯颁发经营奴隶买卖的许可,实在是急功近利的不智之举。不过,查尔斯这个人不简单,诚如报告中所说,他掌握着许多官员的秘密,这不但是由于买通和行贿,他还有许多更为巧妙的方法,使得很多人乖乖地进入他的圈套。”萨米沃尔转过身,眼光盯住亨利,露出凝重的神色,“千万不要小觑这个人,他有的是本钱。只是我还真的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么快就完蛋了!”

“听说是圣丽奥城杰克逊子爵在没有得到军部命令前,秘密地对查尔斯发动的进攻。”

萨米沃尔露出讥嘲的笑意,显然是深知杰克逊底细的人,“那个脾性耿直的老家伙,也只有他干得出这种事情来!从来不计后果。”

他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们必须帮助查尔斯·马理斯这个人。记得吗,上一次对瓦尔加城的修葺和整固,花费了我们300多万枚金币,其中就有他以个人名义进贡给第三军的二百一十五万。”

亨利显然并不清楚这件事,闻言竟怔住了,“这……公爵阁下!”

萨米沃尔摆摆手,换上一副冷静从容的面孔,以安慰下属,“这件事情只有他和我两个人知道,查尔斯经常来拜会我,你们也曾见过面的。”

其实何止是见过面,亨利与查尔斯一直以来都以“朋友”相称,每次来瓦尔加,查尔斯的金币和贵重财物就没有少得了亨利的那一份。刚刚亨利装作吃惊的样子,实在也是不得不如此,他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被人开了黑枪,更何况他是第三军的参谋长官,自然是知道当年瓦尔加城的修固总共才花了100万枚金币不到。筹款的时候,的确有300万金币那么多,可是到最后,修固的计划却多次因资金紧张而停工。

他知道萨氏抛出此事,是要试探自己的反应。亨利作为在他手下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聪明参谋,自然知道自己应该采取何种对策。

他腾地站起身,欠了欠身道:“不错,查尔斯是第三军的朋友,也当然是我的朋友。大人放心,上一次修葺和整固城防的事,并没有留下什么纸面上的东西,除了设计计划图和完工后的城戍图纸之外,我可以保证没有一片纸遗留下来!”

这番很露骨的话立刻让萨米沃尔悬着的心放下了,他轻嗯一声,点头道:“干得好,伯爵。不过烦人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依据我对查尔斯这个人的观察,他不一定会销毁那些往来的信件、公函甚至是资金流向书。我认为,奥切尔斯特这么快下手,一定还有些其他的理由!”

亨利在政治斗争中浸淫多年,自然知道被人抓住把柄的后果。他犹豫着道:“阁下,我反倒觉得,查尔斯未必要去挽救。只要他的这些东西被我们得到,那么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无足轻重的。眼下我们的计划,必须要从那些没有被销毁的信件和公函上入手,在内务院之前得到它!”

“也许,他们早已被大公拿走了呢。”萨米沃尔直视着属下说道,他的语气略略有些狐疑,“内务院的报告中,也提到了很多数字。”

“不,我不这么认为!”亨利急促地道,“奥切尔斯特若得到这些东西,依他的性格,一定会把它拿给卡尔,以期获得第二军的支持。而现在距查尔斯落网时间并不长,我有把握他们还没有得到那些秘密资料。况且阁下,”亨利凑近身体,轻声地继续他的发言,“依您和查尔斯的交往,一定可以骗取到他的信任,以他的安全为条件,拿到那些东西。一旦得手,我们可以马上除掉这个人,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萨米沃尔习惯性地捻了捻胡须,点点头,“可是,惠特鲁如今是第二军的辖地,我们接近查尔斯没有借口。”

亨利冷笑道:“卡尔和奥切尔斯特那些人不是口口声声,要我们第三军进入前线吗?大人不妨立刻命令最接近南方的‘贝蒂亚重装骑兵团’和‘蓝月警备团’立即开往惠特鲁地区,打着协管前线事务的旗号,可以一举数得。”

“此话怎么说?”

“第一,我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得到查尔斯那些秘密,除了不利于大人的那些销毁之外,其余的恐怕也不在少数。查尔斯是个聪明人,他想靠这些东西发财,而我们,正可以靠这些东西来掌握官员们的把柄。”

“好计!”萨米沃尔大喜道。

“第二,我们可以取得一部分查尔斯遗留下来的资产,用以布署军队。据属下得到的情报看,查尔斯的资产是相当巨大的,这也难怪一向装作清廉的奥切尔斯特如此着忙了,如果能够得到一部分,加之惠特鲁城原有力量的薄弱,我们很快能够在第二军的地盘里虎口拔牙!此事宜速,应该抢在他们来不及反应之前完成。依照我军的规模,第二军绝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挑起内战的罪名他们担当不起。”

“第三,我们借此机会也可以向朝野好好表现一下。马菲力地区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与帝国全面开战,我想即使是躲,也绝对躲不过议会的眼睛。要想逃避这场战争,除了被人谩骂和攻击之外,一无是处。此次我们的出兵,实际上是化被动为主动,先争取一个有利的前沿阵地,巩固我们的优势。从战略角度看,惠特鲁城是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所在,掌握此地,我们可攻可守,相反的第二军就绝没有那么愉快了。他们仍然大部处在马菲力地区的前线,到时候第一个打冲锋的,也绝对轮不到我们。”

“哈哈,好极了,伯爵您真是我的智囊。此事就这么决定了,马上以第三军司令部的名义调动军队!”

9月20日,胡安城杰夫特军事学院中,传来了很不好的消息。

今天的莱顿有点心神不宁,连简导师的课也没有上,就离开了学院。

丽奥娜来找他的时候,发现嘉琳也正在向他的同班询问其去向。

“嘉琳姐姐!我到处找不到莱顿。”

嘉琳眉头一皱,苦笑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溜号了,当然对你来说还是个新鲜事。今天他又会去了哪里呢,上次去了一周没回学校,我老早警告过他,不管干什么事都要向我们通报一下,可是他仍然我行我素。”

丽奥娜绽开笑颜,一副很崇拜的样子,“哦,我就喜欢他古怪的个性,这表示他很特立独行呢。”

嘉琳怔了半天,不禁也咯咯了笑了,把她拖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我是说认真的,他不会没跟你说过他的生活吧?”

丽奥娜的长卷发微微晃动着,她的脸上也显示出不知所措的神色,“没有啊,怎么了?”

嘉琳叹了口气,眼神转移到外面的景色中去,“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是听图拉丁讲的。莱顿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怪,他是个孤僻内向的人,他家很穷很穷,超乎我们的想象。他是靠借贷才能来上学的,所以为了生活,为了还贷款,他不能老是呆在学院里花钱。我估计他每次离校,都是去偷偷地赚钱。”

丽奥娜长长的眉毛皱起好看的姿态,“这太,太不可思议了吧,嘉琳姐姐!谁不知道学院的昂贵学费是很多人所望尘莫及的呢?哦莱顿他不会真的那么可怜吧?他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我呢,难道他不知道我一定会帮他的吗?我生气了!我要去责问他!”

“算了,丽奥娜,等他回来再说吧。这件事情我之所以告诉你,不是想让你烦恼的。我只是在想,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帮他,既不能伤害他的自尊,又要让他信任我们,以后要拿所有的事情都跟我们商量!”

“莱顿他会这样的。”丽奥娜信心十足地说道。

当她们还在讨论着某人的时候,话题的主角正雇着马车,往圣丽奥城方向狂奔。

胡安城距离圣丽奥城并不是很远,不过坐马车仍需大约230铜币。

按公国现行的货币政策,1块金币约等于5块银币或者200块铜币,而每千里运输的价格大约是3.5块金币。

当日晚上,饥肠辘辘的莱顿出现在圣丽奥城外的匹特奥塞警备团的营地外面。

满面不悦的马车夫,从他的手里接过酬劳,再不理会他的千恩万谢而径自走开了。

他今天的生意不可谓不好,但却是太不惜马力了。对一个靠马匹吃饭的人来说,马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若不是看在那个孩子的确可怜的份儿上,他才不会如此尽力。话说回来,莱顿也有一种让人很难拒绝的独特人格魅力。

营地的最北面,是圣丽奥城的监狱。这幢带地下室的城堡式建筑,建于杰克逊子爵执政时期。原先的监狱在城中,因为建筑破旧年久失修并且影响到了人们正常的生活贸易,被老城主下令拆除重建。如今那个监狱的遗址上,已变成了街心花园。

查尔斯·马理斯暂时被关押是处,杰克逊子爵在接到军部、第二军司令部、内务院不同的文书之后,除了继续清查和缴没马理斯家族的财产之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深谋远虑的他隐隐觉察到查尔斯案对于大公国内部复杂势力的影响,他做出的唯一命令是以城主身份,推荐书记官图拉丁·博德到第一军“重铠骑兵团”任职。

重铠骑兵团现任团长奥修,是当年杰克逊任第三中队队长时的手下,与他的私交一直很好。在接到杰克逊子爵的推荐书时,奥修深感意外,因为他的记忆里,自己的这个老上级还从未向他提出过什么要求,而且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凭借着重铠骑兵团在第一军中举足轻重的份量,奥修向司令部递交请调函之后很快获得了批准。

令奥修意外的是,杰克逊除了推荐书之外,还有一张最近轰动国内的“查尔斯案”详细情况介绍,老城主以私交的身份,似乎是很不经意地将这一情况告诉了老战友,他甚至提到,查尔斯掌握着许多人的进退,他的手上有大量的官员受贿滥权、玩忽职守甚至草菅人命的罪证等等,不过语焉不详。

无论杰克逊的本意是怎么样,奥修仍尽职尽责地将这一情况直接呈报给奥切尔斯特大公。

第一军的军部也迅速地作出反应,奥切尔斯特以骑士团的名义,再次重申查尔斯案的审理和决定权在内务院,此案牵扯到的所有缴没归政府所有。

奥切尔斯特大公的意图是不言而喻的,他要借此机会再树自己的威望,并尽可能的打击政敌。当然,他并不知道此后萨米沃尔竟会置他的军令于不顾,出动军队来“平定”惠特鲁城的“骚乱”。

莱顿此时站在匹特奥塞警备团第二中队第一小队看守下的圣丽奥城监狱前。

“我是里维奇分队长,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眼见着一个瘦小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堡的边上,忠于职守的该小队第三分队队长里维奇终于忍不住走出岗位问道。

孩子深深地向他鞠了个躬,他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声音也十分哽咽。“我想探监,大人。”

“现在已经过了探监的时间,除非是上头特批,你不能进去的。”里维奇不忍伤了对方的心,和蔼地说道。

里维奇是个刚刚被提拔的年轻人,他严肃而有军人风度,同时也有非常的爱心和同情心。

“我只是想看看查尔斯,他对我有过恩情,我只是想去看看他,跟他说说话。”

里维奇沉思了半晌,苦笑道:“对不起,孩子。查尔斯是这里的重要犯人,城主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监。”

莱顿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请让我去看看他,就一会儿!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大人!我向您保证,我只是去看看他。如果您不同意的话,我就不起来了!”

里维奇慌了手脚,拉住对方的膀子往上拉,但莱顿很倔强地跪在那里,小声地哭着。里维奇隔了半晌才无奈地问道:“你和查尔斯家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保证!我只是受过他的恩,大人。我是惠特鲁城的农民,若不是有查尔斯的帮助,我可能早就饿死了。他还借我钱让我去念书,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请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吧!”

第三分队长终于被说动了,“好吧,你起来,我答应你就是。不过今晚我只站前半夜,所以请你快一点,见一面就离开。”

“好的,大人!谢谢你,大人!”

瘦弱的男孩子红肿着眼睛,颤抖着站起身来。里维奇打量着对方,心里浮现起庆幸的念头:这个孩子是如此瘦弱,好象经受过不少苦,看起来他还真是个有义气的人,这个时候还来看身陷囹囫的恩主,要是别人,嘿!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里维奇吩咐两名士兵秘密地将莱顿带到关押查尔斯的地牢里去,并负责监视他们。里维奇认为这个瘦小的孩子,绝不可能给他惹出什么大麻烦来。就算是给城主发现他没有忠实地执行上头的命令,他也能有所托辞。

莱顿一路上都在怯生生地感谢着两名士兵的带路,直到弄得他们也不耐烦起来。

查尔斯所呆着的,是一间独立的地下牢房。这里灯光昏暗,但地方还蛮大。狱卒负责开了两扇铁门,才将他们放进一个L型下降的阶梯道上,莱顿穿越铁板门,便发觉左边的灯光非常明亮,那里是个巨大的牢笼,旁边的廊道上至少放置着五六支火把,还有一个全副武装的家伙在拐角处打盹,好象是负责这里的看守。

“喂,克尔萨伊万诺维奇!醒醒!”

打盹的家伙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嗔怪地睁开眼睛来,“怎么回事,是换防了吗?”

“还没到时间呢,先把囚笼打开,里维奇分队长命令放这个孩子进去跟犯人见一面。”

克尔萨伊万诺维奇一脸不爽地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走过去,一面掏出怀中的一大串铜制钥匙,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莱顿跟随着他走过两只满怀戒备的黑色巨獒跟前,紧张得发起抖来。

“去去,走开!”一边打开门,一边呼喝着巨獒的狱卒把莱顿放进牢房,随即又锁上门。此时,他的两名战友已经在他原先打瞌睡的位置上坐下了,嘻嘻哈哈地吹起牛来。

莱顿吁了口气,回头望了望,那个狱卒已经朝那两个战友说了些什么,便紧接着在一旁的干草褥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这间囚笼恐怕是为重要犯人所设置的罢,每一根笼柱都异常的粗,别说扳开,就是锯断它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囚笼的四周都不靠墙,里头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行军床、一张简陋的小桌子以及一只马桶,就只剩下地面上杂乱铺陈的干草了。

此刻,行军床上躺着个衣衫褴褛的家伙,他蜷缩着背对着灯光,紧紧卷着盖不满身体的毛毡。

“查尔斯,查尔斯!”莱顿试着呼喊他道,他已经可以确定是他了,因为查尔斯也有着这样糟糕的头发。

他推了推这个人,查尔斯呻吟着,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污七八糟的,看得出好久没有洗脸了,加上淡得快看不见的眉毛以及那口暴牙,看得莱顿心中一阵伤感。

查尔斯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灯光。他的头巍颤颤的,连嘴唇都有些发青。他的手伸向莱顿——颤抖得很厉害,喘息着轻声道:“你,你是谁?”

那无神的眼睛让莱顿吃了一惊,他轻轻地叫道:“查尔斯,查尔斯!我是莱顿,莱顿·希尔。”

“莱……顿?”查尔斯的下颌打着颤,口水一滴滴地下落,看样子他生病了,并且很严重。不过听到这个名字,他终于还是想起来了,神色间也恢复了不少笑意,微弱地点点头。

“你没事吧?”男孩抽噎地道。

“我,没事……”查尔斯失神的眼睛漠然地盯着他,继续仰躺在那张老旧的行军床上,“你,为什么来这里?你快点走吧。”

“查尔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莱顿轻声地道。

查尔斯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一口带血的痰喀在床沿边上,“我,我不需要怜悯和同情……快滚吧小子,不要呆在这儿看我的笑话!”

手足无措的莱顿被震悸了,“查,查尔斯,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身体……”

查尔斯拒绝了他的搀扶,又是一阵长时间的咳嗽,声音愈发的嘶哑、憔悴,“走吧!”

“我不走,查尔斯!”莱顿含着泪,哽咽地拒绝道,“我不是来看你的笑话,大人。我是来,是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的。”

查尔斯无言地用毛毡捂住嘴,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宽敞巨大的地下室,此刻显得尤为阴森。

莱顿慢慢地走近他,跪倒在床前,他颤抖地握住查尔斯的手,热泪洒落在胸前。“查尔斯,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作是我的亲人。从小我就失去了父亲的欢心,是你,教会我识字,给我说故事,让我懂得很多别人不懂的东西。记得吗,你带我去过利比斯王国,还带我去海边采牡蛎,你们大量地收购它们,提取一种叫蚝油的东西,你说这种东西在公国卖得很好。你还对我讲公国的环境和地形,说我们是处在小盆地之中,有些地方甚至比海平面还要低。我们也是内陆国家,只有一个出海口,所以蚝油这些东西才卖得俏……你还说,摩堪维那亚帝国是高原地形,他们那儿气候多变,草原广阔,但却是没有什么奢侈品的地方,在他们那儿,珠宝、装饰品、茶叶、铁器和铠甲都会卖到大价钱……”

查尔斯静静地听着,除了间歇地咳嗽几声之外,只有嘴角边隐含着一丝不屑的笑意。

莱顿抽泣起来,把头搁在床沿之上,“查尔斯,我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我只是听他们说你要被砍头,我很害怕……”

查尔斯冷冷道:“你有什么害怕的?”

“查尔斯,”莱顿泪流满面的抬起头来,“我真是没有用,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滚吧,别再来这里!”查尔斯从牙缝里冒出冷冰冰的话道,随即他突然地大叫起来,“看守,看守!快把这人带走,我不要再见到他——”

两只黑色的巨獒凶狠地狂吠起来,被惊动的那个鼾声大作的狱卒以及两个战士都急匆匆地往囚笼这里跑过来。“安静,安静!你想再挨揍吗?!”

笼门被打开,黑獒咆哮着往里冲去,铁门发出哐铛哐铛的巨响,嗡嗡的产生回音,不过他们很快被狱卒连打带叫地赶了出去。

莱顿很快地被带离这间地下囚室,他哭泣着,失望地不断回头看着……他当然没有看见,此时的查尔斯竟浑身颤抖着,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不停滑落,他喃喃地自语道:“原谅我,原谅我,孩子……”

莱顿出现在惠特鲁城郊外自己的家中时,妹妹莎莎惊呆了!

“哥,哥哥!”她手中的什物摔下来,手紧紧掩住嘴巴,“你怎么啦?”

莱顿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是精疲力尽了,他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脸显得万分憔悴。他的鞋子已经磨坏了,右脚的前半个脚丫子脏兮兮地暴露在外面。

“莎莎,我饿极了,有吃的吗?”年轻人喘着气轻声地道,眼中充满了渴望。

莎莎点点头,飞快地跑回屋里,她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小碗清可见底的稀麦饭。年轻人狼吞虎咽起吃起来,他的妹妹用手帮他掸掸衣服上的脏物,既惊怕、又好奇地问道:“哥,你到底怎么啦?你象是被人追捕了呢。是不是因为查尔斯的事?村里都传遍了……爸爸骂他了,也骂你,说你跟他鬼混,终于有报应了。哥哥,不是这样的罢?”

莱顿稍稍抒解了一下饥饿,坐倒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他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象脱力了似的,晃晃脑袋之后,他没有先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轻声地道:“萨恩斯呢?”

“他去赌场了,说是要翻本。哥,你给我的钱都给爸爸拿走了。他全都输光了。”

“你没有留下一点吗?”莱顿不好意思地道,“我现在要赶着回学校,一个铜币也没有了。”

莎莎笑了起来,自豪地说道:“当然有!我还有5块金币呢。”

她拉起哥哥的手,两个人悄悄地来到屋后荒草丛生的院子里。

“我呀,把钱藏在了树底下,这样爸爸就找不到了……”莎莎悄声地说道,她非常兴奋地从屋子里拿了把小花铲,在那棵大槐树下兴致勃勃地挖了起来。

莱顿的记忆,早已回到了他那冷漠而孤独的童年去了。那时候,除了他的母亲,就只有姐姐陪着他玩。他的姐姐名叫黑兹尔,比他大三岁。莱顿至今还能依稀听得见她温柔的、甜美的声音:“啊,莱顿不要哭了,有姐姐在谁也不会欺负你的……”

莱顿不但是身体的原因,连个性都不为其父萨恩斯所喜。故而很早的时候,萨恩斯就打算把莱顿卖到加里森的庄园里去,不过他因为妻子的竭力反对而只得作罢。此后不能干重体力活的莱顿愈发成为萨恩斯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有机会,他就会狠狠地打他,有一次莱顿从查尔斯那里回来晚了,萨恩斯把他吊在槐树上,用篱笆棍子抽他的脊背,莱顿因此足足躺了三个月之久。

不但是莱顿,就连黑兹尔和莎莎都对其父的独裁恨之入骨。自从姐姐被卖到风月场所之后,莎莎就失去了孩提时代的童贞,迅速地成熟起来。

现在,在莱顿面前,她好象又变回了那个可爱的小妹妹。莱顿看着她一铲又一铲地挖掘着自己的秘密,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妹妹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没有童年幸福的孩子啊!

莎莎忽地欢叫一声,从沙土里捧起五枚沾着泥巴的金币,跑到莱顿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捧给他。

“哥哥,你拿去吧,我不会跟萨恩斯说的。”

莱顿无言地凝视着妹妹,一时间,他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无数的话语,此刻竟不知从何说起,莱顿的喉头上下浮动,强自压抑着自己的心绪道:“谢谢,莎莎。”他从妹妹的手中拿起2枚金币,其他的又都推还给她,“这些够了,其他的我帮你再埋了吧!”

“好啊!”莎莎高兴地笑着,拍拍手,十分期望地把小铲子递给哥哥。

当莱顿推上最后一铲土,并小心地把痕迹用草整理好的时候,莎莎却在旁托着腮,眼睛一眨一眨地道:“哥哥,你不会回来了吧?”

“为什么?”莱顿反问道。

“我觉得,好象你要离开很长的时间,你以前没有这样过,从来都是匆匆地到家里来一下,又匆匆地离开。”

莱顿的声音被什么哽住了,“莎莎,哥哥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你。不过等哥哥以后有钱了,我会来接你,让你住上最豪华的花园,还要买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吃……”

莎莎听着,笑了笑,又扁扁嘴道:“我才不要呢,哥哥许的诺又不会实现的。”

莱顿的心里一阵刺痛,他垂下头,用轻轻的声音抗辩道:“会的,相信我莎莎,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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