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捧了一碗刚熬好的养生中药,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走进孙泽华的书房。
诺大的房间只留了一盏台灯,一头浓密黑发的孙泽华正戴着老花镜,握着个放大镜在看着手中的一个鼻烟壶。
阿梅把药放在窗边的茶几上,把全部敞开的窗户关上,笑着转身问道:“孙先生,这是林小姐送的礼物?”
苏泽华抬了头,从眼睛的缝隙上看了阿梅一眼,轻轻一笑:“文屹送的,不过我猜开始应该是想借着林晏舒的名义送的。”
说完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一个小小的摆件,“没想到她自己准备了。”
阿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桌上放着一个原木小摆件,是一座别墅的模型,看着有点眼熟。
孙泽华一脸的不屑,但是在这诺大的办公桌上,除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小玩意儿,居然再也找不到其它的摆设。
知道孙泽华口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其实并不对心。
只笑着道:“文先生送的肯定是古董。”
孙泽华脱了眼镜,把鼻烟壶放回盒子里,随手塞到抽屉里,口中道:“还行,嘉庆年间的物件,也不算多古董。”
阿梅不再多话,把那晚药顿到他面前,孙泽华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接了过来,慢慢喝着。
“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孩子该着急了。”
阿梅还想说什么,孙泽华已经两口把那碗药喝了,把空碗递了过去,摆摆手赶客的姿势。
阿梅无法,只能无声地退了出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算家财万贯的孙先生也不例外。
明明儿孙满堂,到头来只有老人家一个人守岁。
阿梅甚至想,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再多的财富也弥补不了心中的孤寂吧。
—————————————————
在家家户户都停下手中的活,干回家吃一顿团年饭的日子,庆丰记却是一年最忙的日子之一。
因为品质出众,早一个月前,庆丰记的大小包厢连大堂都已经订满,从午市到晚宴,从前厅到厨房,庆丰记的员工恨不能生出四只手来,好让自己动作再快点。
而对于往年,今年又有点不一般。
因为今年老板一家,也选择了在庆丰记吃团年饭。
徐庆东更是直接忙活到九点,才有时间进包厢坐下来吃一口热菜。
徐妈妈正一脸殷勤地提议着今年徐奶奶的七十大寿的菜式,作为准孙媳妇的方颖也在一旁凑趣。
只有当事人徐奶奶本人一脸冷淡,只偶尔发出一个“嗯”字代表自己在听。
渐渐气氛有点冷,直到徐庆东推开包厢的门,大厅热闹的声音传了进来。
徐妈妈连忙招呼徐庆东坐下,“你爸爸还在喝吗?”
他们做这一行的,多亏了街坊的照顾,看到了熟悉的主顾要陪着唠上两句,喝上两盅是避免不了的。
徐庆东点点头,接过方颖盛好的汤,两口喝完,才道:“没事,应该也快散了。”
又吃了两口菜,才问道:“奶奶,今晚的菜还合口味吗?”
就算孙子回来了,徐奶奶的表情也没松动多少,依旧是冷着脸,淡淡地应了一声当时回答。
包厢的门再次推开,一个服务员把一盏冒着冷气的甜点放了上桌,轻轻掀开,是一个桃子模样的小西点。
大家还未反应过来,徐庆东已经把筷子一拍,冷着脸问道:“这是什么?”
服务员不明就里,本能地答:“蜜桃烧。”
这蜜桃烧是庆丰记的出名甜点,上桌之后,还要淋上烈酒,点上一层火焰。
是林晏舒最爱的甜品。
而这满桌的人,方颖晚上不吃甜食,奶奶不吃冷饮,徐妈妈不吃带酒精的食物,绝对不会有人点这道食物。
不是上错了,就是厨房自作聪明。
徐庆东猜得还真准,这真是厨房自作聪明的产物。
因为林晏舒每次晚饭之后,总会用一点甜食,厨房见今晚这丰收房没点甜点,就自动上了小徐太太最爱的甜点。
谁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徐庆东一手捏起那碟子,粗鲁地丢到服务员的托盘上,冷冷地道:“上错了。”
把正欲淋酒的小姑娘吓得愣在原处。
所幸房间主管服务员经验丰富,马上一扯她,口中称道:“上错了,小徐先生抱歉。”
连推带拽地把那小姑娘带出了包厢。
包厢里陷入了死一半的寂静,方颖依稀猜到这事的原委,脸上有点淡淡,但是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出痕迹。
徐奶奶冷眼看去,扫了脸色铁青的徐庆东一眼,把目光转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并不打算打圆场。
只有一个徐妈妈,心中发苦,挤出一个笑脸,“今天大家都忙,这忙中出错也有的,你不要责怪他们。”
徐庆东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度,只冷冷地嗯了一声,但是却再也没了胃口。
满桌的珍馐,倒是没动几筷子。
那被赶出去的小姑娘捧着那盏蜜桃烧,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素来和蔼可亲的小徐先生今晚这是怎么了,那语气和眼神,但是比这刚从冰柜里出来的甜品还要冷。
主管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不关你的事,去忙吧。”
小姑娘红着眼睛,手里的甜品也不知道怎么办,“珍姐,这个没上错啊,现在怎么办?”
“送回厨房去。”
小姑娘走后,马上有人围过来问道:“怎么了?”
虽然大家都很忙,但是他们这些主管包厢的,倒比大堂的还好点,还能趁着空隙问那么一两句。
厨房大概不知道今晚来吃饭的不是小徐太太,所以才会弄出这个乌龙。
陈敏珍对着自己的包厢使了个眼色,轻声道:“上了个小徐太太最爱的甜品,被撵出来的。”
对方听了,心中惊讶,脸上却不懂声色,只请捂着嘴问道:“真离了?”
陈敏珍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然后指指包厢,不再多说,回到自己岗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