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辰刚走上楼就听到小樵噼哩啪啦地脚步声,接着又是关门上锁的动静,他快步走过去推她的房门,果然反锁住了。他本来就为着今天她跟边策耍的花招而气结,这下子彻底点燃了火,只把门板拍得山响。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头一凛,下意识抬腿照着门就一脚踹过去,叭一声裂响,门就开了。他看进去却生生退了一步。只见小樵坐在地上,满地细碎的纸片,她身上头上也落满了,两只手还在撕着,边撕边丢,扬撒的纸屑活像哭丧的纸钱,飞旋两下就落在地上,被风吹着偶尔动弹一下,就如垂死的喘息。
小樵扬起脸来看他,咧了嘴一笑,他就听见心里咔嚓一声裂了条口子,生疼生疼。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竟把她逼成了这副样子!他按住心中惊痛,放轻了手脚走过去说:“小樵,累了吧,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小樵没有反应,他试着伸手去揽她,见她没有推拒便一把抱起她来。小樵浑身力气都对付那几本书去了,这会儿彻底失了力,像个婴孩一样蜷在他怀里。他怀里极温暖,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把整个脸都满埋进他臂弯,只留一对空洞的眸子散着无助的目光。他抱她进主卧,将她放床上,轻声说:“我去给你放水。”转身进浴室。
水龙头放到最大,他听着咕咚咕咚地水声,在蒸腾的水气里神思飘远。真的错了吗?真的错了吗?这句话跟块烧红了的烙铁似的,烫在他心上灼痛难当。不是笃定再不让她受委屈吗?他想起小樵第一次去求他家老爷子帮忙救安宇的时候,怯怯地站在苒苒的身后,眼睛也不敢看他,只把水滟滟的眼波流往地上去。最开始不过是因为池颖,对这安宇上心多过问一些,但看到安小樵求人时那个委委屈屈的样子,他心里就像被小猫儿挠着一般,见不得她遇到难处,这辈子都不要她再这样去求人。一箭双雕,至少当时是这么想的,挫一挫池颖的狂妄,也把这小丫头收了。
那一次爷爷留了大家吃饭,饭桌上苒苒唧唧咂砸地说话逗老爷子开心,他却闲闲地打量小樵,她一边揣度着穆家到底帮不帮忙,一边觉得自己这样求人太过尴尬,一顿饭没夹几筷子菜,只小媳妇儿一样的数着米粒,他心里暗暗好笑,故意开口问她:“小樵小姐,饭菜没一样和你胃口吗?怎么吃这么少。小樵一听连连摆手,直说好吃好吃,然后就叉了一大筷子的菜,那傻傻的样子他现在想起来心尖还会颤个不停。那天老爷子留小樵住,她大概不好意思执意要回酒店。记得那时候自己一派无谓地说:“我反正也顺路,就送小樵过去吧。
在车上,就是她身上那种香气,像一条俏皮的小蛇,不停往他的鼻子里拱,拱得他一颗心火烧火燎,没记错的话,他那时候是忍不住摇下了车窗的。见她乖得像陶瓷娃娃,不似外面的莺莺燕燕会来事,他自然也不愿意露一张登徒子的嘴脸,只不过是恶质地逗她两句。
“怎么又吊着一张脸?我看你很不开心啊,还在烦恼家里的事情吧?其实做生意有赔有賺很正常的,谁也帮不了,心态还要靠自己调整。”
小樵琢磨他这语气,明摆着是不帮忙了,一张小脸迅速枯萎下去。声音好像带着哭腔,仍然还是礼貌地点头,说:“哦,谢谢你,以辰哥。”
又是一句“以辰哥”,他想起她裹满黑丝绒鸡尾酒香的那个莽撞的吻,更是心猿意马起来,便一个急刹停在路边,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其实你要帮安宇解围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她满眼的期许。
“做我的女人,我注资安宇。”自己说完这句话,就看到她的脸刷地惨白惨白。就只这一瞬间,就为不再看到她受伤的表情,他鬼使神差就变了主意,“做他的女人”有很多种,他选了要付最大代价最多责任的一种,他说:“你嫁到穆家来,穆家怎么可能不帮姻亲。”
不过是遵循自己的心,就算救安宇多少看起来有点"顺便",可对小樵的疼惜是越来越多,一个转身,发现那点儿"顺便"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一心只要守着这小丫头,这也错了?还是,池颖是他命里摆不脱的诅咒?他不过是爱过池,就再不能幸福?如果非要说人一生只能爱一次,那么和池颖那一场孽缘就不算爱吧,因为他现在笃定他爱安小樵,这与之前任何女人相比都不同,不会混淆,无可比拟。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不听他的解释,不给他时间,就用尽了力气恨他。刚才虽未细看,但也知道她撕的是他买的那些书。她有多恨,才连孩子一并厌恶?她一点也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吗?除了最初发现怀孕那段快乐日子,他们再没有像别的夫妇一样,猜猜孩子是男是女,想想孩子的名字,幻想一下孩子的未来,一次也没有??????他不过血肉之躯,也会痛。也会累,真的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白天在商业名利场上格挡那些明刀暗剑,回到家要面对她狠绝的双眼,她还要逃??????
潺潺的水声打断他的游思,浴缸的水都已经漫出来了。他赶紧关了水龙头出来,却见床上空无一人,心像漏跳半拍,只一瞬又看到了原来她站在窗下。房间本来就没有开灯,不过月色好,清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洒得满地凉霜,她就站在那霜里,皎白的睡裙挂在她瘦削的身上,裙角在风里如残叶摇曳着,孤光素影,如精灵如鬼魅,似乎一踮脚尖就会飞出窗子,抓也抓不住了。
她要是就这么飞了去,可曾想过他没有了她的日子怎么挨?他定定望她,僵直着背,手握成拳。而她只是侧了侧身,说:“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来。”
他听她这句就松了拳,酥软了,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哑着嗓子说:“我去给你放热水了,来。”
眼里的光柔柔的,任他牵了去,给她洗澡。小樵一直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浴花轻轻擦着她的身体,一下一下,象牙般莹白的皮肤上就蒙上泡沫,免得那样坦在他眼里,叫他几乎招架不住,他都有多久没碰她了。
洗完,他身上也全汗湿,他抱她到床上,梗着声说:“你先睡吧。”就欲起身也去洗澡,她却一把拉住,哭着说:“你别关着我了,我要疯了??????
“好好。”他几乎是一口答应下来,半天才补了一句:“可以回你妈妈那边走走。”
“嗯。你拍我睡好不好?”
“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