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吊灯明亮,桌上的碗筷已经不见踪影,酒杯和花瓶干干净净的码在长方形的青黛色桌面上,整齐有序。
沈芸西嗅了嗅。
香味是从厨房传来的。
她放慢步子,悄悄走过去,几间明净,只有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修长白皙的手执起又落下。
正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日光是透明且清澈的一捧,点点光斑顺着墙壁缓缓游移,落到身影的侧脸,生生画出了皮相绝世的潋滟。
“时长庚。”她轻轻绕到他背后,露出两个小梨涡,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啊。”
时长庚逆光而战,宽松的亚麻衬衫在风里轻摇,仿佛通身浴火。
“是我爷爷教给我的手艺,一下午不吃饭怎么行,阿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得把你照顾好。
沈芸西听了这话,歪着头思考起来,她好像记得是初女士让她不要欺负时长庚。
算了,这也不重要,有吃的就行。
锅里牛奶一般白的汤火火的滚了起来,芋头和茼蒿浮在上面,浓郁喷香勾人眼鼻。
“时候到了。”
时长庚伸手关掉灶火,青瓷壶里盛着清水羊肉,冒着咕嘟咕嘟的汪汪白汤,玉一般的羊脂白热闹翻腾,拨开又暖又香的黄豆黄,煮透了焖烂了,是抿一口就化的温柔。
实在太香了!
沈芸西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清水滚过的羊肉,酱料裹住,汤水甜而不腥,肉鲜嫩个大,嘴里跳跳,口舌生香。
羊肉滚烫,酱料吸去一点凉意,她龇牙咧嘴的吞了下去。
“好吃吗?”时长庚问。
“特别好吃!”沈芸西用力的点点头,撑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好吃就行。”
意味着他不顾本快好的伤痂,因为滑破而几个月没下水的受伤的右手,皱着脸忍着刺痛下厨,都是值得的。
“那我把菜端到客……”
时长庚的手在空中半举着,蓦地被沈芸西突然抢下。
“我来,我来。”
所谓用人手短,吃人嘴软。沈芸西十分狗腿的帮时长庚把菜都码到餐桌上,还特别有谱的摆了一个青釉花瓶在中间。
饭菜很丰盛,三鲜手抓饼,清水羊肉,蒜蓉蛤蜊,清炒时蔬,薄皮灌汤虾饺,外加两碗晶莹剔透的小米饭。
看着眼前笑得温润如玉的时长庚,沈芸西生生的忍住了心里的那句:做O
日沉西暮,勾照黛影,小瓷碗里盛了滑滑的老豆腐,被切成细丁的胡萝卜懒懒的趴在上面荡漾,薄薄的手抓饼裹泡满满着汤汁被味蕾抓住,嫩嫩的香菜就在舌尖炸开了花,外酥内嫩。
“对了,”沈芸西眼明手快的提起鲜虾包的薄皮,轻轻咬破包子皮,把里面的汤汁吸饮进肚:“我妈不是说你爸妈是他们公司的投资商吗,那你们家肯定是做生意的吧,可你爷爷却是个大厨师……不是说不好,就是……怪怪的……
时长庚沉声,笑了起来:“说来也很奇怪,我爷爷和我爸,大伯都不太像,他是个和蔼又很童真的人,当初他们创业,我爷爷也是反对过的。以前我父母经常不回来,所以被送到爷爷家吃饭,小时候我的每一餐都堪称米其林级,不是原料有多奢侈,而是技巧火候的掌握很精炼,炒白菜能炒出花儿来,菠菜豆腐汤配小笼包,不熟繁复的菜式。”
好酸。
其实沈芸西小时候在班上最羡慕的人,就是家里开副食店的小伙伴了。
她巴巴的眨着眼睛,期待的等时长庚继续讲下去。
时长庚嘴角翘起,微微前倾,突然一本正经的讲起了大道理:“享受美食,其实就是在抵抗平庸的生活,在这平淡庸碌的日子里,只有美食可以增添一抹鲜亮,让生活变得令人期待。”
“生活不像炒菜,所有准备好了才下锅。生活中更多的是突如其来,突然来的意外让你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可能拥有,可能失去,唯有美食能给予心灵慰藉。”
看着沈芸西投过来的眼神,他耳根滚烫红了一大片,连忙摆摆手:“这都是我爷爷告诉我的。
夕阳抹匀了天地间所有的色泽,也掩去他脸上的彤云和佳酿剔透的桃红,醇厚的酸甜从唇间溢过。
她噗嗤一笑,觉得有点好玩。
看一眼就会脸红的男孩子真的好可爱。
沈芸西埋头不语,继续和碗里的鲜虾饺做斗争。
十五分钟后,桌上的饭菜以风云卷残之势一扫而空。
“好撑!”
她瘫坐在椅子上,用手揉着肚皮,想到待会还能趁初知意回来之前打几排王者,觉得今天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时长庚直起身,一字一句道:
“阿姨应该过会就回来了。”
他提着黑白条纹的书包,此刻从唯一投射的光源处走过来,显得越发清俊高大。
沈芸西还沉溺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中,傻傻的笑着。
时长庚瞥见她的笑,嘴角也跟着牵动了一下:“在笑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想打游戏,于是胡说八道:“想着等会在家可以学习,就很开心。”说完又补了一句“学习使我快乐。”
后来经过沈芸西姐妹团的一致讨论,就是她身上这种傻逼而不正经的气质吸引了时长庚。
“好。”时长庚抿着唇,认真的:“很晚了,我一个男生,一直在你这里留着也不好,免得落人口舌,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少,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