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姐正要解安全带、开车门,克罗挡了她一下,说:“这个时候还能在沙漠里的公路上出现的人,没那么简单,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完他摁了一下喇叭,那名黄裙女子稍微转过来一点,用一个袖口轻轻遮着眼睛,可能是被车灯晃着了,另一只手反复揉着脚踝,但一声未吭。
克罗说:“你们坐好,不要下车。”他下去跟那名女子交谈了一阵,然后走回了我们窗边,我摇下窗,他说:“她讲话有点古怪,说是跟朋友走散了,在沙漠里崴了脚,过马路时又摔倒了,让我们载她一程,我看她身上是没有什么武器,你们觉得这忙能帮吗?”
克罗很少会征求我们的意见,这次看来他是真的拿不准了,远处又传来了那女子的声音:“小女子恳求几位恩公相助。”克罗说得对,一个普通人此时此刻出现在马路上的可能性极低,但万一是真的呢?再说我们一车的能人,她这一个女子能作出什么妖来?
我正要答应,路易突然说话了:“快让上车啊,说不定是我的狐仙呢!”“你想得美!”欧姐取笑路易,说:“说不定是刚才那几人的同伙呢。”我跟克罗说:“还是让她上车吧,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随机应变。”我开门下车,和克罗一起把她扶进了车里,坐到我和路易的中间。
克罗回驾驶座继续前行,我上下打量了这个女子一番,面容清秀、盘着的发型、长吊坠耳环,身穿丝质长裙和一双布鞋,右手执左手袖口,左手更是一直保持着兰花指摆放在腹前,这外形完全是一个穿越来的古代人,她一上车就有意无意的往路易那边倚靠,路易脸上憋着含苞待放的笑容。
我试探了她一下:“你怎么看到车就敢上?不怕遇到坏人吗?”她兰花指提到了嘴边,微倾了一下头,目光轻扫了我一眼,显得几分胆怯几分羞涩,说:“如若无人相助,吾定死于此荒郊野岭,如遇歹人加害,吾亦死于此荒郊野岭,等死,无异也。”
我这下是明白为什么克罗说她讲话古怪了,我问:“你平时就这么说话吗?是不是在附近拍古装戏,还没有从角色里出来?”“然也。”她轻俯了一下身,欧姐不太友好的语气问了一句:“敢问你拍的是哪一出戏啊?”“奴家不知所拍何戏,亦不知所饰何人,突遇变故流落于此,各恩公施手相救,不胜感荷。”她一直这样讲话,我们听着不仅别扭,还很费劲。
路易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女子回头望向路易,言:“公子请讲。”路易一笑,说:“那个,什么,我们救了你,是不是一般有一句那啥,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什么相许来着?”女子遮嘴而喜,未答半字,欧姐咳嗽了一声,说:“好你个路易,还会趁人之危了?”
“一会儿前面有个村子,我们在那里住一晚,等明天天亮了,你自己想办法和你同伴汇合吧。”克罗说完,那女子点了一下头,说:“喏。”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路易又搭讪起来,女子说:“公子可叫奴家烟羽。”“是不是多少楼台烟雨中的烟雨?”路易问了一句,女子说:“羽翼之羽。”路易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好,我们不再问了,她也就不再讲了,安静的一路到了克罗说的那个小村庄。
克罗把车停在了一个瓦房小院,摁了一下喇叭,就招呼我们下车了。一个把两只手插在袖子里的大妈乐呵呵的从一个小屋里走了出来,说:“贵客啊贵客,请问几位啊?”“我们六个人。”克罗干脆的答到,路易还在一二三四的数着。
大妈说:“几位赶路辛苦了吧,我们家在网上很红的,今天上午刚送走一批客人呢,要不要进去看看?”“当然了,带我们看看!”欧姐话里带着一股千金小姐的味道。大妈领我们进了一个大屋,打开灯一看,是一个很长的通铺,也就是炕。
大妈说:“这里睡十个八个的都没有问题,我一会儿把炕给你们烧上,保准暖和!”“男女授受不亲啊?你这里没别的房间了吗?”“呃,”大妈思考了一下,正要说话,克罗却对着欧姐说在了前头:“也就休息一会儿,主要待在一起能互相有个照应。”他说后半句的时候,用眼睛瞟了一眼烟羽,欧姐立马就明白了克罗的意思,说:“好吧,那就先凑合凑合睡吧。”
“那么几位可不可以先交一下钱?”大妈那一脸奸商的表情让人不想多看,欧姐说:“路易,你去交一下。”“收到!师父!”路易一个敬礼后,就随大妈出去了。克罗安排起来:“我和路易睡两边,弥儿你睡路易旁边,烟羽你睡弥儿和丫头中间,小斐挨着我,大家有没有问题。”烟羽说了一声喏。
欧姐跑过去跟克罗说:“把我和丫头换换呗,我睡你俩中间特别扭。”克罗用嘴做了一个“狐钱”的口型,欧姐这就明白了,狐钱现在是在欧姐身上,让她和烟羽睡一起的话,万一这人是奔狐钱而来,那可就正中下怀了。
一袋烟的工夫,路易就回来了,问:“大哥,怎么睡?”克罗指了指最里面的位置,说:“你在那边,弥儿挨着你。”“哇哈哈,我可以和老大躺一块儿了!”路易眼睛都发光了,飞快冲过去开始热火朝天的铺起褥子。
弥儿在旁边看着路易,无奈的摇摇头笑了一声,说:“你晚上可得睡老实一点哦,要是踢到我的话,我就给你腿上扎满洞。”路易听完想了想,然后把自己的褥子朝里面又挪了半米远。
我扶烟羽坐到了她的位置,她欣喜的整理着自己的床位,弥儿在一旁警觉的注视着烟羽的一举一动,我一边脱下风衣,一边对烟羽说:“和陌生人睡一起,没问题吧?”她作了个揖,说:“恩公安排,却之不恭。”说完抬头望了我一眼,可怜兮兮的眼神让我也暂时放下了防备,但愿真的是个暂时走丢的汉服coser吧。有外人在,大家也没办法尽情畅聊,夜也已深,就各自睡了。
我一开始是面朝欧姐侧躺着睡的,尽管炕被烧得很温暖了,但就是觉得背后发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犹豫了一会儿,我就转过去面朝烟羽睡,可就在我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发现烟羽瞪着眼睛看着我这边的方向,眼神如带刺一般,扎得我心里一疼,默念了一句不好,赶紧变换成平躺的姿势,心想着怎么把这个情况跟克罗传递过去,我感觉我靠近烟羽那一侧的汗毛都一排排的竖了起来。
我这样躺着看着天花板,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噗通的心跳声怕是早已被烟羽听到了,不过她由始至终也没有动过身子,难道真的只是我过于敏感了?我尝试调整呼吸,放松情绪,但就是不敢再朝烟羽那边看去,这个时候天花板上好像出现了一个淡淡的影子,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翅膀,正朝门口的方向移动过去,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又再次睁开,那个影子就不见了,可能压力太大出现错觉了吧。
就这个时候突然门外响起了大妈的呼喊声:“来人呐,救火啊!”我们几个一激灵坐了起来,只见窗外火光漫天,二话不说赶紧冲了出去,烟羽也单脚跳着到了院子里,回头一望,我们这个大屋马上就要被熊熊烈火吞没。
大妈找了盆子接了水朝房子泼了一盆又一盆,我们几个也尝试了扬沙、用扫帚的灭火方式,杯水车薪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再恰当不过了,烟羽呆呆的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火。不过有一点很奇怪,我们距离大火也就一丈多远,但火的那种炙热丝毫没有体会到。
克罗可能也发现了异样,把欧姐、弥儿、路易和我摁着坐在地上,他也坐了下来,说:“闭眼,跟我一起念口诀。”他念的正是写给我和路易的那一句口诀,“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亦无老死尽,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他带着我们一遍遍的念着,越念越快,突然他一停,说:“睁眼。”
我们睁眼一看,火已经不见了,甚至说是完全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可是一边的大妈却还在泼着水,说:“哎呀妈呀,完了,全完了啊!”克罗拉我们站了起来,安抚了大妈,说:“刚才都是幻象。”说完后机警的向四周看了看,但并没察觉到可疑的地方,说:“我们可能需要收拾一下,早点出发继续赶路了。”
“还要带着她吗?”我小声的说,克罗关切的问我:“怎么了?”我觉得刚才那个影子也可能是错觉而已,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看了看烟羽那无助的样子,对克罗说:“没事。”路易从大妈那里把房费要回来了一大部分,我们坐上车继续赶路了。
在车上路易打破了沉默,说:“你们知道吗,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里我是一个王子,被可怕的女巫抓住了,她要挖我的心做什么魔法水,后来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女侠,武艺高强,打败了女巫,再后来和我结婚生了三个孩子,老幸福了。”
“路易你行啊!刚才大家躺下也就一个小时,我才刚迷糊上,你居然就连孩子都生出来啦?要不是这个火,你是不是还得再生他十好几个的啊?”欧姐略显嫉妒的说着。“又是王子,又是女侠,路易,你这梦中西合璧,很有前途。”我笑了起来,评论到。
“不知公子所梦之女侠是哪般样貌?”烟羽也好奇问了起来,路易笑了笑,回味着说:“我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很美,嘿嘿。”“我们再开两三小时差不多天就该亮了,前面还有个村子,到时把你放下吧,你让那些村民帮帮你吧。”克罗对烟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