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的教改取得了成功。全县比赛,我们学校总分得了第一名,甄一圣得了个人第二名,我得了第三。
到了中考冲刺阶段,午休的学生就很少了。中午,学生们大多坐在教室里,埋在如山的书本中,朝脑里硬灌知识。实在累了,就趴在桌上打个盹。
那天中午,我在迷迷糊糊的浅睡中,听到两个女生的吵架声:
“你为什么老去找他?”
“我想……怎么了?”
“以后,你不准再去找他!”
“你是谁啊?你管不着。我想找就找!”
吵嘴声音愈来愈大,不一会又增添了打架声。
我猛地站起来!
看到了这样的画面:甄一圣左手揪住刘小庆的长辫子使劲拉。右手拿着画笔胡乱涂着对方脸。刘小庆的脸变成了花脸。
刘小庆还击,狠狠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对方无奈松开左手。刘小庆顺手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甄一圣的嘴角流出了血。
睡着的同学们被惊醒了,埋头用功的同学们也放下了笔,津津有味地看着这热闹。似乎枯燥乏味的生活,终于赶上了难得放松的机会。他们忍俊不禁的表情出卖了内心想看热闹的热情。
没有人劝架。我想如果我过去,会更乱且尴尬!于是,我示意艾乾过去。
“啪”的一声!
徐老师踢门而入。
“战争”没有变化,变化的是看客们。同学们迅速切换到学习状态,假装无视身边的“战争”。
“战争”在徐老师各踢了二人一脚之后,才不情愿地结束!
“立即,上办公室!”徐老师大声说,“你也来!”他回头看了看我。
通向办公室的过道,今天感觉好长。两边好多双好奇的眼睛,像针一样刺着我的胸膛。
我犹如一个罪大恶极的俘虏,跟在两个逗红眼的“公鸡”后边。丝毫看不出“公鸡”的悔意。那雄赳赳的态势好似战场凯旋。她们相互不服,大有择日再战之意。
走在前面的徐老师两手向后背着。一脸怒色,好似个失败的拳击教练。
我是这场闹剧的根源。感觉愧对徐老师。更加对不起甄老师。
我一直是他们最亲近的学生。老师对学生的爱是有轻重的。他们更偏爱于我,甚至胜过对他们的子女。每当和他们四目相对时,都会感觉到心与心的交流!他们的课,我百听不厌!
办公室很拥挤,简陋的办公桌已经掉了漆。桌上摆满了书,散发着书香味儿。老师们坐在桌边,忙着准备下午的课。
“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下。”徐老师说完后,去了甄老师的办公室。
不一会,他出来了,说:“你去甄老师那儿。”
甄一圣不情愿地走进了她妈妈的办公室。
徐老师把刘小庆带进里间办公室训话。
我在等着……
这时,听到从甄老师办公室里传出戒尺抽打的“啪啪啪…”声。一会又传出了戒尺打断掉地的声音:“啪……哐当”。
甄一圣始终未说话!
体育马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走了过来。据说他的眼神老爱光顾漂亮女生的屁股。说实话,我很讨厌他!
“什么事?”他问我,表情有些猥琐!他那“驴长脸”几乎贴到我耳朵上。
我脸赶紧往后仰了仰,说:“打架。”
“因为什么?”他问。
我说:“不知道。”
我看到他那油光水滑的嘴后想:有些话还是少告诉他为佳!
刘小庆走出来,示意我进去。
我敲敲门。徐老师说:“进来”。
我听语音比刚才温柔了些。我的心还在咚咚地跳!
“你们谈恋爱了吗?”徐老师问。
我说:“没有,老师。”
“这段时间,我发现甄一圣老朝我们班跑。经常站在窗外出神!我把这事告诉她妈妈了。让甄老师好好开导、开导她。你要坚持好底线,千万不要分心!你是我校重点培养的苗子。关键时期,要带好头……”
我说“好的!”
我刚想转身回,徐老师又说:“咱学校有六个中专预选名额。你预选上没有问题,中考前报志愿,提前和家长商议下……”
我谢了徐老师,转轻地关上了门,躲过马老师探寻的目光,走出了办公室。
第二天甄一圣要和我见面,我拒绝了。
又一天,下午第三节课,自习课。
太阳已经卸下了刺眼的白,涂上了血色的红。它停留了一会,乌云便无情地遮住了它。大地仿佛披上了黑纱。雨要来了。
坐在窗边的同学,使劲关上了不安分的窗户。看上去,他们决心要把风雨欲来的黄昏阻在窗外。
当时我正困在一道数学难题中,迂回多遍还是无解,挫败感就像当时的天气一样令我烦燥!
同桌突然碰碰我,手指着窗外,说:“甄一圣!”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窗外站立着一白衣高挑女子,白短袖英伦风的衬衣配着白色丝麻长裙,脚蹬一双蓝底系带白运动鞋,黑发在风中飞舞。
乌云又遮住了太阳。大地暗下来。起风了,风卷起尘土。微尘在低空中飞行。她好似一道白色的光柱立于尘埃之上。那炽热的火光从她红肿的大眼睛射出。我有了被灼伤的感觉!
“啪”!
我握在手中的钢笔掉在桌上,笔尖砸在白纸上,墨汁渗透后向四周扩散。
我低头看了看桌子上还没做完的厚厚的试卷,欲言又止。
我撕去那页被染黑的白纸,窝成团,扔向右前方的垃圾筒。纸团像故意和我作对似的,又弹了回来。我生气地把它踩在脚下,不再理它。
题也似乎在和我作对,摆下迷魂阵,使我思路怎么也进入不了核心地带。
我又一次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目光似乎在说要坚持到底,这时雨已经落下来,打湿了她的黑发,延着她狭长的面颊流下,进了眼睛,混合了泪水。她没有去擦,只是本能地眨着大眼晴,任雨流淌!
她的黑发浸饱了水,一捋一捋地紧贴着白晳的皮肤,使脸部五官立体感更强了。雨水垂涎于她的美色,打湿了衣服,紧紧包裹着她,使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愈发性感了。
四十五分钟,甄一圣一句话也没说,像一堆白色的雕像,痴情地望着伤心的学校!伤心的教室!伤心的窗户!伤心的课桌和冷冷的我!
她的身体在发抖,是不是凉雨夹着泪水,流进嘴里,进入心里,结了冰?但是凉凉的雨、冷冷的我并没有削弱她眼中火热的温度!
窗玻璃上的水珠愈聚愈多,她的身影变得朦胧起来。
她在窗外雨中的黄昏,站成了一道的风景,形成了一幅画,牢牢地镶在我的脑海中,恐怕在以后落雨的日子,常会令我想起。
下课铃响了。她还未走!我也顾不得同学的目光了。急忙走到艾乾桌边说:“把这伞给她,让她回去。”
艾乾出去后,很快跑回来:“她说不走,要放弃中考,除非你答应见她!”
我不得不对艾乾说:“你告诉她,本周日中午校口麦田见吧!”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把麦田边的土路照得发亮。小麦穗大腹便便地像孕妇。
收麦季快到了,和中考是同一时段,往年的收成不好,不知今年怎么样。但愿中考成绩不要像往年小麦的收成!
她穿着碎花白衬衣,蓝白交织牛仔裤。瘦瘦的裤子凸显腿长且直。衣服利索地扎在裤子里,透着干练。
她低着头,有些害羞!
“想好报什么志愿了吗?”她抬起头看着我问。
“先不说这事。上次的事不谈谈吗?”我余气未消。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人家不想让那丫头老找你!”
“你那是神经质的行为!还有窗外淋雨那段,我们还怎么做朋友?”我拉着脸。
“生气了吗?人家也付出代价了!”她说着,扒开袖子,露出被打的淤青。
“对不起,别生气了!我以后改……”她近乎哀求。
我心软下来!但故作严肃地说:“为了不影响学习,考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我-答-应-你!只要我们还是好朋友。只要你不生气!”她笑得像朵花,声音像布谷鸟在歌唱。
我说:“好,孤注一掷,准备中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