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浮躁的客车,拖着像死猪一样的行李箱,酸酸的腿真不愿再挑战地球的引力了,但是一想到电话里父亲催婚的话语,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老家。
树干的伤口滴下黄色焦油,疼痛在叶尖颤抖;小草耷拉着脑袋,恹恹欲睡,根本不想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被太阳晒成干尸似的;蜘了在没完没了地大声咒骂着什么……
这时,斜对面来了一人,身形骨感、五官立体、笑眯眯的眼神中闪烁着善良和不羁。他看看我,我看看他,异口同声地惊呼:“是你!”
他是我初中的同学,当年一同考中专,成绩第一,却报了明知限报的志愿而落榜,给我留了个问号。
据说他后来高二就考上了大学,由于不喜欢所学专业而罢学,有人说他神经出了问题,变傻了。
“还记得我的名吗?”他笑着问,然后潇洒地下了自行车,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热情地伸出油黑的手。
“是任上人吧?怎么敢忘?忘记你的名字意味着忘记人类啊!”我握住他的手说。
“多年不见了,老同学!”他左手指了指路边的石头,示意我坐下。
我发现他举止正常,不像传说中的神经病,不可能对我造成伤害。加上我心里还不想马上回到家,再说我还有他的疑问需解决。于是,我间隔他一定距离,坐了下来。
“听说你考上了大学?”我问。
“是的,上了段时间,退学了。”他平静地说。
“为什么?”
“不喜欢。”
“当年为何报限报的中专志愿?”
“因为喜欢。”
他回答时轻松自然,好像是在谈论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们说他傻,可能是因为他“不正常”,没按照通俗的路子走,违背了他们的“真理”。
然而从他身上,我却看到了“特立独行”,似乎有一种魅力在吸引着我。我向他身边挪了挪。
“那么你喜欢什么?”我继续问。
“机车,所以我开了个摩托修理部,每年可开摩托旅行几次。”他笑着说,脸上溢出满足的表情。
他笑时,眼角的皱折很好看。
“开心真好!”我说。
“是的,人要做快乐的主人,不要沦为悲伤的奴隶!”
笑,像他心底的喷泉洋溢着。
“你呢?”他问。
“在报社打工。”我说。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他拍了拍我肩膀。
“是的。”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苦笑了笑。
“这是回家探亲?”
“结婚。”我说。
“恭喜啊,别忘请我喝喜酒。”
“好!”我使劲挤出点笑容,苦笑了笑。
“那我们很快会见面了。”他边说边站起来,准备要走,忽然,若有所思地回头我着我,“你看上去不太高兴?”
“唉!包办的婚姻,谈何高兴?”我无奈地摊摊手。
“千万别!”他放开自行车,自行车无奈地摇了摇身体,失去了平衡,瘫倒在地。
“唉,父命难违啊,咱又没有反抗的资本。再说,大多数祖辈的婚姻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兄弟,人生大事,要做自己喜欢的,千万别将就!”他拍拍脑袋说,“真巧了!有个女孩,你嫂子的闺蜜,漂亮,气质出众,只是性格孤傲,外号亚州雄风,山是她高昂的头,一般人入不了她的法眼。”
他越说越有劲,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说:“真别说,你俩还挺配的!哪天,我和你嫂子给牵牵线!”
我还没想好怎样回答,他就飞身上了自行车,热情快乐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他此时的热心,我理解为礼节上的安慰,这已令我不胜感激!并未有更深地奢望。但是,不论怎样,我有幸收获了一个拖延婚期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