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心事,房东阿姨顿时一滞,表情立马心虚。
一直不说话的老头见老伴败下阵来,主动上前拉开她争辩:“有用的你们都已经当证物拿走了,剩下的她家人又一直不来,我这房子毕竟是要往外租的,总不能老给她当储藏室吧。”
大黑无语:“那也不能不通知我们就……”
“通知了你们就来取走吗?还不是让我们存着?”
大爷没阿姨那么激动,但立场非常明确,“再说了,你们怎么就不能体谅下我们这一把年纪,非亲非故的,老存着死人东西算什么?关键也也害怕呀,那孩子死那个样子……别的不说就那些血,你仔细看现在都有印呢!”
他主动领着大黑他们往卧室走,要给他们看血痕,以达到感同身受的目的。
但对宋清商而言,那画面早就印在她脑子里了,大爷这么做并无助于她体谅他们。不过,她倒是借着大爷向导,重想看下都被清理掉哪些东西……
结果发现,不只齐妙的私人物品,就连床和桌子,甚至大衣柜都没了。整个房间空空荡荡,连窗帘都没有,比李静家还夸张。
就这房东还说:“回头外面的沙发桌子我也打算扔了,再请人把墙重新刷一遍。地嘛,多洗几次吧。不敢买家具了,怕租不出去窝手里。我们商量就这么光板租,给钱就行。”
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大黑无语到失笑,正话反说:“叔叔阿姨还真是体谅我们,怕我们找线索太累,索性都给清了。看,这空空大房一眼到头的,呵,累是肯定累不着了。”
感受到大黑的情绪,房东阿姨心虚说:“没办法嘛,总是要……”
“扔了还是卖了?”大黑有情绪,不等阿姨说完便反问。
阿姨更抱歉地解释:“没扔,卖给收破烂的了钱老二了,就住在咱这小区……”
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清商则沿着四墙看起来。
墙是白墙,但并不是纯白,因为年代久远,整体蒙上了一层黄。而且也因家具位置积了不同程度的灰。而由那些灰的形态,也很容易辨别家具原来的摆放位置,甚至区分时间久长。
就比如大衣柜后面,就明显比别的地方白些。但和床头后面比,又没有那么白。也就是说,大衣柜站岗的时间,没有床头久。
而这屋里的家具,宋清商记得清楚,都是那种老式的、分立的,虽然用料沉重,但并非不能移动。所以显然,大衣柜的位置动过。
向房东确认过后,宋清商的猜测得到证实。
而且房东明确指出,大衣柜和写字台的位置,和当初他们把房子交给齐妙时,是相反的。而由墙上的印,可以排除凶手所为。不是凶手,就只能是齐妙。
“调家具位置也没什么吧?毕竟每个人习惯都不同……”
太阳晃过,大黑眼睛一亮,边走过来边问:“是什么?”
宋清商没说话,指墙给他看。
大黑凑过去才看到,白墙上有一行字。因为是铅笔写的,在阳光照耀下不太明显,所以他刚才没发现。而从字的内容来看,是齐妙的可能性极大。
房东夫妇也凑过来,问写的什么。
大黑指给他们看,但见老夫妇俩眯着眼睛要上手又拒绝,人挡在前面念给他们听:“‘写够一千封,没死就彻底了断。’”
“什么意思?”房东阿姨问。
大黑说:“看不懂吗?显然是在给谁写信吧,坚持到一千封,没死……”这块他也不太明白了,没死就彻底了断,了断是自杀吗?为什么要写一千封信再去死?给谁写的?
因为才和吴医生聊过,宋清商比大黑先想到:这一千封信,大概率是写给她父母的。既是对父母的控诉,也是对自己投入感情的梳理和治疗。说“没死”,是因为齐妙的病情,已经发展到随时可以死的地步,所以“没死”反而值得意外,值得成为下一步的条件。
而下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彻底了断”。
宋清商不同意大黑的看法,“彻底了断”绝非了结自己生命的意思。因为如果那样,直接写成“写够一千封就彻底了断”就好了,而没有必要加上“没死”。加上“没死”,意味着这才是这句话成立的关键,因为只有“没死”这个条件存在,她才可以去“彻底了断”。
“那‘彻底了断’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黑着急,房东夫妇也目光殷切。
宋清商看着他们,说:“和父母断绝关系。”
三人一惊,但马上恍然大悟。尤其大黑,震惊和恍然的表情都很大,点着头说:“你说得很合理。我就说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压榨剥削,哪怕是亲生父母,逼得狠了也是会反抗的。”
房东夫妇也点头同意,还投入地提问:“那一千封信写够了吗?”
宋清商说:“这恐怕得问你们了。”
两人不解。而且因为这话里包含有怀疑他们的意思,夫妇俩明显紧张,一个说:“问我们什么?”一个防御性地反问:“我们哪知道?”
大黑也说:“真写给父母的话,不应该去问他们吗?一千封啊,可不是小数目,而且就算一天一封也要快三年才能写完!那么长的时间,那么多的信,她父母还好意思舔着脸说和齐妙没有交流。呵,估计在他们眼里,只有给钱才算有交流吧?”
宋清商皱眉想了想,仍旧问房东夫妇:“你们清理她东西的时候,有看到信吗?”
大黑又插嘴:“你是说手写信?齐妙才多大啊,怎么会手写?这代年轻人都懒得写字了好吧,最次也是手机发微信QQ啊。”
宋清商不得不停下反问他:“手机QQ你没查吗?有看到任何能称得上信的东西吗?”
大黑无话可说。
齐妙的手机、电脑都被查了个遍,无论是通讯工具还是社交网站,都没有能称作信或者日记的东西。不像江杳杳,齐妙不写日记啊。他们一直以为齐妙不写日记。哪知道她正偷偷摸摸写信,还一写就是一千封,这个毅力啊……
“不过,也可能并没写够一千封啊。”大黑想到这点,马上提出。
宋清商点头,无奈地说:“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我要先向他们求证,看看有没有写完没寄出,或者其他能指向信的东西。”
大黑不好意思了,转头催问房东夫妇:“有吗?”
先是老头摇头,说但凡带字的都被他们警方拿走了。可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摁住,警醒道:“有些旧书,钱老二往外搬的时候好像掉出来个信封,上面是有字的,还被烧过。”
“有字还被烧过的信封?”
大黑比宋清商还惊喜,对房东阿姨的态度也大为改观,又热情又着急地问:“阿姨你说的这个钱老二,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