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两个人都愣了。
显然,沙坪小区和嘉园小区都有监控漏洞,但这里却是全方位无死角。唯一的漏洞就是楼里。进了楼,电梯里有监控,楼梯间却没有——两个人甚至一层层跑去确认,确实没有。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凶手就住在这栋楼里。
“所以高庭……”大黑没有把话说完,打了个寒战代替。
宋清商眉头深锁,不发一言。
她在想:这栋楼高十八层,住着一百多号人,个个都和高庭一样可疑。所以重要的是交叉排查,尤其是和齐妙有关联的。但这个工作量,以及劳师动众的程度……
而这些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必然会引起恐慌。如此,最后有结果还好,倘若排查过后发现凶手不住在这,那将很难向社会交代。
总之得尽快向罗队汇报。
但刚上路就接到突发消息,说郭婷跳楼,让他们赶快去医院,于是紧急掉头去市三院。
因为受母亲和陈青山的双重压迫,郭婷精神不太正常。尤其陈明佳看她后自杀,郭婷的状态更是急转直下——这点他们上次来找她时已经看得清楚。
当时郭婷曾将陈明佳的名字和天堂联系起来,所以宋清商怀疑她意识不清,或者因此寻短。
可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郭婷的精神日渐恶化,医生建议尽快将她转入精神科接受专业治疗。郭鲜艳于是为她安排了流产手术,想把孩子打掉,专心看病。
今天正是手术的日子。只是麻醉师刚开始推药,郭婷就突然拔掉针管,直接穿着手术衣跑了。事发突然,护士没有防备,没拦住,被她跑回产科病房。
然而郭鲜艳在送她去手术室前就已经把单人病房退了。郭婷进去时,正看到清洁工打扫,而她的东西已被清出——这应该又进一步刺激了郭婷,所以她歇斯底里地将清洁工赶出,并在母亲等人到来时,爬上窗户威胁跳楼……
医院第一时间报警。
宋清商他们赶到的时候,消防已经先到,楼下铺开消防气垫,病房里也有民警在劝解。病房外则挤了一堆看热闹的病人和家属,当然也有担心出事的医院职工。
据说民警已经劝了半天,而且保证不会逼她堕胎,但郭婷还是不肯松手,言语间提到了宋清商的名字,所以才通知他们过来。
当时高飞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大黑一把过去薅住他。
宋清商独自听民警同志介绍情况。这时一名白大褂拉住她,举着手里针管,焦急地说:“麻药已经推进去一半,虽然进她身体的有多少不好说,但万一起效,非常危险!”
宋清商看着他手里针管,没针头,应该是通过点滴的方式给药,所以他才说不知道进她身体的有多少。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郭婷接受的麻药量还很少,甚至可能为零。坏处在如果直接打针,可能郭婷跑不到窗户就已经麻过去了,那样也就不会有现在。
事已至此,宋清商向医生点头表示了解,之后谨慎向病房迈进。
因为怕干扰郭婷,病房的门一直虚掩着,没关死——当然是为方便外面的接应人员了解情况,及时配合营救。
宋清商进门后,仍把门虚掩上,一边和郭婷打招呼,一边观察情况。
这病房她来过,楼层较高。不过她上次就注意到,这里的窗户只能半开。也就是说,医院对此类情况并非没有防备。只是没想到郭婷会从半开的窗户钻出去,身体挂在外面,仅用手脚扒住。
高层风大,未知剂量的麻药又极有可能影响她手脚的控制力,所以她的状况可以说非常危险。
尤其郭婷披头散发,精神高度紧张,眼神却不时涣散。
宋清商强压担忧,尽量用轻松语气对郭婷说:“堕胎不肯,倒敢去跳楼?不怕摔到你肚里孩子?多疼啊。”
听了她的话,郭婷兴奋道:“你知道的吧?我就说你知道!他们都不明白,只有你懂,所以我才让你来!你快帮我求他们,求他们放过我!”
民警惆怅地说:“从刚才就一直说我们不明白,说只有你懂。你听得懂吗?”
宋清商其实也没懂,但她不敢在郭婷面前表现出来。因为显然,她对自己抱有很大期待,甚至是最后希望。
所以,作为现场唯一有可能和她站在一起的人,自己绝不能令她失望。哪怕一丝一毫。
“是!”
她用力对郭婷点头,在声音里注满力量:“我会说服他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孩子和你,包括你母亲!”
“嗯!”显然宋清商说对了什么,郭婷再次用力回应,大声道:“对,包括她!尤其是她!”
宋清商扭头,看到郭鲜艳站在一边,不仅对女儿的指责不以为然,反而嫌弃得厉害,不由对她越发厌恶。
因为高飞的作证,陈青山的罪名基本可以认定,自杀也不妨碍他遗臭。
但对作践郭婷的另一名罪魁,也即比陈青山还要可恶的郭鲜艳,法律却没法治她的罪。她坚称不知道陈青山对她不满十四岁女儿做过的事。甚至为了洗脱自己,不惜赌咒发誓,要天打五雷轰她。更将金主陈青山斥为“那个死鬼”,说他祸害她们母女,死有余辜。
在郭鲜艳的不屑中,宋清商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
“是我们!”郭婷纠正,“别让她伤害我们,叫她滚……哈哈!”
她像忽然想起什么,狂笑说:“那算什么妈妈?你叫她滚啊!你都十七岁了,还怕她干什么?叫她滚啊!大不了就去死,死个妈妈没什么了不起的,没爸没妈也比你现在好!”
这段话说得疯疯癫癫,显然郭婷又进入了失常状态。但这很危险,因为她正挂在窗户上,精神飘走,难保不会也忘了手脚在干什么。得让她尽快醒来。
宋清商一边示意带郭鲜艳出去,一边仍和颜悦色唤郭婷道:“郭婷,你能听到我吗?咱们都这么熟了,能不能让我摸摸你的肚子?”
她慢慢靠前,伸出手,非常好奇似的地说:“听人家说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就有胎动了,我没见过,咱俩这么熟,你能让我看看吗?”
郭婷被孩子的话题唤回,满脸慈爱地低头,口里呢喃道:“它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