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飞也知道警察不会用钱买他作证。但他还知道,想让陈青山坐牢的,不只大黑他们。
正如大黑从他那里得知高庭的另一重身份,他也从大黑那里知道哥哥的雇主江杳杳。之后稍加打听,便知道江杳杳何许人也。其实旁的也用不上,一个有钱,一个和陈青山有仇,有这两点对他就足够了。
所以他去找了江杳杳。
这点宋清商们并不知道,他们只是惊讶于高飞突然转变态度,主动站到郭婷一边,声称要为她主持正义。
随后崔日就打来电话,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叫高飞的家伙,说他来找过江杳杳。由才知道高飞拿了江杳杳的钱。
两人火急火燎,一个拦住高飞拖延时间,一个叫上崔日去见江杳杳,劝她取消交易。高飞怕大黑,所以大黑对付起他来轻而易举。难的是江杳杳。
她眼睁睁看陈青山被放出来,回到嘉园小区,大张旗鼓地,在她眼皮子底下张罗陈明佳和她妈的的葬礼——嘉园小区历史上第一热闹的葬礼。
有些丧事讲究低调肃穆,活人收敛悲痛,死者才能尽快安息。
但也有些喜欢要大张旗鼓,放声悲痛,要人人都能看见生者的悲,不然不足以彰显死者的重要,到了那边便没面子,容易被其他鬼欺负。
但不管哪种,在未成年人夭折这一项上,都不讲究大办,怕影响死者投胎,折他下辈子的福。所以为了陈明佳计,这场葬礼本该低调为上。可陈青山心里有气,所以将为妻子女儿发丧大办特办,像故意办给谁看。
江杳杳主动对号入座。
最主要的是,她看不得陈青山这个罪魁祸首逍遥自在。所以高飞一来找她说明来意,她马上就答应了。
这半年来,她越发体会到钱的好用。无论对付舅妈,还是高飞找来,她都体会到这一点。尤其高飞,她觉得他和寿险赔的那些钱一样,都是母亲冥冥之中留下,报仇用的。
所以当宋清商带着崔日也找来时,她丝毫不慌,极有耐心地听对方把崔哥哥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也即不能用钱收买证人否则怎么怎么样那套。
她早有打算,镇定自若地回复:“我缺一个司机,打算雇他。”
这套说辞是她和高飞说定的。这样一来,高飞帮郭婷作证指控陈青山就不是受谁的收买。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个司机,做轮椅的人想靠自己出门太难了。而对高飞,无业青年找到工作,对谁不都是好事吗?这简直是一个三赢,哦不,四赢的好事。
“也省得你们麻烦,整日做无用功。”她说,明晃晃讽刺宋清商怀疑她是无用功。
宋清商无奈地说:“你知不知道高飞是什么人,就算真想雇他,是不是也得问问他哥?”
江杳杳道:“他成年了,我看过他身份证。”
宋清商看出她不知道高飞高庭的关系,说:“他哥是高庭,你既然叫着人家‘高庭哥’,要雇他弟弟,不得先问问高庭同不同意吗?”
江杳杳愣了一下,转头看旁边的崔日,也是才知道的样子。
定了定神,先发脾气嘴硬:“高庭是高庭,高飞是高飞,不相干!”
然后笑说:“就算高庭哥知道,他弟弟不做米虫改做司机,不也挺好吗?”
“好不好,得他说了才算吧。”宋清商道。
“那我不管。”江杳杳像糖到手的孩子,打死不肯再松,“我有钱,我愿意雇谁就雇谁!”
大概是因为才深聊过,江杳杳这次在宋清商面前发脾气特别自然,以致宋清商自己都怀疑:她到底是以警察身份来阻止江杳杳,还是用朋友身份来劝?
总之连崔日都看不下去,帮着她劝江杳杳。奈何江杳杳和他更不见外,自然也就更不听他劝。
崔日无奈,转向宋清商说:“要不算了吧师姐,有人作证不是好事吗?反正也不违法……”
话没说完就被宋清商瞪了,只好摆着手说:“好好好,我错了。”
然后仍转向江杳杳道:“杳杳,商商姐姐的意思呢,是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就养成用钱办事的习惯……”
“可是好用啊。”江杳杳插嘴道。
“我知道好用。”崔日一边看宋清商脸色,一边对江杳杳说:“正因为好用,才不能胡用滥用,容易被腐蚀。你还小,又这么聪明,成绩这么好,以后做什么不能成功啊?但正因为这样,这种走捷径的事才不要早早接触,否则人很容易产生惰性的。你看你舅妈,以前有你妈妈,轻轻松松吃喝不愁,看着挺好的是吧?可现在呢?人老板只是让她和其他人一样,在美容院里踏踏实实干活。就这她都受不了,整天想快钱,那不是毁了自己吗?”
崔日这一大段挺说教的,估计换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早就翻脸了。可江杳杳竟然听得进去,很快那股耍无赖的气焰就收敛了,知道错似的低着头,只不甘心地重复:“这不一样。”
很明显,江杳杳铁了心不想让陈青山好过。
对门两家,六个人里只剩下他们俩。原本属于两家人的战争,也变成了她和陈青山两个人的。陈青山两度被警察抓走,大概她也暗地里高兴了两回。奈何两次陈青山都没事,她必然也重重地失望过两回。所以现在明明有办法令陈青山被法办,她自然不肯轻易放弃。
她想参与进去。
不管用钱收买证人对不对,合不合适,作为和陈青山有仇的江杳杳,她都想参与其中。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她亲手帮父母和自己报仇。
正因为一直怀疑江杳杳、调查江杳杳,宋清商才最理解她。她想,如果江杳杳是成年人,自己还会阻止她吗?毕竟按江杳杳的方案,并不算违法。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不也想送陈青山去坐牢吗?不然何苦揪着他,来来回回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