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来不及了……,他……他们要……找,这里……快……到,快到黄泉谷了……”
“你……你是……?快……”
“再不走……就……失去了,死亡将是解脱……”
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低语着,透着朽木的腐烂气息,徘徊在耳边,步步紧逼,却难以听清,无从分辨。林凡急急地走着,周遭的诡异气氛逼得他无处可逃,一种带着撕裂感的恐惧紧紧包裹着,纠缠着,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条路林凡很熟,尽头那块老久的小区就是奶奶住的地方,也是家里的老宅。
当时父亲赚了大钱搬到新居,但奶奶却以这房子是她老两口一辈子辛苦赚钱所置为由拒绝搬离,加上爷爷也已过世,父亲也就没有坚持,由着奶奶在老宅一人独居。
虽说新居装潢精巧,宽敞华丽,但林凡却不喜欢那个经常爆发冷战的“冰窟窿”,于是奶奶这里成了他内心真正意义上当做家的地方。
毕竟是走了近二十年的路,何况还是条被城市遗忘的老路,搬迁、整改、翻修等等,都与它无关,最大一次变化不过是换了路边绿化的植物种类和倒了一棵路口的百年老树。
可现在,林凡却只感到陌生,路边店铺大都房门紧闭,即便开着也是无人在内,四周静得可怕,连一声鸟叫,狗吠都听不到,没有一点生气可言。一路过来林凡没有看到一个行人,但又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窥视,天空也苍白得令人发怵,还有那不时传出来的窃窃声音。
林凡已经不敢回头,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跟着自己,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让本来就精神紧绷的他很不好受。
他想逃,可他的大脑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双腿机械地摇着,晃着,却怎么也跑不起来,他像一个木偶,被线牵着双腿,以一种剧烈摇晃,僵硬扭曲的姿态在街上穿行。
前面有人!
一个瘦长的裹着黑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林凡的眼中,就在不远处,那人笔直的立着,破碎的袍边随风荡着。
林凡一直盯着前方,可是却不知道这个黑袍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出现的,林凡眯上眼睛仔细分辨,却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感受得到他的目光正从黑袍的阴影下,直直地刺向自己。
“操,这都什么事!”林凡在心中暗骂,正当他眼看着就要撞上去时,一个趔趄,让他重重地摔向地面,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出现,反而一种溺水上岸的解脱感瞬间溢满。
一阵恍惚,林凡才感觉自己的意识又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掌控资格,身子下面的凉意更是让他逐渐清醒,待看清周遭环境,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过是身处梦境而已。
“阿凡,阿凡!你睡醒了嘛?”伴着指关节磕在玻璃窗上的声音,一个年老妇人出现在窗外,急切切地冲屋里喊着。那是林凡的奶奶何秀筠,一个年过七旬的寻常老人。
“我醒了,这就起。”
“我刚才听到一声闷响,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下来。”
“你这孩子,打小啊,睡觉就是赖样子,没个正样。快起吧,你爱喝的八宝粥热好了,一早啊,你楼下三叔还送了油条上来,想着你小时候爱吃得不行。”
“诶,马上来……”林凡答应着奶奶的催促,思绪却还在想着刚刚的梦。林凡清楚这个梦的不同之处。太真实了!太诡异了!那种要把自己撕开,从内心深处扎出来的恐惧感,一想起来还是心有戚戚。这也正是林凡困惑的地方。
奶奶说的没错,林凡睡相一直不好,是因为从小到大,几乎每个晚上都有一场或诡异或奇妙的梦,在等着林凡入睡,噩梦惊醒也是常事。
但林凡对此早已习惯,他不相信所谓的周公解梦、星座释梦,在梦中林凡很多时候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那是一种叫做“清醒梦”的特殊梦境。
他把那样的梦境当做独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并慢慢地把每天晚上的“睡后节目”当做是一天的句号,甚至有时候会有所期待。特别是当他成了一个写手,开始撰写恐怖小说之后,这些清醒噩梦更是成了他的写作素材与灵感来源。
可这次不一样,林凡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恐惧的滋味了。倒也不是胆子大,更多的是他冷漠无感性格使然。
记得曾经有个女同学说过:“林凡,你放到古代一定是让整个江湖都不敢乱来的冷血杀手,哦,不对,杀手还要为钱奔波,你对啥都不感兴趣……”
这是林凡第一次被说冷血,另一次是一场车祸现场,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逃散、周边的尖叫、淋淋的鲜血……林凡连个异样的表情都没有显露,他绕开受惊的人群,头也不回地从旁边走过,一脚还踩碎了蹦到面前的车灯碎片,更别说会理会背后冲着他大喊“冷血”、“没有心”的女同桌。可还没等这位女同桌来得及将此事添油加醋,告知给其他人时,林凡这边就已经因为参与聚众斗殴而被学校开除了。
从那之后,林凡便一直辍学在家。后来做了恐怖小说写手,在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更着,慢慢地也攒起了人气,赚到了小钱。
他是粉丝眼中的恐惧大师,他是恐惧感的制造者与传播者,按理说他是早已忘记恐惧感为何物的人,可现在他却被一场本该是自己写作素材的诡异梦境,搞得从床上跌落,搞得心神不宁,传出去,恐怕会脱不少粉。
那个人是谁?黄泉谷谷是哪里?这场梦是怎么回事?
林凡想不明白,不过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这种“清醒梦”他之前也做过,只不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狼狈。“许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吧?”他找到了一个勉强说服自己的理由。屋外飘来的食物香气将他彻底拉回现实——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想到此处,他套上被自己昨晚踢到床下的衣服,转身开门,去消灭来到奶奶家的第一份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