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煜晨低头去看那汤盅,上面交叉着贴上了封条。封条上面还有皇后专属的印章。
“今早,皇贵妃娘娘与众妃嫔娘娘们一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留到最后,让身边的宫女端出来的,说这是特意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补品。”
哦?钟煜晨挑了挑眉头,羽然为她准备的,她竟转手送到了我跟前。是何意思?
“还有其他的吗?”
芹香摇着头说:“没有了,皇贵妃娘娘走后,皇后娘娘便让人将这补品贴上了封条,再命奴婢送来。”
钟煜晨手指轻叩桌面,略微思索了一阵,问道:“她是特意让你送来的?上封条的时候,你可曾亲眼看着?”
“奴婢亲眼看着皇后娘娘跟前的芍药上的封条。”芹香停了停,开始回想,芍药应该不是特意指派的自己,想来是随意选的吧。“至于是不是特意,奴婢不知。”
“行了,退下吧。”
芹香躬身福了一礼,然后微弯着腰退出了御书房。芹香前脚刚走,后脚门外就来了个钟煜晨不想见的人。
“皇上,皇上,我要见皇上,你们都让开,拦着我做什么?”门外喧哗声不停,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内侍的声音随之而起:“沐公子,皇上这会儿没在御书房。您改日再来吧。”
钟煜晨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只觉得脑仁生疼。朝着身旁的内侍挥了挥手,然后轻手轻脚地往屏风后面躲。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见皇上进来的,还有个小宫女。”
“沐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皇上真的没在御书房,要不然,您去别处看看?”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皇上,皇上。”外头那位沐公子喊了两声,突然没了声。钟煜晨正觉得奇怪,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道压根不带任何掩饰的低呼:“皇上和那小宫女莫不是.......”
“啧啧啧,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皇上可当真是好雅兴。”那人砸吧着嘴,一脸痛惜地摇着头。
钟煜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冷哼了一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冲着门外喊道:“让他进来。”
外头的内侍满脑门子的汗,听到这话,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打开门,迎着这个冤家进了御书房。
来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着月白色的衣衫。剑眉星目,唇边始终噙着一抹笑。
“草民参见皇上。”那人躬身行了一礼,面上却未见分毫惊讶。像是早就算定了皇上会让人放他进来一般。
“起来吧。沐公子才是好雅兴,竟这么早入宫,不知是有何事?”钟煜晨深吸了口气,压着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诶,皇上这说的是哪里话,草民对皇上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草民实在是想念皇上。”那人一点都不客气,身子一转,衣角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再看去,他竟已经在钟煜晨下首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钟煜晨冷笑一声,对于他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说吧,究竟有什么事?”
来人名叫沐润成,是康宁郡王府最小的儿子。自幼与他一起长大,算得上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要问这世上谁人最懂草民,必定是皇上,再找不出其他的人。”沐润成“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噙着笑摇着手中的扇子,“皇上,草民对您的敬仰之情真是日与渐增啊。”
钟煜晨顿了顿,呵出一口气,抬眼看向他,说:“行了,别阴阳怪气的了,有什么话直说。若是再绕圈子,那便回去吧。”
沐润成听他这么说,稍微收敛了些,脸上也浮现出正色,“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对于丞相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丞相?”钟煜晨端着茶盏抿了一口,眉头霎时皱了起来。一旁的内侍连忙上前,接下了他手中的茶杯躬身退了下去。
钟煜晨见四下无人了,这才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此事急不得,须得精心谋划才行。”
“我们手中已经有了他的把柄,现在不发动,还要等到何时?”
“把柄?你管那个叫把柄?”钟煜晨嗤笑一声,手指不停的叩着桌面,“若是他不承认,你就是将账簿丢到他面前,也一样奈何不了他。”
沐润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不赞同地说道:“他贪污受贿的账簿已然在我们手中,何须他亲口承认,难道你身为一国之君还治不了一个臣子的罪?”
“就算我们知道真相又如何,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而我只是一个手中并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罢了。”钟煜晨挫败地瘫在椅背上,声音里也掺杂着些许悲愤。
他继任皇位十数年,真正决策过的奏章屈指可数。上有太后垂帘听政,下有丞相谏言上奏。而他,不过是皇位上的一个摆设。
沐润成见他一脸挫败,知晓自己戳中了他的伤心事。随即收了声,缓步走近他,试图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抚平他悲切郁郁不得志的心。
是以,沐润成滔滔不绝地歌颂着他即位以来的丰功伟绩。
一路小跑去换茶水的内侍端着红漆木托盘快步走了回来,将盘中的茶盏放置到钟煜晨手边后,默默退到了一旁。
钟煜晨一边品着茗茶,一边时不时地点头附和着沐润成的夸赞。颇像是在宫外听说书先生讲故事一般。
沐润成直讲到口干舌燥,这才住了口,瞅了一眼钟煜晨手中捧着的茶盏,又看了看桌上的玉白色汤盅,一点儿也不客气地端起来,撕掉那上面的封条,仰头喝了起来。
钟煜晨嘴里刚灌进一口热茶,所以没来及制止,再回过神来。那汤盅已然见了底。沐润成正砸吧着嘴,品评道:“味道不错,就是温度差了点儿。”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钟煜晨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什么东西?不能喝吗?”
钟煜晨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知,此事说来话长,既然你已经喝了,那便罢了。”
沐润成歪了歪脑袋,也没怎么当回事,搁下手中的汤盅,这才去看那被自己撕掉的封条。
“皇后的印章?那这....我.......”他看清封条上的印章,瞬间有些手足无措,一脸歉意地说道:“这........不知者无罪,我当真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