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并没有马上接过,他猎豹一样的眼睛看了看木其洱,过了数秒,才谨慎的接过,展开……
“哈哈……”男子看完小包里藏的短信,不由大笑,笑完,又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看不出你还是个情种!”
男子拿了纸笔,从自己的里衣下摆撕了点布帛,在上面写了几行字,依旧包回小包里,递给木其洱道:“你把这个绑好,然后放了那鸽子。”
“是!”木其洱战战兢兢的接过小包。
“下去吧。”男子摆手道。
木其洱恭敬的行了个拜礼,就退下去了。
出了帐篷,木其洱如释重负的抹了抹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才将小包绑在鸽子的腿上,手一松,那鸽子便跃上天空,飞远了。
“咕……咕……”
梵晴正陪锦娘在房中说话,一只白鸽从天空斜掠而下,直飞到房间敞开的窗台上。梵晴会心一笑,起身走到窗台边,轻解下白鸽脚上的小包,食指从怀里沾出点粉末状的东西,伸到那小东西的红嘴边,“辛苦你了!”
锦娘见状奇道:“梵姐姐,这是你的鸽子吗?怎么如此乖顺!”一路走到梵晴身旁,悄然看着吃完食后半眯着眼,有些疲惫的鸽子,掩嘴笑了。
梵晴打开小布包,也没藏掖,取出里面的一小片布帛,在锦娘眼前晃了晃,微笑道:“这下可看你怎么谢我!”
锦娘原是极聪慧的女子,见她说出这话,更兼语气欣喜,顿时心下也有些了然,“姐姐是说……”
“你可不笨嘛!”梵晴侧着头,故意逗她道:“猜到这是谁来的信了?”
“姐姐……”锦娘含羞带怯的神态让梵晴笑起来。
“好了,好了,你猜着了。是你的鹰大哥来信了!”她吃吃的笑。
锦娘的眼睛瞬间点燃,里面散出暖暖的光,比这七月流火的天气更加灼热。
“师妹。”梵晴开始念信,她的情绪也受感染,双颊泛出红晕,“我在此一切安好,不日将与回纥公主完……”念到这儿,梵晴瞪大了双眼,不相信似的,认真而迅速的看完布帛上所有的字后,她脸上的红晕被煞白代替。
震惊无以言表。
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听她念了一半忽然停住,神色又是这般,锦娘慌乱无主的问:“梵姐姐,你怎么不念了?往下念啊。鹰大哥怎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连串的问话,终于将梵晴从震惊中扯回,她一把将手上那片轻若无物的布帛揉成一团攒在手心里,喉头却似压了千斤巨石般无法出声。
“鹰大哥出事了?”
“不!你不要乱猜,他很好,只是……有事情绊住了,需得过段时日才能回来。”怎么回事,明明是鹰的笔迹没错,却为何才去了几日就变了初衷?难道,世间男子,果真如师父所说,都是寡情薄幸的吗?
梵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安抚下无辜的锦娘,但这谈何容易;她茫然的眼神,颤抖的声音,哪怕是天性愚笨的人也可以想见……事实绝非如此简单,何况她面前是聪明如雪的锦娘。
恍惚间,锦娘一如平常般温柔地开了口:“梵姐姐,你可知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么?”
梵晴怔而忘答,锦娘悲沧一笑:“我以前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青楼……晗烟楼的头牌艺妓。自记事起,我便在那里了。每日除学习琴、棋、书、画外,就是看着楼里的姐妹们迎来送往;什么达官贵人、书生才子、商贾名流……各色的人,各色的嘴脸都见过。那时,妈妈的脸便是我的天,浑浑噩噩地看人脸色过了十几年,只求能在那腌臜地里守住自己的身子,能守一日,便是一日。也曾想着遇到一个知我懂我的人替我赎了身,从此清清白白地活,可是,那么多从楼里出去的姐妹,好些的,为滕为妾,差一点的,为奴为婢,及至色衰,便是猪狗都不如了……前车之鉴,使我心有戚戚。久了,那念头差不多都绝了……后来,遇到李光弼将军,又结识了鹰大哥,他们都于我有恩。而且,从不象别的男人,知悉我的身世后,没有猥亵;没有鄙夷。是我真心敬爱的人!”
梵晴从没听锦娘说过这么多话,有感于她的可怜身世,联想到自己,虽是孤儿,却幸得师父悉心教养,比起锦娘,她是好了百倍了。眼睛发涩,同情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她的身体沐浴在从窗口直射进来的骄阳下,却颤抖得如同风中一片凋零的枯叶。
“锦娘,我……”梵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梵姐姐,你待我,如同我结拜的姐姐一样,都是极好的。”锦娘虚弱的笑着,“可惜你没见过我姐姐,她比我有主意,也要坚强许多,若是她在,一定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也不是面人儿,禁不得什么。你有事,不妨现在直接和我说,不论好的坏的,早晚我都会知道,你说,是么?”
“我……”梵晴难受极了,喉咙里似有块骨头哽在那儿,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鹰大哥……是不是要……成亲了?”虽强忍着,毕竟还是红了眼眶。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知过了多久,梵晴才沉痛地点了点头。
锦娘脚一软,当时就瘫到地下,梵晴连忙蹲下身搀了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被她扶到椅子上的锦娘却出奇的冷静,“我没事。鹰大哥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给回纥人当了驸马,估计是回不来了,梵晴恨恨地想着,江湖儿女的本色也显露出来,“他回不回来有什么要紧,他要做回纥人的女婿,就由他去,有什么可稀罕的!锦娘,没有男子,我们女子一样活!明儿个我就带你回仙霞山,正好我师父嚷着缺女徒弟呢,你拜她为师,做我的小师妹,她老人家一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