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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叮——
咚咚咚——
嗒嗒嗒——
呲呲呲——
声音此起彼伏,奏响了一个不成样的曲子。
黑色的煤炭在高压石炉中燃烧得通红。熊熊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一股股热浪翻涌在上方。白色的蒸汽溢满了不大的锻造房,像是一个蒸桑拿的澡堂。石炉旁边有一个很大的竹筐,里面装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黑色矿石。南边的板凳前放着一个铁砧和水桶,水里倒映着那透过几尺宽的隔板照射出来的火花。
水翻滚沸腾,变成白色的烟雾,飘绕到天花板上。墙上挂满了武器的半成品,都在那火光的照耀下露出锋利的光芒。
一个与房间不匹配的巨大身影来回挪动着。
火光照在了松田健一黝黑的脸上,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兴奋。他带着一双熊皮手套,握着铁钳,小心翼翼地从石炉夹出了一个烧红的剑刃,缓缓地转动他庞大的身躯,轻放在铁砧上。他熟练地脱去手套,迅速拿起板凳下的一个较小的锤子,在剑刃上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再次用铁钳夹起,借着火炉的光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艺术品。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把剑刃插入水桶之中,伴随着呲呲的声音,白色的水蒸汽再次为房间里笼上厚厚的水雾。他把冷却后的黑色剑刃再次放在铁砧上,拿起手旁架子上的一块平滑的方石,打磨剑刃,在上面划过一次又一次,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剑刃露出了银色的光芒。他笑得露出了两颗白色的大门牙。
他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弯着腰打开了门闩,掀起了石头房的门帘。刚才在石头房里,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周围黑乎乎的一片,似乎是在深夜,没有任何阳光,只有火焰照亮整个房间。
现在还没有穿过店铺,就传来了外面欢声笑语的热闹声音。他把店铺前的门牌翻成了营业中,支起一个躺椅,悠闲地坐在店门口,占据了路旁的一大块地方。行人走到这里的时候,不得不绕过他的那双大脚丫子。
就在刚才,他又一次完成了长老分配下来的任务。说真的,他最近可是个大忙人。一个月前,兽族的长老下令,召集一半的兽族铁匠进行武器的集中制作。
他就是被召集的铁匠之一。在完成长老规定的任务之前,铁匠不允许接受个人的委托。当然长老给的报酬也不少,比平常的市场价要高出很多。但是他并不喜欢自己繁忙起来。他知道武器的需求量变大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又要有战争了。他并不像其他兽族一样,有很强的战斗欲,而且他还是个混血。
街道上传来了欢呼声,他不用睁眼也能猜出来。兽族的猛犸战士又来这里耀武扬威了。目的也摆的很明显,提高战团的威望,进而吸引更多的人加入他们。这一切都让他更加笃定他想法的正确性。
猛犸战团,是整个兽族最强大的军队,包括战团的团长,也同样听令于兽族的部落大长老。(部落大长老的地位相当于国王)他们装备着兽族最精良、最优质的武器,并且近乎一半的人都拥有兽血。
他不想做评论,但是实话实说,兽族战士,包括兽族的冒险者,单打独斗还好,但是一旦群体合作就经常容易乱套。因为兽族可不是受智慧女神眷顾的种族,几百年里也出不了一个像样的军事家和指挥官。说简单点,就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战斗机器。他自以为自己的智慧要高于他们之上。
他已经活了三十多年了。他父亲是兽族猛犸战团的一个无名小卒,不知道在哪场战役里死掉了。从小就跟着他的爷爷生活。他的爷爷,松田苍介,也是个铁匠。松田苍介不想让他的父亲参军,但是他父亲觉得他自己一定可以在军队里大有所为,而不甘心做一个无名小匠。松田苍介在他父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抚养他,并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作为铁匠的毕生绝学,全部传授给了他的孙子,松田健一。
他的爷爷告诉他,作为一个人可以平凡,事实上,这些平凡无奇的小匠,正像铁铺中的每一个工具,都有他自己的用处。受他爷爷的影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一个英雄。他只想平平凡凡、快快乐乐地度过他的一生。当然如果可能的话,他也想要找到一个老婆,生一窝的孩子。
吵杂的列队声渐渐消失在耳边,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把躺椅压得咯吱咯吱响。他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要是世界上没有战争就好了,他心想。
“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跑,听到没有?”一个尖锐的声音穿过松田健一的耳畔。他猜想是一个精灵的声音。因为精灵们的声音比较有特点,有时候听起来像唱歌,有时候像吟诗,有时候像低语。他倒也不奇怪,这里可是兽族部落最繁荣的地方——维纳特之牙。(维纳特在兽语中代表着猛犸和巨大的意思)
兽族本身就是一个战斗的种族,炼铁制器可谓是最精致、最实用的种族。就连精灵族相比兽族的铁匠技术都相差甚远。所以各种族的人活动在这里,也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多半是为了武器贸易,不然谁会突发奇想来到兽族的部落旅游。兽族部落的发展相比其他大种族的城市是最落后的,经济实力也是排到六大族之尾。
“知道了,臭——”一个年轻的男孩突然改口说,“咳,骑士大人。”
叮。一个清脆的声音滑过他的耳膜,他猛一下坐了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看见在路中间有一个男孩吃力地把一个巨剑立在地上。男孩黑色的刺猬短发,穿着绿色的男士精灵袍,总觉得与男孩棕黄色的眼睛不相称。
他把身体从躺椅中挤出,他没有盯着那个人族男孩,而是他身旁的那把巨剑。
刚才的那声脆响让他很不舒服。做了二十多年的铁匠,他听得出来,那是一把巨剑与地面发生碰撞的声音。从声音上听,那把剑绝对有问题。
那个巨剑和男孩齐高,即使巨剑在剑鞘之中,松田健一仍然知道,这把剑是单面开锋。剑柄上包着黑色的缠布,剑鞘上也有几处破损,像一个次品。不,这把剑就是次品,要问他为什么知道的话,因为这把剑,正是他几年前在仓促之中打造的巨剑。
他对自己打造的每一把剑印象都十分深刻,尤其是这一把。几年前的一个雨天,一个兽族的冒险者请求他在一个小时内快速打造一把大剑。因为时间太过于仓促,他还没有进行剑的各种平衡测试和修整,就被那个兽族的冒险者提走了。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他在锻造上,可是一个追求完美的男人。没想到几年前的失败之笔,竟然会被转卖,又回到了他这里。
他一步跨了接近半个街道,匆匆地走向那个男孩。
咣当!巨剑摔倒在地上,男孩惆怅地抓了抓头发。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力地把大剑重新扶正。
“你的剑需要修整吗?”松田健一停在男孩面前,俯视着他的头顶说。男孩抬起头,一脸惊愕。巨剑脱离男孩的双手,再次歪向地面。
松田健一眼疾脚快,他左脚抬起,一声闷响,巨剑腾空,被他一手接住。他拔出巨剑,转身朝着身后的空气挥舞了两下。巨剑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他摇了摇头。
“一个小时后到我的店铺来领。”没等男孩反应过来,松田健一扛起大剑,穿过街道,走进店铺后的锻造室中。
他把巨剑放在武器架上,忽然一个矮小的人从门后挤了出来。那个矮小的人穿着棕色的皮质夹克,头上斜戴着防护目镜,长着一脸乱糟糟的胡子,头发倒是被疏理的很整齐,他的身高还没有刚刚的男孩高,相比松田健一更是一个小不点。他小甲虫似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是一个小矮人,虽然他比松田健一年长二十多岁,但他可是松田健一的老朋友了。
“又在忙乎?”谷冲粗粒粗气地问他,“别弄了,去看看我新发明的机翼,快点!”谷冲拉着松田健一的裤脚,然而可想而知,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等会谷冲,等我忙完这最后一个。”他憨厚地回道,一边点燃了石炉中的火苗。松田建一俯身拎起谷冲,把他挂在了巨型武器架上。谷冲气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把头扭向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