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孝愍皇帝建兴二年(公元314年)
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主聪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太盛,亡国之征。”聪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聪后刘氏贤明,聪所为不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进,后宫无序矣。
《晋书》多有怪异之事,而涉及胡人建立“谮伪诸朝”时,这种情况尤其严重。《晋书·刘聪载记》就有好多。有天降大肉于平阳,有刘后生一蛇一虎,有猪狗戴冠佩绶,衣冠楚楚地在相府(刘聪子刘粲任相国)门前表演三级片,那是相当的三俗。《晋书》完成于唐朝,比《宋书》《齐书》等南朝诸国史都出得晚,《后汉书》也是晚于《三国志》,中国的正史和朝代更迭有时并不同步进行。《晋书》应该是“深思熟虑”的作品,但神怪异闻仍多处出现,司马光著《资治通鉴》时,也对一些怪异之事不加剔除,大概是这些故事有助于批倒批臭这些戎狄蛮夷吧。
晋帝国在立国之初,既没有按照儒家的那一套建立纲常礼教精神文明,也没有按照法家那一套运用“权、术、势”强化统治,所以腐化堕落得很快,失去控制也很快。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改朝换代就会顺理成章地进行,但是环视天下,居然就是没有真命天子。当时所谓的五胡,让他们提出的超越“明君贤相”的政治理想固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针对晋氏的奢侈腐烂,建立一个艰苦朴素的政权,应该可以做到。比如刘汉,既然是发端于俺们山西这样的穷地方,弄个类似陕甘宁边区这样的东西,稍微讲讲政治、讲讲艰苦朴素为人民服务,也就有足够的竞争力了。但是他们腐败得极快,连三代都传不下来。刘渊、石勒虽有人君气象,一来命短,二来后事安排有问题,所以都是其兴也勃,其亡也乎。没有人君临天下,只有宵小祸百姓,老百姓做不了太平犬,进入了连奴隶也做不稳的时代。
刘聪好色,大臣们的女儿他一人全包了;刘聪也好玩,经常晨出暮归,这些对皇帝来说,严格地讲还不能算毛病,反而说明他精力过人和俺们的雄主秦皇汉武有一比。刘聪也喜欢大搞形象工程,兴造宫殿,大臣陈元达切谏,为了防止刘聪把自己一轰了事,他把自己锁在刘聪所住的逍遥园里的一棵树上,这么一闹腾,冒死犯颜的忠臣有了,“虚心纳谏”的明君也有了,逍遥园改名“纳贤园”,一处世界文化遗产也有了。闹腾完了,刘聪对陈元达实话实说:“他妈的,卿当畏朕,而反使朕畏卿邪!”
刘聪学着和汉人一样虚伪,他名义上立弟弟刘乂为皇太弟,而实际在培养儿子刘粲。他让刘粲一起和刘曜出征积累声望,后来任命刘粲出任相国,总揽朝政,这样的安排大大激发了大臣们挑拨离间的热情。
刘聪纵情声色,玩弄小权术,让儿子和弟弟内斗,但是对带兵在外的刘曜(陕西一带)、石勒(河北一带)、曹嶷(王弥大将,王弥被石勒杀后,自领余部在山东割据),根本没有办法节制,除了不断地升官加爵,还得特别注明“得专征伐”,也就是他们想打谁打谁,有发动战争的权力。也许刘聪以为这些军头们都应该无条件无限忠于他们父子,还做着一世二世以及万世的美梦。
世无英雄,遂使天下混乱不已。在中国式的治乱循环里,没有强人就没有稳定,久而久之,国人对威权政治就有一种心理依赖,对强人领袖就会匍匐崇拜。领导人一旦温和亲民,屁民们反而觉得他没有官样。哈耶克说极权主义必然会选择恶人上台,这不仅是竞争上台的需要,也是在更大背景下符合民众的期待。
在当代学者的语境里,有新儒家,有新左派,还有新权威主义。顺便说一下,最近有两个人被关押引发了不同人群的愤怒,一位是钓鱼岛的那位渔船船长,一位是写《大迁徙》的谢朝平。喊话声音最响的,前者是民族主义分子,后者是自由主义分子,但最后大家指望的还是权威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