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盛过世后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到场的股东,竟连一半也不到。会议结束之后,项飞随我走进办公室,面色担忧,“安总,这样下去,只恐怕就算齐西顾不出面,莫秀兰也等不及!我们要赶紧采取行动才行!”
“齐西顾手里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倘若真如莫秀兰所言,她收购了百分之二十一,那么照今天的情况来看,到场的股东大概全都被收入她的翼下。”
但实际情况,绝非如此,由此断定,莫秀兰不过是虚张声势!
我翻出缺席股东的资料,找出我就任齐氏代理总裁时,反对声最大的一位股东的资料,用手指敲敲,“别的股东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这人手里百分之五的股份,一定还没有落到莫秀兰手里,依他那多疑、狡诈的性子,恐怕只是暂时敷衍莫秀兰,实则保持观望,以期待用他手中的股份,获取更大的利益价值。”
项飞点头,“要仅仅是莫秀兰出面搞定这些人,我们只要比她出的利润更大,争取这人回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就怕……齐经理他……”
“先不管齐经理有没有行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稳住这位股东,至少保证在我们有更大把握与莫秀兰对垒之前,他不会拖我们的后腿。项助理,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听说他夫人喜欢珠宝,我那里有一套大珠宝设计师朱迪送我的限量版,在纽约都没有上市。我一早让人从纽约那边拿过来了,你去取来,给他夫人送去。”
“安总……这……”项飞为难的看我。
我知他是替我心疼,笑道,“拿钱去砸人,莫秀兰也会!我们要也这样做,不仅毫无胜算,还会暴露自己的劣势!倒不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收拢这个股东的枕边人,听说他老婆的魅力,几十年不减,这人也买账的很。我以女人的身份告诉你,切不可小看枕边风的威力,况且这人发家靠的就是他夫人的娘家!”
项飞点头,“明白了,我马上去办。”
待项飞出去,我终于精疲力竭的坐了下来,看着办公桌上的“代理总裁Anne”标牌换做“总裁安宁”,不由得苦笑。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齐盛将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转移到我名下,这其中包括他在齐氏百分之三十的股权,齐家的地产及一些附属产业,还有大量的不动产、存款和债券。
这么一大笔的财产,若落在普通人身上,大约要激动得七天七夜不合眼了,可是我……却只觉得咽喉被人扼住,不能喘息。
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
精明如商人的齐盛,即便对我有着足够赞赏和爱护,但他首先想要保护的,还是他的孙子和事业。他用一双智慧的瞳孔,看清我的本质,并且给予我足够的信任,他就是酌定的知道,我拿了这些,便是给了他一个终身的许诺——成为齐家人,替他守护着齐子聿,替他打理着整个齐家的事业。
而我,一旦下笔,便再也没有机会反悔。
病床前,他曾问我要下承诺,可是那样的承诺,亦可以成为安抚将亡人的善意谎言,所以他还准备了白纸黑字的条文,逼着我下定决心。
昨日,在数位法律顾问和律师的眼皮子底下,在齐子聿的等待中,我不再犹豫,签下所有的转让书,一举成为齐盛去世之后,最大的赢家。报刊杂志纷纷报道了一篇篇灰姑娘一跃成为豪门少奶奶的经典故事。
齐子聿忿忿不平的拿着报纸,“谁是灰姑娘了?”他抗议,“我老婆明明就是女王,我才是那个灰小伙!”
我“扑哧”一笑,压力随着回忆里齐子聿逗趣的俊脸,一同消隐,揉揉太阳穴,打算休息一会。
“砰砰砰”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我连忙收敛笑意,“请进——”
门打开,门外赫然站着高大魁梧的齐西顾,他身着灰白色西装,一手保持开门状,一手插在西裤里,凭地风流倜傥。
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齐西顾和齐子聿,就轮廓来讲,其实很容易让人确认他们兄弟的关系,可是单看这二人,差得实在太远。
齐子聿像是童话里,神秘的东方王子,时而忧郁,时而阳光,时而痞气……那张脸,就算动怒,也没有戾气,十分的招人亲近。加上他本人吊儿郎当、毫无架子的形象,很容易让别人对他产生信赖感。但齐西顾就不一样了,他像西方传说中的骑士,魁梧、英俊,却又带着一丝神秘,让你总觑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跟他相处,你会有种不安定的感觉,当然更多的是,你会为他身上这种奇特气质产生的威严而折服,自觉臣服于他的控制之下,因为你知道,真正动手起来,你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人,我原本敬佩,但齐氏归于我名下之后,却是不得不防!
“齐经理……刚刚会议上,你们部门提出的开发案,很值得考虑,我正要找你呢……”我笑着寒暄。
齐西顾在我对面坐下来,他手上拿着一个信封,听了我的话,将信封推到我面前来,“抱歉,安总,这个案子的策划书我会尽快让人送过来,不过案子我是跟不了了!”
我疑惑,接过信封,“这是什么意思?”
齐西顾调整下坐姿,双手在腹前交叉,“你先看看吧!看过就知道了!”
我便打开那信封,看到里面的文件时,不由白了脸,目瞪口呆的看着齐西顾,“齐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西顾风轻云淡的笑笑,“安宁,按理来讲,你该称呼我一声哥的!”
我有些恼怒,瞪视着齐西顾,“称呼这个问题暂且搁搁……”我将那文件摔在他面前,“先跟我讲讲,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西顾拿过文件,淡淡扫一眼,看得十分不上心,“送你跟子聿的结婚礼物!”
“扯淡!”我提高音量,“齐西顾你疯了,有人送结婚礼物,送股份的?还像你这样大方,伸手就是百分之十?再说,我们早结婚了,现在送什么礼物?”
齐西顾拿手在唇边轻握,咳了一声,“有人告诉我,你其实是只小绵羊,好欺负得很,怎么实际这样凶悍?”
我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探着身体,胳膊撑在桌面上,认真的问齐西顾,“齐西顾,你这算什么?施舍还是嘲笑?换个其他方法,我也照单全收,别拿你这股份在我面前晃悠,小心我真的给你吞了!”
齐西顾伸出食指来,煞有介事的晃晃,“错了!这是……交易!”
“交易?”我不明所以。
“我用这百分之十的股份,换两样东西。”齐西顾含笑看我。
我狐疑的看他,“是什么?”
他沉下脸,严肃道,“第一件,洛杉矶分公司的经理职位。”
“那里刚刚起步,且以前没有业务网点,连销售都要经理带头跑,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这人越说越不靠谱。
“我就是冲着这个过去的!”男人诡秘的一笑。
“不行!”我严正拒绝,“你这样的人才,放到那边去跑销售,被人知道,会嘲笑我这个总裁,脑门子被夹了!”
齐西顾却不管我,径自道,“第二件,我要个人。”
“人?”我不解。
齐西顾说,“要这个人之前,请答应我一个条件。”
“齐西顾,你能不能一次把所有的要求全说完?”我怒。
齐西顾慢腾腾地将左腿抬起耷拉在右腿上,这才揶揄道,“弟媳妇儿,你这点不好!做人,要有耐心!更何况,你还是做大家的顶头上司。”
“说——”我也觉得我的脾气,在面对齐西顾这样男人的时候,真的好不到哪里去!我眯着眼睛,看着嘴角上扬的齐西顾,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个人格外让人讨厌。
“洛杉矶分公司,只留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要的那人!”齐西顾不紧不慢。
“到底你要的是谁?”我恶声恶气,说完,脑子却突然清明了,我大呼一口气,颓然靠在椅子上,不置信的看齐西顾,“不……不会是许向晴吧?”
齐西顾略略提眉,“你们都叫她苏南——”
齐西顾他,都知道!
而当我了解这一事实时,我好奇问他,“为什么偏偏是苏南?”
齐西顾打量我一眼,酌定的告诉我,“你觉得一个男人,要求单独跟一个女人工作时,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不要瞪大了眼睛看我,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好啦!我的事情该讲的都讲了,其实……我不是请求你同意我的决定,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好歹,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喂——”我连忙站起来,“齐西顾,苏南她知道吗?”
齐西顾悠悠转过头来看我,“安宁,你该知道苏南现在在想什么,如果我再不带她离开这里,她永远都不能解脱自己!”
“所以……设计YN的那些事,都是她……”
齐西顾嘴角邪肆一勾,“或者,韩夜要报仇的话,也可以算上我一个!”
见我扶着桌面,一动不动,齐西顾的双眸深沉了些,“其实,要想找韩夜复仇,直接毁了你不就行了,哪里用弯弯绕绕,跟韩夜的公司过不去,可苏南她就是个死心眼,心里明明比谁都明白,却始终下不了那个手!所以才让自己日复一日更加痛苦,却只能找与你有关的东西下手,隔靴搔痒而已。我认识她的时候,恰好是三年前,她抱走你孩子的时候。要不是她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被政府强制送回国,那个孩子,大约在第二天,就被她后悔的送回你身边了!”
“安宁,其实苏南所经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你少,我之所以如今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因为,她是苏南,而你,是安宁!”
“她愿意叫许向晴,我就让许向晴待在我身边一辈子!她愿意叫苏南,我就卯上苏南这个傻女人一辈子!”
齐西顾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桌上齐西顾留下的文件,我的心中,由悲怆到恍然,再到由衷的喜悦,一时,竟是五味杂陈。
就在我拿起齐西顾留下的股份时,我的手机,突然欢快的唱了起来。
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我将股份书锁进保险柜,这才拿起话筒来听。
“你好,是兔兔的妈妈吗?”
对方语音柔和,我送兔兔时,多次与这个声音的主人招呼,是兔兔的负责老师,小张。
“张老师你好,是兔兔出了什么问题了吗?”我连忙询问。
“是念白——”
我的心,骤然一跳,连忙将话筒贴近些,心里估算着孩子在幼儿园,能发生的最严重的意外。
“兔兔妈妈不好意思,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念白的妈妈,但是兔兔说,念白妈妈跟你的关系很好,我才冒昧打来的!”年轻的老师,怕给我找麻烦,“前几天看了报纸,知道您是齐氏的总裁,您一定很忙吧,打扰您了……”
我压抑下心中的恐慌,语调微微的不悦,“张老师,请您讲重点,念白到底怎么了?”
张老师这才解释,“刚刚下课的时候,兔兔跑来跟我说,念白在草地上睡觉,我跟另外一位老师立即就赶了过去,看念白的脸色很不好,连忙将他送去了医院,医生正在给他做检查,但是一直联系不上他的妈妈……”
“在哪家医院?我马上就过来……”我三步并作两步,拿起包,急急往外走,正好撞上给我端茶进门的秘书小黄,茶水泼了我一身。
“对不起,安总……”黄秘书就近找了纸巾过来,我却避开她,往张老师说的医院赶了去。
我的母亲,那位我只在照片中看见,笑得一脸温婉、恬静的女子,在生我的时候,以她的命,换了我的命,却未料到,我在出生的当天,便被检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瓣膜受损的病症。成年后,当我自以为懂得了一切时,我曾问起我的父亲,当初母亲牺牲生命,保下我这条有缺陷的小命,值得么?
父亲当时笑笑不语,摸着我的脑袋,“你以后当了妈妈,就知道了,那不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本能。”
而念白,就是我的本能。
我以为,我只要他健康、快乐,正常的长大,这要求并不算过分!可命运,连这样合理的要求,都不满足我。
赶去医院的每一步,都是虚浮的。我时而像走在浮云之上,时而像走在烙铁之上,我希望去医院的距离无限近,让我下一秒,就可以看到自己可爱的孩子。我又矛盾的希望这个距离无限远,让我避免听到医生的诊断。
那时,我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是这孩子,遗传了我的病症,检查出患有心脏瓣膜受损。我还不停的告诉自己,不怕不怕,我是过来人了,只要及时做心脏瓣膜的替换手术,他就会像我一样,虽然要不间断的吃药,却能存在在人世。可我一想到这个英俊的小男生,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踢足球、打篮球,参加自己喜欢的运动,还要时时担心病发,担忧更换的人工瓣膜是不是老化……我的心,就一阵紧似一阵的难过。
赶到医院的时候,张老师将我领到念白接受检查的病房内。
此刻正在做常规检查,我进去的时候,念白正在伸出胳膊,让医生抽血去化验,兔兔乖乖坐在一边,看见银色的针头,吓得捂上了眼睛。
我看着坐的端端正正,虽然害怕,却极力逞强,咬住下唇,侧过头的念白,心中疼痛不已。
“等等——”我制止医生即将扎上念白胳膊的针管,走过去,将念白抱在怀里。
念白见是我,扭捏了一会,觉得很别扭,脸却悄悄的红了。
兔兔看着我抱着念白,嘴角微微一沉,十分的不乐意。
“你是孩子的妈妈吧?这么小的孩子,打针这么勇敢,真是少见啊!”医生赞扬的看着念白。
我见念白的小脸红得更厉害了,不直接回复医生的话,低头问念白,“对不起念白,我来晚了。”
念白便低着头,不说话。
“如果念白怕的话,可以在心里默念‘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这是我给兔兔魔法的咒语哦!如果念白用的话,一样有效。”
念白的头更低了,我手上一热,竟是孩子滴下眼泪来。
胸口的酸涩,难以用言语形容,我抱紧孩子,将脸贴在他的小脸上,一遍遍的小声重复,“对不起,念白,对不起……”
医生问我,“这位妈妈,可以抽血了吗?”
我点头,医生便干净利落的抽出一小试管血来,封存好,送走,见念白低头靠在我怀里,打趣,“小男子汉,怎么妈妈来了,就学会撒娇了?”
兔兔脆声脆气解释,“医生阿姨,这个是我的妈咪……”
医生惊讶,“你们是双胞胎吗?怎么一点也不像?”
兔兔连忙摆手,“才不是!念白他是我阿姨的孩子!”
医生揉揉兔兔的头发,“小丫头真伶俐!”又转头看我,“你们两位家长关系也挺好吧!”
我点头,问医生,“检验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呢?”
医生这才严肃了些,“按常规程序走,大约是一个星期之后吧!”她道,“不过先让这孩子的妈妈有点心理准备,我刚问过孩子,证实他已经不止晕倒这一次了,具体的,还是等检验结果出来再说……”
我抱着念白,牵着兔兔的手出来,兔兔有些不乐意,“妈咪,念白他是男子汉……你好久都没有抱兔兔了……”
“兔兔乖,念白生病了,刚刚又昨晚检查,身体会很不舒服的!”我安抚着兔兔,看念白的小脸,消瘦得让人心疼,便问他,“念白,你妈妈呢?”
念白搂着我的脖子,摇了摇头,“苏南这几天很忙,回家给我做饭,看着我上床睡觉之后,就走了!”
我疑惑,难道是苏南已经答应了齐西顾的要求,准备去洛杉矶了?
走到大厅,兔兔看到有个孩子,拿了个漂亮的玩具,便好奇的凑过去看,我便将念白放在我身边,打算打电话找苏南出来,好好谈谈念白的问题。
“大婶……”念白轻微的呼唤我一声。
我蹲下来,摸摸念白的头,“哪里不舒服吗?”
念白问我,“苏南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愣住。
我跟念白见面的这些日子,除了第一次,我以房客的身份出现,他几乎每次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我很想回答,苏南不要你,我要你好不好?
可是看着孩子那双渴盼又受伤的眼睛,我怎么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孩子是从心底里认可苏南的,即便他跟苏南顶嘴,即便他常常气得苏南爆棚,但一旦认定了,就坚决不会改变,不会因为我被告知是他的妈妈,而想要与我亲近一些。
所以,我才不能过多照顾念白,不能让苏南产生误会,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苏南抛弃念白。
“不会的!念白这么可爱的孩子,苏南怎么会不要你?”我安抚。
这孩子,一般问过之后,要么小小的沉默,要么立即就故意显示自己的不在乎,但今天,他一脸受伤的表情,继续问我,“可是苏南不喜欢我,要是她知道我生病了,会不会更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我抱住念白,“念白很喜欢苏南是不是?”
念白看着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妈妈,你不会带我离开苏南的,是不是?”
我身体重心骤然消失,重重一晃,差点被念白的称呼,震撼得摔倒。
妈妈?妈妈?
念白叫的妈妈,和兔兔叫的妈咪,给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兔兔叫我妈咪的时候,我安宁、祥和、幸福。
但念白叫我妈妈,我虽然心窝好似被压了一块铁陀,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收缩,但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却让我快乐,快乐得疼痛。
念白叫我妈妈……
如果可能,我愿意向全世界宣告!
可是……我怎么能,抢走苏南的念白,将念白从他最喜欢的人身旁带走。
“念白,对不起……”我抱住念白瘦弱的、单薄的身子,眼泪绝堤而出。
一辆轮椅,在我抱着念白的时候,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的视线,穿过念白小小的身子,落在那双盖着毛毯的腿上,而后慢慢往上挪移,直到看到来人那张苍老的脸。
第一个动作,竟是下意识的将念白往我身后藏。
“安宁……”方汝晴坐在轮椅里,双目祈望的看我,请求,“让我看看孩子好不好?看两眼我就走……”
“伯母……”我挡在念白的前面,“您不要强人所难。”
方汝晴的情绪有些激动,“我……我真的是让护工推我下来走走,意外撞见你们的!既然有这个缘分,就让我看自己的孙子一眼,难道也不行吗?”
我扭头,身后的念白在听到孙子二字的时候,好奇的踮起脚来,从我胳膊上看了过去,问方汝晴,“你是我的奶奶?”
方汝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看着跟韩夜相似轮廓的一张小脸,她嘴巴哆嗦着,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半响,她抬手,擦了下眼睛,对我说,“安宁,你不知道,韩夜在我腿受伤后,跪下来求我,让我不要再去骚扰你。他是我的儿子,他有多骨气我能不知道?看到他那个样子,我这个当母亲的,还能说什么?”她叹了口气,“谢谢你,为韩家留了这么个小子,韩夜他……好歹在我有生之年,当了爸爸!我满意了……”
“安宁,我能摸摸他吗?”方汝晴看着我,恳求。
我看看念白,牵着念白的小手,走到方汝晴的跟前,让方汝晴能碰上念白。
方汝晴便伸手,在念白小小的脸蛋上,像是摸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抚摸着,“孩子,你叫什么?”
念白答,“奶奶,我叫念白!”
方汝晴笑了,把手上的戒指取了,递给念白,“好孩子,这是奶奶送你的礼物,奶奶连你爸爸也没舍得送的!”
念白抬头看看我,再看看方汝晴,小心将戒指拿过来,左右翻看着,突然在戒指里面看到一个篆体的小字,欣喜的问方汝晴,“奶奶,这个是什么?”
“这是我们老韩家的烙印啊!”方汝晴叹息一声,看我,“安宁,韩夜已经为你,放弃所有了,你能不能……”
“伯母……我要送念白回家了!”我拉起念白,叫来兔兔,兔兔一看见方汝晴,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哭了出来。
方汝晴讪讪的笑,“那……那我先回病房……你们路上小心点。”
我点头,拉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安宁,其实我一开始就为难你,是因为我一开始就知道韩夜抛弃了柳岩,你们还害柳岩失去了韩家的第一个孩子。你不知道……韩夜他的爸爸当年,是因为跟其他女人私奔,才会出车祸死的啊!而当时韩夜在我肚子里的大小,跟柳岩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大,你说我能原谅你吗?可我没想到柳岩从德国回来,是来找韩夜复仇的,如果我知道……根本不会帮她来伤害你……安宁……我……我没脸说这些……但是很感谢你生下这个孩子……真的感激……”
“韩夜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看我了!我知道公司没有了,你也没在他身边,他难受,可是他以前每天都来看我的!就算我一次次骂他,说要跟他断绝母子关系,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理我!安宁……如果你看到韩夜,或者他去找你了,能不能跟他说声,我知道错了,不管怎样,让他来看看我,让我能好好跟他说说话……”
韩夜?
自那晚,我没有赴约,便再也没有韩夜的消息。
第二日起床,看见院子里被暴雨压垮的树,想到韩夜那句:你不来,我不走!心里就好似被万虫啃噬!
方汝晴的声音渐行渐远。
有些事,发生了,过去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放开吧!
念白懂事的不在兔兔面前称呼我妈妈,他一如既往的叫我,“大婶,苏南说我爸爸是个坏蛋,天底下最坏的男人,让我这辈子都不要认他!可是大婶,我很好奇这个坏蛋长什么样子!”
“对着镜子,看看就知道啦!”我腾出开车的一只手,摸摸念白软软的黑发,“念白跟念白的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念白泄气的往后倚靠,“切!就知道你们大人喜欢骗小孩子!”
兔兔惊叫,“臭念白,你压到我的手了!”
“小肥猪,叫什么叫?我挪一下不就好了……”念白嗤了一声。
“坏蛋!”兔兔捂着自己被压疼的胳膊,委屈的看着我,“妈咪,念白他又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