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吃肉喝汤,澄二一筷一勺吃得很忘情。吃完了,她还不忘抹抹嘴,打上几个饱嗝,之后她才幡然醒悟这顿饭可是出自那乞丐?真真没想那样的人竟能做出这样的菜。小明也难得说了几个嗯以外言之有物的句子,小家伙手中的筷子配合语速戳着鸡肉,“味道很好,他比你做的好吃很多。”只是他这么小就学了陋习,赞美人时爱拿身边的人做反衬。
澄二只觉得自己吃块鸡肉都塞牙,啧啧啧,不愧是柚子哥的儿子,与他如出一辙得爱呛人。她做的饭菜很难吃吗?真的很难吃吗?怎么从没人提过!
陶渊明全然不顾澄二的脸色,吃完就拍拍屁股走人。才来没几天,他就这么不见外,澄二直直望着那小人儿径直走向钱向西那混小子的房间。不是昨天还在外人面前装得不理不睬的模样,怎么现下又要好得串门?小明这孩子也太口不对心。
收拾好前台的登记表,正好九点,白瓷打着哈欠回客房睡觉。原本他住的的确是个仓库,破旧不堪还带一股发霉的气味。在澄二眼里也不晓得白瓷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法子把澄二爸妈哄骗得言听计从,俩老特意给他安排间客房。这房什么都有,就是少了扇门。浴室的门因为曾经住过一个胖子就再也没合上过,不过少了扇浴室门,白瓷也觉得没什么。他回到房间,第一件事便是脱光了衣服好去冲凉。
就在他脱去仅存内裤的那个刹那。
“死变态!”
白瓷耳中直钻入一声尖叫,然后一团又厚又软的东西重重带着速度压在他脸上。白瓷头一晕,向后直接倒在床上,他摸着鼻子想挣扎得爬起来。
他刚抬起头,准备看清凶手的长相。
“还敢抬头,死变态!我砸死你。”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枕头朝他的脸直飞过来,那张俊脸又一次光荣得被当成了箭靶。
“你活该,臭乞丐。”
收去歇斯底里,这声音好耳熟,白瓷没有贸然起身,他仰躺在床,心下大概有数,“不是我故意要给你看,是你没有礼貌,开门前不敲门吗?”
“你又没关门。我好心给你送被子,谁知道你脱衣服。”
“我不是变态,我也没法预料你会突然进来,脱光自然是要洗澡。”白瓷随手扯上被子遮住重要部位,然后直起身子,语气冷硬得不像平时,“谢谢你的被子。我想我们大概还没熟到可以随意进出我房间的地步。”
“要谢你去谢我妈,她怕你晚上着凉。另外,我倒不是不想敲门,而是没有办法敲门。你抱着被子敲门试试?”
“既然这样,误会解除。我还等着洗澡。”听他口气明显在逐人。
“以后千万记着,把自己脱光光前先把门锁好。”丢下话,她甩甩头发嚣张的离开。
回房间的一路,澄二早没了刚才的威风,噌得满脸通红,像只烧红的大虾,脑子里还不断闪过令人遐想的画面,刚刚那具男性躯体真的是白瓷吗?那么单薄的小身板怎么长得出一块又一块凸凸的肌肉来呢?总不能是假的吧?呸,她艳福真浅,早知他这么有料,就应该再多看几眼,她怎么能那么手贱,这么早就出手砸了呢。
当时要站的是银仁不用说一定会扑上去把他给现成活吞了。这么一想,澄二抱着肚子,在墙角笑成了一团。
而刚刚的事发地,屋内一片漆黑,白瓷四肢平坦,趟在床上。他面色阴郁,探手摸向背部细长的疤痕。他嘴角下沉,浅浅的,悲哀的。
“老板,上盆酸菜鱼。”
“今天来的那男模真的好帅。”
“是啊,是啊。他身材超棒,骨架呈倒三角。画画时我留意了他的腹肌,我数了数,一共16块。绝对不是凡人。”
“以前那个岳田,是不是比现在这个男模少了15块。”
“噗。亏你连这个都说得出口。”
澄二拗不过同事,中午带她来这家出名的酸菜鱼馆吃饭。澄二之所以这么熟悉,只因为这家店就开在爱丽舍旁边。对面是那所艺术学院,中午常有许多学生光顾。因此店里常常挤得连站的位置都没有。澄二她们来的巧,看准时机和人拼桌,澄二整顿饭都在听身旁女生叽叽喳喳讨论男模,还说什么16块腹肌,澄二自觉摸向自己软软的小肚腩,她连一块都练不出。那种男模想必都是脱光了出卖色相的男人吧。忽然她想起家里那个乞丐,他脱光了似乎也能有那么好的身材。如果他实在找不到工作,就让他脱光了去赚钱。澄二一整天都在为这馊主意觉得好笑。
晚上澄二领着小明提前下班回家,乞丐居然没站在前台,而且四处也没有他的影子。她觉得奇怪,随口便向妈问了句。
“你问小白啊。说是找到了工作,很早就去了对面的学校,现在还没回来。”
啧啧啧,小白,听称呼怎么那么亲切。他收买人心的手段不敢小觑。她亲妈都没这么亲昵得喊过自己,不是臭丫头就是破孩子,从没那么温柔过。澄二小小妒忌了一把。
妈刚说什么?他找到了工作。不会吧。那乞丐什么都没有,怎么找工作?
澄二很自然得就把中午那段对话的主人公和乞丐联系起来,同样都是肌肉男,还是个新来的男模。是不是她把他逼得太急,他一怒之下不惜牺牲色相也要自食其力。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乞丐从门口不紧不慢喜气洋洋得走了进来。
他还朝澄二微微一笑,似乎早忘了昨天那件不愉快的事。
“听说你找到了工作。”澄二看他像朵花一样冲自己笑,心下早就羞愧不已,她以为自己做了件逼良为娼的无耻之事。他高兴一分,她就黯然一分。
“这么快就知道了。”他笑容灿烂,双目一弯像两道星月。以为她来道喜。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急着要你还钱。”澄二微低下头,洪亮的嗓子陡然放柔。
“我想也该找些正事做做。”他嘴角仍带着笑,额前的短发被微风一吹一根根依次排列开,如清风拂面。
“如果真的是正事就该正常些。”澄二这次态度诚恳,可断断续续每句都点到为止。
“你觉得有什么称得上不正常的吗?”白瓷糊涂了,真不太明白澄二到底想说什么,可她似乎意有所指。
在这个开放的时代,做个艺术模特没什么大不了,不就脱光了让人画画吗?长得好就不怕人说三道四,不让人看反是糟蹋了。澄二也这么为白瓷开脱,可是被人看有很多方式,何必采用这种。
“你的工作该不会就是在对面艺术学院做那个……”澄二面色泛红,咽了口水,说这话颇不容易,就像问某女郎你真的做.鸡吗?
“怎么?”白瓷挑起眉毛,双眼炯炯得盯住她。澄二被盯的不自在,气势低下来,自觉垂下眼脸。
可是,如果他不是因为钱,也不会走向这一步,澄二咬咬牙,双眼发光,坚定道,“你不要去了。”
“你有什么所谓正常的理由吗?”他好看的眉宇一皱,像湖面泛起的小小波浪,忧郁却不失温柔。
“被人看光,你觉得很爽吗?你还是找份正当的工作吧。”她语速加快,语重心长,似是找回了为人之师的责任感,始终秉承导人向正途的宗旨。
“你以为我做什么工作?”白瓷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想起昨天被她莫名其妙砸得很疼。
“不是艺术模特嘛。脱光了让别人临摹。你又不是没有能力,你的厨艺好,性格也不错,还能说会道的。是男人还是该做些正经的事。”澄二苦口婆心。
“我也这么觉的。我在你眼里原是有这么多优点的,我还以为你就认准我是个乞丐呢。还好,还好。”白瓷忽然大笑起来,雪白的牙像贝壳一闪一闪,“自认我这种姿色是做不成模特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不过当个助教。”
“助教?”澄二睁大眼,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中午听到的那些难道只是巧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妄加猜测吗?还说要导人向正途,他根本没误入歧途,又怎么导?
“怎么?不信吗?”他见澄二整个人呆住,又补了句,“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我毕竟是个有能力的男人。哈哈。多谢夸奖。”白瓷屁颠颠朝一动不动的澄二挥挥手,“以后我们就是同行了,黄老师。”
世界玄幻了,乞丐也有多面手。原来他在艺术方面也颇有造诣。真是造孽,她居然自导自演了个笑话供他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