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挂了电话,邵润轩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前,长久地凝望外面Z市湛蓝如洗的天空,逼仄的高楼顶端,此起彼伏,互相切割,冷风从缝隙中呼啸而过。
他默默地想,冬天果然到了。
暖暖,真的是我自不量力了吗?
助理洋洋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柔和的光线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阴影,依旧是平日里温润平和的表情,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敲了门,朗声道:“总监,中诚集团同意继续合作了,还表示愿意追加投资。”
邵润轩已然料到,点了点头。
温暖站在矮梯上,摆放从公寓带过来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陆忆寒走进来,看到她站得那么高,皱着眉头过来给她扶梯子,又看到柜子上的小玩意,不外乎是旧年代的台灯,陶瓷,刺绣杯垫之类的东西,拍着她嫩生生的小腿说她:“我这屋子好端端的简约欧式,被你这么一摆,倒成了混搭。”
温暖不乐意,知道他嫌弃自己的品味,站在矮梯上双手叉腰,作悍妇状,问道:“不可以啊?”
陆忆寒只是笑,伸出手要抱她下来,温暖耍赖,要他背着,他也不反对,背着她在屋子里踱步,她在背后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地说:“忆寒,你以后要好好对我。”
“好。”
“不准欺负我。”
“好。”
“不准惹我生气。”
“好。”
“不要对我太好。”
“……”
陆忆寒在沙发上放下她,卷起袖子戳她的脑袋,恶狠狠地说:“温暖,你这脑子能不能不要老想些有的没的。”
温暖撅着嘴不肯承认,委屈得不行,掐着他的胳膊发脾气。
忆寒,我只是担心,年月匆匆,人情淡薄,这一场年少轻狂,终究不能走远。
陆忆寒转手抱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见邵润轩。”
温暖惊诧地问:“为什么啊?”
他一脸的玩味,袖子卷起又放下,问道:“怕我打扰吗?”
温暖撇撇嘴,从沙发上站起来,拍拍手说道:“才不是呢,我是怕你们忍不住冲冠一怒为红颜,待会打起来了不好收场。”
陆忆寒往后靠着沙发,笑眯眯地说:“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温暖听到这话,瞪着眼睛就往他身上扑,掐着他脖子不肯放:“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啊?太过分了,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我要搬家,不跟你住了……”
陆忆寒笑着把撒泼的小猫拥在怀里,又是哄又是亲的,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又正儿八经地问道:“暖暖,你是不是来那个了?”
温暖摇头道:“没有啊,怎么了?”
他笑得邪恶,把她抱得紧紧的,抵着她的额头,热气喷上她的脸:“我听说,女人在生理期会比较烦躁……”
温暖手脚被制住,刚想反驳他,他凑上来就是一个绵长的深吻,直接让温暖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眉眼里怨气十足。
第二天,温暖一不小心睡过头了,拉着小脸抱怨他昨晚的恶行,等到陆忆寒已经要出门的时候,她还在涂唇彩。
陆忆寒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见她那么化着妆就觉得心里不自在,跟针刺似的,突然就一把拉过她,按在门后狠狠地吻了一通,来来回回地啃着她的唇,就跟有仇似的。
温暖惊吓过度,唇彩砸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床脚下,等到他放开她,还愣愣的回不过神。
“喏,这样比涂唇彩更好看。”小气的某人双手撑在门板上,一脸的戏谑。
温暖在门侧的镜子上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嘴唇红得跟香肠似的。
他以前说,亲吻会上瘾,这是真的上瘾了吧?
进餐厅的时候,温暖再一次从旋转门的玻璃上看到自己脸上格外鲜艳的红唇,一下子恶从胆边生,脸上还是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主动勾着他的手臂,暗地里卯足了劲掐他的胳膊,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连化个妆都要这样恶作剧。
陆忆寒宠溺地笑,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温暖立刻松开了手,小脸煞白煞白的。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抓我的背,我们回去再试试哪种感觉好。”
“……”温暖要哭了。
远远走来,一个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一个穿着粉色及膝小洋装,俊男美女,眉眼之间均是一派深情脉脉,看在邵润轩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师兄,不是一定要这样残忍得不留一点余地的,温暖看着他勉强的笑容难过地想,只是我的心都没办法给你留出空地了,怎么能够再给你希望。
言笑晏晏之间,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陆忆寒跟邵润轩两个人,饭还没怎么吃呢,就撇下温暖一个人,谈起了公司投资的事情。
温暖觉得无趣,途中去了一趟洗手间,刚走出来就看见两个男人面对面地坐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都是眉眼俱厉的样子,气氛剑拔弩张似乎一触即发,刚想过去救场,一走过去又看见他们两个笑着举起酒杯干杯,实在让她觉得很不安。
回到座位上,指着空酒杯问他们:“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邵润轩温温地笑:“说你坏话呢,怎么可以告诉你。”
温暖一愣,侧过头看旁边的男人,他扬起嘴角神色认真地点头,温暖皱眉,他伸过手,把她冰凉的小手裹在手心里,又倒了一杯红酒慢慢地晃着喝。
“陆总对我们公司的投资越来越有信心了。”
“温暖要去你们公司工作,总不能看着你们公司倒了。”
“……真是托了她的福。”
“是邵总监有远见。不过,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可说不准会不会直接买下来给暖暖练练手了。”
“………………陆总好魄力。”
“哪里,只要她喜欢就好。”
红酒顺着喉咙流入胃里,酸中带甜,陆忆寒在心里默默想,暖暖,只要你喜欢。
周末的时候,邵润轩给温暖打了电话,说Camille今天从法国回来,点名要见她。
温暖收拾了一下,急匆匆地出了门,陆忆寒去了公司不在家,她找了辆计程车坐上去,说:“师傅,到影视大楼。”
红灯的时候,温暖靠着茶色的窗玻璃看外面,忽然发现陆忆寒的那辆路虎,刚好从靠近她这边的隔壁公路上开过,她从摇下的车窗里看到了陆忆寒熟悉的侧脸。
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子。
坐在他身上。
他们在……接吻?
绿灯亮了。
温暖靠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渐渐远去的路虎,直到司机把车开出了好远的一段路,才慢慢转过身来。
快到影视大楼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忆寒的电话,温暖接起来,听到他问:“在哪?”
温暖深呼吸了一口气,嘴角牵起笑容,说:“Camille从法国回来,说要见我。”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那你一个人小心一点,我今晚回老宅陪我妈吃饭,明天再回去。”
“好。”温暖挂了电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温暖在Z市影视大楼门口下车,到一楼的洗手间补了妆。
按照邵润轩的吩咐搭电梯直接上了28楼,一出电梯,就看见邵润轩在那里等着。他冲着她招手,边走边说道:“暖暖,Camille一下飞机就说要见你,我才这么急把你找来,她脾气有些怪,不过还算好相处,你不用担心。”
“我知道,谢谢师兄。”
温暖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温暖,也不由得被镇住了。
除却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之外,房间的两面墙壁连带天花板都涂成黑色,单用白色的漆料在上面勾勒敦煌飞天的线条,自成整幅的壁画。靠近门这边的一面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京剧面具,乍一看,有点瘆人。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红颜色的伊朗地毯,花纹诡异繁密,房间的中间摆放着古董的红木书桌,长方形两侧开板取材珍贵的黄杨木镂空雕喜上梅梢、三多纹,宽面两侧开板用红木镂空雕石榴纹,雕工细腻,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你就是温暖?”坐在太师椅上Camille 用法语问道。
“是的,需要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吗?”温暖点点头,悄悄地打量她,偏瘦,笑容明朗单纯,但是依旧气场强大,眼角有一颗泪痣。
“不需要,我知道你,我喜欢你为我的剧本写的小结,你的看法很独特,我喜欢。”
“谢谢。”
Camille指着墙上的京剧面具问道:“你喜欢他们吗?”
温暖笑了一下,实话实说:“这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偶尔会陪老人家去看看,但我常常看得睡过去了。”
“太可惜了,你不觉得很好听吗?”她似乎觉得困惑。
“也许,以前我的外祖母和外祖父都很喜欢,他们会唱。”温暖其实想说的是,你听得懂吗?
她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纯真如孩童,大喊道:“真的?他们住哪里,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
“对不起,他们已经去世了。”
“太遗憾了。”
“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陆忆寒怒极,将黏在身上的女人掰开,失去控制的路虎一时间在路上超了五辆车,后面传来的尖利的刹车声跟叫骂声瞬间此起彼伏。
李薇被重重甩回座位上,陆忆寒这才控制住方向盘,没撞上前面修路的路障。
“李薇,你他妈疯了就给我下车!”陆忆寒气急败坏地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李薇对着后视镜微微理了理头上的发丝,笑得格外妩媚,温柔地说道:“陆忆寒,我没疯,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
温暖对自己上班第一天就带着顶头上司来剧院看京剧这件事情,也觉得有些不靠谱。但是,Camille的表现实在不得不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太靠谱了。
不过是告诉了她,Z市这个月有帝都的名家来巡回表演,虽然票很难买,但是还是可以去碰碰运气,结果她一听这话,拿起电话就打,结果半个钟头后温暖就和Camille坐在了贵宾席上嗑着瓜子喝着上好的西湖龙井了。
今天的戏是《穆桂英挂帅》,温暖对京剧再没兴趣,也比旁边这个法国女人知道得多。她指着一个个出场的人物跟她介绍关系,又大致地介绍了一下剧情,Camille指着台上那个一身铁甲的穆桂英问她:“这是穆桂英?”
温暖点头,她点头称赞道:“好漂亮的男人。”
“……”
好吧,温暖觉得不应该跟一个另类的艺术家计较这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