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拿起手机给温暖打电话，可是一直都无人接听，等到第四遍“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响起的时候，陆忆寒的脸色越发地沉了下来。
风刮得越来越大，渐渐下起了雨，远远地看见14路的公车开过来，陆忆寒翻出车上备用的雨伞，打开车门，走到候车亭下。
温暖抱着一大袋妈妈从家里寄过来的特产在公车上摇摇晃晃地站着，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人特别的多，又下着雨，车厢里散发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温暖有些不舒服，下午开会的时候肚子总是隐隐作痛，抬头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陆忆寒会不会等急了。
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提着一大袋散发着腥味的生鱼挤在温暖的旁边，靠得极近，袋子上的血丝全蹭在温暖白色的裤腿上。她一开始没发现，后来觉得腿上凉凉的，低头一看，左边的裤腿上一大片红色的血丝，忙往旁边让着，没曾想那位妇女还一直跟着挤过来，只好说道：“阿姨，你的袋子上的鱼血蹭我裤子上了。”
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妇女听了这话，用鄙夷的眼神扫了温暖一眼，居然开始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骂了起来：“哎呀呀，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呀，明明就是你自己靠过来的，怎么说是我蹭的？你不要诬赖人啊，还有，就算真弄你裤子上怎么了？你有本事不要搭公交啊，坐公交车就是这样，你少在这里跟我显摆你的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
满车厢的人看着那位妇女骂骂咧咧的嘴脸，各自无视，也没有人插嘴。温暖被大嗓门吼得目瞪口呆，张开口好几次都被湮没在她的声音里，只好自认倒霉，这种没素质的人，跟她纠缠下去，倒霉的也只是自己。
眼看着候车亭到了，温暖抱紧手中的东西从后门下车，车厢的地板湿淋淋的，人又多又挤，她一个没留神，脚下的高跟鞋打了个滑，连忙抓着门上的把手才没当场摔了个狗啃泥，只是手上的东西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沾满了泥水。
站在后面的人急着要下车，也没搭理蹲下来捡东西的温暖，有的直接跨了过去，有的人甚至踩在了特产的包装袋上。
温暖急了，顾不得东西脏，动作快速地捡起来，这时，撑着雨伞等在车门口的陆忆寒才看到了蹲在车门旁急忙忙捡着东西的弱小女子，无助的样子看得他心里顿时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堪堪地挤过人群帮她把东西捡起来放进袋子，听到后面乘客的连声抱怨，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平日里一贯的的气场散发开来，被镇住的众人突然就噤了声。
陆忆寒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狼狈不堪的温暖下了车，微微护在怀里，带着她绕过积水的地方，把她塞进副驾驶座位，才沉着脸打开车门坐进来。
温暖坐在暖和的车里，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全身上下脏兮兮的，鞋子上都是泥，裤腿上被血丝染得红红一片，胸前的衣服也被刚刚捡起来的特产弄得都是污渍，脚脖子貌似也扭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抽了几张面巾纸，在身上细细地擦起来。
坐在旁边的陆忆寒抽了纸巾，转过身来，伸手移过她的下巴，细细地擦着她脸上的黑色印记，冷峻的脸上眼神复杂，担心，焦灼，忧虑等等各种情绪轮番闪过，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整个人透着盛怒的气场，却明显地在压制着自己。
温暖有些惊愕，自从在一起后，她很少看到他这样的生气，心里多半猜到了他这样生气的原因，不想点破。轻轻阖上眼皮，让他抬着下巴擦脸上的东西，一时也没说话，密封性极好的车厢陷入一片静谧，只听得到车窗上淅淅沥沥的雨声。
夹着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温暖受不住，推开他的手，皱着眉说道：“疼。”
“你也知道疼。”陆忆寒把手里的纸巾捏成团，冷冷地说：“暖暖，你难道没有想过，我看到你刚刚在公车上的样子，我也会心疼吗？”
温暖本来心情就有些烦躁，一整天下来，倒霉事情特别多，他还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添堵，不就是搭公车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心里这样想，脸上也渐渐不好看了，只是不想跟他吵，于是便说道：“搭公车而已，这种事是常有的，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弱，你至于这样吗？”
陆忆寒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提高了声调：“至于！暖暖，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何必去公车上受那份罪？”
平日里要接送她，死活不肯，妥协之后让她打的，只是推说车费太贵，说了给她报销，又不肯要，不是没想过给她买车，可是她没驾驶证，也开不了车。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陆忆寒也都忍了下来。可是现在看到她在公车上这样狼狈，让他怎么放心继续让她一个人搭公车。
听到这话，温暖顿时深觉自尊心受创，冷笑道：“是啊，我是陆总的女朋友，才可以不必去搭公车。可是等到有一天不是了的话，我是不是就要从这辆车下去，回到我的公车上？”
陆忆寒怒极，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暖——暖——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这样心疼她，没想到她一点儿也不领情，还说出这种话。
“不敢。”温暖倔强地转过头望向窗外，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陆忆寒气得一手猛地拍在面前的方向盘上，不小心拍到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路过的人不由得纷纷看向这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豪车。两人僵着，车里的空气像冻了的冰渣似的凝滞在两人的脸上，冰冰的渗到了人的心里。
温暖其实很委屈，她不想让别人知道无视自己的工作成果，更不想陷入纷杂的八卦之中，让别人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所以她才不想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不能跟他走得太近，难道她就不想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吗？他怎么就一点都不能够理解自己呢……
而陆忆寒也的确恼怒得不行，她说不要公布他们的关系，听她的，她说要住公司宿舍，听她的，她说不坐自己的车，也听她的，在这里的公车站一等就是两个月。他以为暖暖已经看到了他的心，可惜，不是这样。
“暖暖，你到底在怕什么？”隔了好久，温暖觉得这段时间漫长得好像她已经从暮色刚刚降临等到了外面夜色墨黑，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了，才听到陆忆寒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手腕被陆忆寒牵了过去，他略显粗糙的指腹在冰凉的手背上来回摩擦，有微微的刺痛感，温暖低着头，抱着怀里的东西并不说话。
“我们在一起，我自然希望能够好好照顾你，不愿意你受到任何委屈。”陆忆寒平静沉稳的声音在车厢里悠悠地回荡，牵着温暖的手悄悄地使了劲，“你在车上那个样子，你让我看到了怎么能够不心疼，我刚刚，与其是在生你的气，还不如说是在生我自己的气。你人在我的身边，我却不能够好好照顾你。”
温暖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嘴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咬着嘴唇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陆忆寒把她的委屈和倔强统统收入眼底，探过身把她手里的东西放到后座，搂她入怀，慢慢地说：“你一直都不想让自己习惯有我的日子，无非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有天分手了，你也不至于太狼狈……”
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震了一下，陆忆寒心里暗暗叹气，忍着肋骨上抵着的换挡杆的不适一直抱着她，直到听到她在肩上小声地抽泣，身子一颤一颤的，连忙放开她，低声地说：“别哭。”
“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被说中心事的温暖的鼻子因为抽泣显得红彤彤的，拿着陆忆寒递过来的纸巾擦眼泪，带着哭腔继续说话：“我害怕，如果有天你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如果没有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会温柔地低声哄我，如果没有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会时不时给我制造惊喜，如果没有没有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会这样容忍我的无理取闹，如果没有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这么好……
好到我总是害怕再也遇不到一个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
于是我开始变得诚惶诚恐。
你不知道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天你突然得到了一件本来不会给你的宝贝，你乐疯了，小伙伴们都嫉妒你，可是过阵子你不小心弄丢了，他们就会来嘲笑你，讽刺你。你不想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拿着那件宝贝出来显摆。
而温暖，就是这样想的。
“暖暖，”陆忆寒看着温暖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疼得紧，低头吻上她带着泪的眼角，辗转挪移，细细密密的吻移到她的眼脸，脸颊，鼻头，最后是嘴唇。他啜着她的唇，慢慢地品，温暖停止了哭泣，渐渐回应他，绵长的一个吻，结束时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稳。
陆忆寒抵着她的额头，摩挲着她红肿的唇，正色道：“暖暖，没有那么一天，如果有，也只会是你不要我。”
暖暖的泪一下子又上来了，眼眶胀胀的只是想抱着眼前的这个人，天长地久，这个词听起来，怎么就觉得奢侈。
